正當(dāng)畫笛感到自己失去呼吸,停止心跳的時候,忽然聽到一個輕微的聲音在呼喚自己的名字:“畫笛,畫笛!”
聲音很輕,畫笛剛聽到的時候,還以爲(wèi)自己已經(jīng)被鬼魂帶入了冥界,他們在召喚自己到另一個世界去。而很快,畫笛意識到自己還呆在冰冷潮溼的隧道里,是剛纔進(jìn)入隧道的人,抑或是鬼在叫自己的名字。
“誰?”畫笛猛吸一口氣,驚叫。
“畫笛妹妹,別害怕。是我,段千文?!?
然後,那個人擰亮了手中的打火機(jī)。光亮裡,畫笛看到的果然是段千文的臉。段千文原本是個很英俊的男人,可此情此景,加上洞中氧氣不充足,打火機(jī)的光線很弱,所以那光線有些詭異,那張臉便顯得扭曲猙獰了。
所以,如果不是段千文先自報家門,而是直接讓畫笛看到他的臉,那畫笛一定會把他當(dāng)做鬼,嚇昏過去的。
“你……你怎麼來到這裡的?”畫笛防備地問。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上去再說。你感覺如何?有沒有受傷?”段千文關(guān)切地問。畫笛在地下呆了很久,感覺自己像已經(jīng)一個世紀(jì)沒有聽到人語了,此刻不禁心中一熱。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又有了力量,所以儘快向前移動,終於到了段文千近前。段文千一伸手,拉住畫笛,將她拖出了隧道口。
畫笛的手冰冷黏溼,而段文千的手溫暖乾燥。畫笛此刻心中未想太多,只覺得這隻溫暖乾燥的手可以將自己帶回人間,所以當(dāng)她站直了身體之後,仍然緊緊抓著不放。
段千文看到畫笛另一隻手還握著一隻熄了火的手電筒,便將打火機(jī)熄滅,將手電筒要過來打開。
然後他忽然抱住了畫笛的身體。畫笛的思維本有些恍惚,突然被段千文抱住,不由大驚。她以爲(wèi)段千文要在這裡非禮她,剛要大叫著掙脫,卻感覺自己的身體一輕,一下被段千文舉過了頭頂。
“踩到我的肩膀上。”段千文因爲(wèi)用力,聲音有些發(fā)顫。
畫笛忽然明白了,她的手扶住坑壁,腳踩在段千文的肩膀上,雙腿一用力,竟然沒費(fèi)太大力氣便躍出了坑外。
山谷裡的天氣真是多變,剛纔還是陰雲(yún)密佈,此刻竟已是星斗滿天了。畫笛站在星空之下,猛地吸了幾口新鮮空氣,有一種從地獄逃回人間的興奮。
剛剛?cè)毖醯拇竽X恢復(fù)了正常之後,畫笛纔想到,段千文是怎麼從天而降的?
“畫笛,拉我一把?!?
段千文的半個腦袋露出地面。
畫笛俯下身,抓住段文千的雙手。段千文藉著這股拉力,一使勁兒便躥了上來。
“你是怎麼出來的?”畫笛像看著外星人似地看著段千文。
段千文一笑,身上頭上雖然佈滿草屑,臉色卻依然從容:“我是踩著突起的石塊爬上來的??磥?,我在攀巖俱樂部兩個月的功夫沒有白費(fèi),呵呵?!?
“那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畫笛追問。
段千文解釋道:“我本來是準(zhǔn)備與你一起來探鬼路的,剛剛走近你的木屋,就看到你走出來。我就悄悄地跟在你身後,本來是想跟你鬧著玩,看你一個人到底敢不敢走鬼路。沒想到你膽子這麼大,不但一個人在鬼路上走,而且竟然跳進(jìn)了坑裡。我在外面等了半天不見動靜,怕你出事,就也跳了下去。”
畫笛半信半疑地看著段千文。藉著月色與手電的光芒,她看到段千文的臉上寫滿了真誠與關(guān)切,似乎不是刻意裝出來的。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相信了他的話,其實(shí),內(nèi)心已經(jīng)對他設(shè)了防。她並沒有解釋自己並不是故意跳下去的,而是不小心跌進(jìn)去的。
於是她說:“我們快回去吧。我很累,想好好休息一下。”
段千文點(diǎn)頭:“好的,我送你回去?!?
