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兒說:你就知道睡。你聽,有人在敲我們的門呢。
那敲門聲還在繼續,一下一下的,聽起來著實駭人。這棟兩層的簡易宿舍樓其實房間很寬裕的,完全可以一人一間。但方媛媛說她晚上一個人睡一個房間害怕,所以就硬要跟凌雲兒同睡。凌雲兒也很喜歡這個嬌憨的女孩,於是她們一直住在一個房間。
半夜裡出現這樣怪異的敲門聲,本來很嚇人,但她們現在兩個人,懼怕便少了很多。
方媛媛這個時候也坐直了身體,驚恐地說:雲兒,你說,會不會是昨晚在蘇紫房間裡出現的那個殭屍在敲門?
凌雲兒本來就害怕,聽方媛媛這麼一說,更是六神無主了。她心驚肉跳地問方媛媛:怎麼辦呀?
方媛媛的膽子比凌雲兒稍微大一點,她用顫抖的聲音喊:是誰在敲門?
沒有人回答,但敲門聲變得急促起來,力氣也大了些,一聲一聲,敲鼓似的。
方媛媛穿上衣服跳下牀,拉著凌雲兒的手走到門前,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將房門打開。
門開了,一個黑影撲進了房間裡。
方媛媛與凌雲兒一邊驚叫,一邊向旁邊躲閃。那個人卻並沒有向她們撲來,而是一頭栽倒在地上。
兩個女孩嚇得不知所措。等到她們看清楚這個人滿身都是血的時候,便開始大喊起救命來。
凌雲兒心細,她看了一眼房門,發現米白色的門上滿是血手印!驚惶之中,她看到地上趴著的那個人,正用兩隻沾滿鮮血的手在米白色的地板上扒著。地板上兩隻鮮紅的血手印觸目驚心!
來人啊!救命啊!殺人了!方媛媛穿著單薄的衣服衝出門外,站在樓道里大聲呼救。
幾分鐘之後,人們陸續到場。唐天第一個衝進來,將地板上那個渾身是血的人翻轉過來。
那個人渾身幾乎被鮮血浸透,兩隻血淋淋的手以猙獰的姿勢伸著。凌雲兒回想剛纔正是這個血人用這兩隻手拍的門。從那隻手掌的姿勢來看,彷彿還會隨時揮動起來。
凌雲兒百思不得其解:那個人趴在地板上的時候,那雙手究竟有沒有動彈?是真的在地板上扒著還是靜止不動的?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那個人滿臉都是血,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即使這樣,大家還是能夠一眼認出來,這個人正是服裝師樑光!
唐天檢查了一下樑光的傷勢,發現插在他腹部的水果刀只留下短短的刀把。樑光一雙圓睜的眼睛並不像死人那樣,瞳孔擴散,相反竟有著出奇的光彩。每個人都有一種錯覺:樑光不但沒死,甚至沒有昏迷,只是說不出話來,所以便用一雙眼睛求救!
唐天果斷地撥打了急救電話。這就是穆蕭趕到之前發生的事,由凌雲兒斷斷續續地講述出來。
唐天聽了,沉吟片刻,目光轉向蘇紫:小蘇,剛纔樑光受傷的樣子你也看到了。你告訴我,昨夜裡你所說的在房間裡遇到的怪人,跟樑光有什麼關係嗎?
蘇紫似乎還沒有從凌雲兒的敘述中回過神來。聽到唐天的問話,她呆了片刻才答:沒有關係。
唐天擰了一下眉毛,問得更露骨一些:你看清那個怪人的樣子了嗎?當真不是樑光?或者,你能夠回想起那個怪人是誰嗎?
蘇紫搖頭:我不知道。那個人滿臉都是灰塵和血,根本看不出真實的模樣來。
唐天沒有再追問蘇紫。也許他很信任蘇紫,或者,根本就不相信她!在蘇紫沒來之前,劇團一切正常,除了凌雲兒在關鍵時候生了病。但蘇紫一來,怪事便一樁接著一樁。誰能夠肯定,蘇紫與這些事根本無關呢?
