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我再次面向離我不遠的肇錫,剛想說話,他卻已經伸出手來,快速地在我胸前點了幾下,頓時,我只覺得眼前有些發花,像是一口氣沒有倒上來一樣,別說想說的話沒說出來,更是雙腿一軟,整個人都向地上摔去。
但肇錫卻已經拉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攙扶到旁邊的一塊大石旁,這才放手讓我坐了下來。
我低垂著頭,試著張了張嘴,果然發不出聲來,心知這是肇錫點了我的穴道了。
武俠小說里經常講到有啞穴一說,而實際上確實也有名為“啞穴”的經外奇穴,是分別位于頸前的和后腦的一共四個穴位的統稱。但這個貨真價實的“啞穴”,卻是治療一些五官病癥用的,下針失誤確實有可能會對人造成損傷,但卻并不能只是使人說不出話來。
肇錫此時令我不得作聲,用的卻是封閉我氣機的方法。
發聲的機制,說到底是肺氣經咽喉而出的一個過程。肺氣足的人,聲音就會洪亮,肺氣受阻,就算聲帶完好,也是發不出聲音的,這一點,人在水中胸部受到較大壓力的時候發聲會費力這一點就是個佐證。
而且這個肺氣不僅僅包括氣體,也包括水分,所以稱之為汽,應該是更合適的。肺氣不足固然難以發聲,水分不足,也會使聲音嘶啞。所以金匱中還有一個聽到聲音嘶啞便可使用的成方,名為“麥門冬湯”。
剛才看肇錫點到的幾處穴道,無不與肺氣運轉,水份傳輸有關,力道不止是大,更是手法穩定、精確無比,力道直透穴道深處,才能達到與下針差不多的效果,果然這家伙也是行家??!
我這么想著,卻是覺得頭暈暈的,眼前兀自金星亂冒,四肢更是酸軟使不上力。點穴產生作用,一般都是暫時的,肢體會有自動修復的能力,所以理論上這點穴并不需要特意解開便會慢慢失效,但眼下這階段還真是耽誤事兒??!
肇錫選擇這么做,可能也是知道我口齒伶俐,難保不刺探到什么情報。同時……我向那三人看了一眼。想必肇錫對這三人也并不是非常信任,并不想他們也跟著知道得太多吧,例如,他不止是要殺皇上,更是要去追求永生大計之類的。
“這小子是什么人?干嘛不干脆殺了他?”恍惚之中,聽到姓梁的這樣問道。
“不可,這人還有用?!闭劐a卻說,“只是現在還不到他出場的時候,須防止他壞了我們的事?!?
“就憑他?”姓梁的大覺意外,顯是完全沒將我放在眼里。
“你不要小看他哦,他就是很有名的河東四賢之一,名為墨晏。早先我在酈山時就和他打過交道,很難纏的?!闭劐a笑道。
“什么咸啊淡的,沒聽過?!毙樟旱膮s說,“剛才看著身手也不怎么樣,一個書呆子能掀起多大風浪?”
“有的時候,智慧比蠻力更重要?!闭劐a將目光投向不遠處的那片隱秘的山谷,喃喃說道。
“你說啥?”姓梁的卻是沒聽清。
“說你是笨蛋,沒腦子呢……”另一個聲音卻突然插嘴道,是那姓韓的,聲線陰沉,聽上去更讓我有點喘不上氣了。
“你敢說我是笨蛋!”姓梁的大怒。
姓韓的卻不應他,慢悠悠地向我走了過來,在我面前屈膝下蹲,眼睛盯著我,卻像是對肇錫在說話:“既然你擔心他壞事,不如我幫你下一道保險怎么樣?”
“喂,我在和你說話?。 毙樟旱呢W赃€在嚷嚷。肇錫卻伸臂拍了拍他肩頭,像是在安撫他,隨即又看了看我,點頭道:“嗯,也好。”
我一聽:這是要壞事??!但莫說全身癱軟,就連腦子的轉速好像都慢了下來,除了怔怔地望著眼前這個一臉陰險笑容的家伙之外,竟然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雙手原本是交握在一起,被袖子掩蓋著的,眼下緩緩地抽了出來,右手卻已成拳,像是拿出了什么東西,接著便向我伸了過來,快接近我臉的時候,卻是猛地一翻,掌心中“倏”地跳起了一個比小指甲還要小的東西,直向我彈來,沒有打中我的顏面,卻已覺得脖子上一陣奇癢,緊接著就覺得猛地一痛,如同被利刃刺中一般,痛得我渾身都是一陣抽搐,卻是沒有辦法驚叫出來,難受得幾乎快要昏厥過去!
但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后面,劇痛過后,我分明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已經鉆入了我頸間的皮膚,快速地向我的胸口方向游走了過去,那種即麻且癢的感覺讓我忍不住想伸手去抓,卻根本不能動彈分毫,就連叫也叫不出來,一時之間,如遭到酷刑一樣,痛苦萬分!
過了好半天,我的神志才好像回轉了過來,身上麻癢的感覺雖然減輕了不少,心里卻像開了一個大洞一樣,有一種冰冷空虛的感覺,兀自令我冒出一身的冷汗。
此時聽到姓韓的在旁說道:“我這個寶貝是以你的心血為食的。只要你乖乖聽話,不要亂動,它就會吃得慢一些,你想得越多,動得越多,它就吃得越快,最后嘛……嘿嘿……”
“韓兄,這人待會兒還是有用的?!睕]等我反應過來,肇錫已在旁邊說道,顯然他是怕姓韓的一不小心把我弄死了。
我剛剛在心里有了這樣的想法,只覺得心口一陣疼痛,痛得我腦中又是一陣模糊。
姓韓的看到我痛苦的神色,大概是猜到發生了什么,笑道:“都說了不要多想了……”轉頭又對肇錫說,“我本來想說,一般人起碼要三天才會死的,足夠你成事了。但從這小子的情況看來,恐怕連一天都撐不上,你可得抓緊了……”
肇錫聽了一愣,皺了皺眉頭,但卻也似乎有些無奈,點頭道:“知道了?!?
接著他走到我面前,眼光有些復雜地俯視著我,半晌才說道:“堂堂墨晏公子,沒想到會淪落至此。”
我也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到這地步。心口那涼涼的感覺就像是一枚炸彈的引信,只要我一動心思去努力思考,這炸彈就會炸開,全身就會像是被電擊一樣,痛徹心扉,痛得腦子立刻一片空白。
在這種狀態下,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么,更無法指望有誰能了解這狀況,能趕來助我脫困。我只知道我一時半會兒不會死,因為肇錫說了我對他還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