路很窄,容不下兩個人並肩行走。於是段千文在前,畫笛在後。兩個人一路無語,一直走回木屋。
畫笛在段千文的注視中走進(jìn)木屋,並沒有請他進(jìn)去喝口水的意思,而是將木門半關(guān),面對著段千文說:“謝謝你救了我,再見。”
段千文忽然上前一步,有些急切地問:“畫笛,那隧道盡頭有什麼?你看到了什麼?”
畫笛一愣,然後搖頭:“沒有什麼,什麼也沒有?!?
然後是一陣難堪的沉默。彷彿隔著他們的,不只是這半扇木門,而是一座高山。
段千文終於說:“好,我回去了。你一個人小心,千萬不要自己亂走了,我可不是你的全天候保鏢?!?
說完段千文就離開了,朝著黑山的方向。但畫笛知道他並不是去黑山,而是去黑湖,湖邊的那座童話式的房子。
房子裡有什麼?那個穿黑色裙子,面色沉鬱的女子呢?她還在不在?
畫笛站在門口想了一會兒,然後將木屋關(guān)緊。這座小小的木屋,此刻在畫笛的感覺裡,已經(jīng)是天堂谷最安全的地方了。
她慢慢地走到魚缸邊。缸中的水在燈光的折射下,波光盈盈,紫蝶尾龍睛羽衣上的紫色在水中投映出細(xì)碎的色斑,閃爍著醉人的光澤。
畫笛伏在魚缸前,半分鐘後,白皙的面色忽然更蒼白了。
那些魚只有七條了,又少了一條,就在畫笛離開的這段時間!
畫笛似乎不願接受這個事實(shí),又仔細(xì)地數(shù)了兩遍,的的確確是七條!
她看著碩大的魚缸發(fā)呆。照這樣的速度,用不了幾天,這缸中的紫蝶尾龍睛就會全部消失的!
這些金魚是怎麼消失的?憑空消失?不可能!難道是……段千文?
每次金魚失蹤之前,段千文便一定出現(xiàn)過!
正想著,忽然傳來敲門聲。
畫笛一驚,問道:“是誰?”
“是我,畫笛妹妹,請開門。”是段千文的聲音。
畫笛遲疑了一下,還是打開了木門。只是半開,就像剛纔段千文離去時那樣。
門外塞進(jìn)來一條白色的披肩。只是,雪白的羊毛上沾了一些泥土與雜草。
“這是我剛纔在坑裡拾到的,忘了還給你了。”段千文柔聲說道。
畫笛接過披肩,本想告訴他金魚又少了一條,但欲言又止,只是淡淡地說:“謝謝你了。晚安。”然後就關(guān)上了木門。
片刻,她聽到段千文的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不由長長地舒了口氣。
這個時候,畫笛才發(fā)現(xiàn)自己全身上下,就像那條披肩一樣,沾滿了泥土與雜草,頭髮也凌亂不堪。
洗了澡,梳了頭,換了衣服,一番折騰之後畫笛已經(jīng)一點(diǎn)力氣也沒有了??纯村l,時間是凌晨兩點(diǎn)。
雖然疲憊,卻並沒有睡意。畫笛打開筆記本電腦,連通網(wǎng)絡(luò),登錄上QQ。
出乎意料,牡丹公子的頭像竟然亮著。
片刻,頭像閃爍起來。點(diǎn)開,一行字:“笛,你來了。我一直在等你,就要收線的時候,你來了,太好了?!?
畫笛的手指有些顫抖:“公子,我這邊又發(fā)生了好多事。我有些害怕?!?
“笛,我心裡也很慌,一直在爲(wèi)你擔(dān)心。如果天堂谷不安全,你就回青城吧。”
畫笛說:“暫時還有一些奇怪的事情令我無法割捨。我急於聽你講那些經(jīng)歷。你快告訴我,凌雲(yún)兒在戲臺上到底看到了什麼?是不是與蘇紫有關(guān)?”
牡丹公子反問:“你怎麼會覺得與蘇紫有關(guān)呢?”
“直覺吧。”
“嗯,其實(shí)當(dāng)時的情況是這樣的……”
午夜兩點(diǎn),牡丹公子跟畫笛接著講述他的離奇往事。畫笛背對著魚缸。魚兒們遊了一天,似乎累了,藏匿在紛亂的水草間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