唐天又問凌雲兒:你能肯定是樑光在拍門嗎?你們開門的時候,門外還有人嗎?
凌雲兒搖頭:我沒有看到門外有其他人。我想,是不是樑光受了傷,所以拍門求救呢?
穆蕭說:如果真是樑光求救,他何必捨近求遠,從一樓爬到二樓呢?
方媛媛說:門上都是樑光的手印,當然是他拍的門了。但他拍門的聲音太奇怪了,沒有哪個正常人會這麼拍門的!說著,方媛媛打了個寒噤,面色蒼白,不敢再看門上的血手印。
不光是方媛媛面色蒼白,在場所有的人臉上都沒有血色。
唐天忽然宣佈:這件事,在場的人,誰都不能說出去!穆蕭、成永,你們兩個人負責清理現場的血跡。雲兒和媛媛,你們收拾一下搬到隔壁房間去住。餘下的人都回去睡覺。我現在去醫院看看樑光的情況。還有,晚上的演出照常進行,今天晚上是我們在青城首次演出的最後一場,關係到我們團今後的命運。大家一定要團結一致,將今晚的演出進行到底!
凌雲兒忽然問:《遊園驚夢》還上嗎?
上!當然上!昨晚的雙簧觀衆反應很好,今晚如法炮製。唐天干脆地扔下這句話,便離開了現場,向醫院趕去。
穆蕭看著唐天的背影,忽然心生佩服。他覺得唐天已經不是鐵打的了,而是鋼筋混凝土製成的。這樣的人,才能夠成就大事。
衆人散去,穆蕭跟成永兩個人忙著清理現場。成永揮動著沉重的拖把,將地上的血跡一點一點弄乾淨。穆蕭則用抹布,將門上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血手印擦去。
血的腥氣瀰漫著整座樓。那是死亡的氣息。
方媛媛先整理好自己的東西,抱到隔壁的空房子裡。凌雲兒收拾得很慢,收拾一會兒,愣一會兒。穆蕭做完清理工作,走到凌雲兒面前,想說什麼,卻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話語,最後只是說:雲兒,一切都會過去的。別擔心。
凌雲兒忽然擡起頭來,冰冷的眼光看著穆蕭,用沙啞的聲音一字一句地重複穆蕭剛纔的話:一切都會過去的。
說完,她竟然笑了,只是笑得很淒涼。
穆蕭的心一縮,彷彿有把冰做的刀子捅入了心房。他不再說什麼,只是幫凌雲兒把收拾好的東西搬到隔壁去。凌雲兒並沒有拒絕,只是視穆蕭爲透明人。
穆蕭這時忽然想起蘇紫來,卻不知道蘇紫是什麼時候消失的。
想到今晚還有最後一場演出,穆蕭又覺得心慌意亂。不知道今晚的演出還會出什麼怪事!
他走到窗邊,將窗戶打開,想將房間裡的血腥味道驅散出去。
卻看到窗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大亮。太陽還沒有露面,只是將天邊的雲層染得通紅,那抹紅色,鮮血般在天空氤氳著。
晚上的演出快開始的時候,唐天才風風火火從醫院趕來。穆蕭留心地觀察了唐天的臉色,卻看不出他臉上有何內容。唐天的臉色不陰不晴。他像往常一樣親自跟樂隊和演員們交待了許多注意事項。對於穆蕭、凌雲兒、蘇紫、方媛媛四人,唐天顯得格外關切。
他說就像昨晚那樣演出就行。演完這一場,大家早點休息,然後明天中午到青城最有名的菜根香酒樓開慶功會。
唐天的話總是極富煽動性。特別在這個時候,他依然沉穩自信,給在場每一個人都吃了定心丸。
穆蕭猶豫了一下,還是小聲問唐天:樑光他怎麼樣了?
唐天說:沒事,已經度過了危險期。
凌雲兒問:他說什麼了嗎?
唐天搖頭:他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