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之前在一本日本經方家的藥書上看到過,他們的五行曾經另外有一個版本,是用“風”代替“金”,“雷”代替“木”的,當時覺得有些奇怪,就拿去問了一下李師傅。
李師傅覺得其實這幾個字也只是一個代號而已,具體用哪個字可能因各人的理解會不同,只要明白其中相生相克的關系就可以了。同時他也無意中說了一嘴,這個風和雷的元素在中國的五行學說里也是有的,嚴格來說他們不能算一個元素,應該說是一種狀態。
拿風來說,這種狀態就是說,本來木是克土的,但是在木太弱的情況下,土也會一反穩定的常態,變得有些異動,之后就會生風。
無獨有偶,客觀世界里我們通常所知曉的“風”的產生,其實也差不多是這個原理。因為地球(土)的轉動而生風,如果沒有以植物為代表的生命的存在和牽制,這個風的能量會達到相當具破壞性的地步。
那么,如果想要削弱“風”的力量的話,就應該增強木的力量。但是木這個屬性有個特點,喜疏不喜密,就像種得太密的樹林反而容易被風吹倒一樣。
所以想加強木的力量話,更好的辦法是去加水,通過水生木,促進它自然生長,直至達到可以再次牽制土的程度為止。
理論總是太抽象,但是想想為什么現實中有很多人想要治理沙漠的風沙問題,但是最后總是會發現光種樹的效果并不好,也是因為光有木不行,還需要水的原因。
再說雷,也是類似的原理,只不過它是水不能克火狀態下的一種反應,因為云本來就是水,而里面的能量就是火嘛!
由此推論,要牽制雷的力量,除了強水之外,肯定還要用到金……
我思索著,目光無意識地游移中,落到了昨晚被燒毀的窗臺上,那柄燭臺還明晃晃地忤在那兒……
“啊,難道是這樣!……”我像是突然有了靈感,一邊想一邊喃喃地說著。
正想得入神,白玦突然回頭湊過來說:“你叨咕什么呢?”
只見他一張慘白得像是沒有血色的臉突然近在咫尺,嚇得我“哇呀”一聲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周圍本來相當安靜,這一叫大家都像是吃了一驚,視線齊齊地落到了我身上。
我趕緊一縮脖子,又點頭又作揖地說道:“對不起對不起,大家看這么長時間書也累了,我想幫你們提提神……”
這哪里是道歉的話,明顯就是在耍貧嘴,惹得他們皺眉的皺眉,怒視的怒視!我趕緊用手把嘴一捂,不敢再作聲了。但剛才那幾乎靜到空氣快要凝固的環境終于因這一絲騷動而重新有了生氣,各人紛紛開始活動了一下,感覺院子里添了不少生氣。
既然已經被白玦發現,自然不方便再和他看一本書了,我走向書箱,想再去取一本,一轉身與凌云燕走了個對面的時候,她看著我愣了一下,緊接著哈哈大笑了起來!
我不明所以,只能呆呆地看著她,但是越是這樣,她卻是笑得厲害,最后笑得捂住了肚子,像是非常痛苦的樣子!
曾顯益見她如此,也走到我前面看了一眼,居然也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道:“你的臉怎么搞的?”
我的臉?第一反應是不是假胡子掉下來啦?趕緊用手摸了一下,好像沒覺得有什么異常,不禁更加奇怪起來。
見早上送來給我們洗臉的大水桶還放在門邊,就走了過去,向里面照了一下。
啊,這一眼看去我自己都嚇了一跳,差點向后面跌坐下去。
只見水里那人臉上黑一道白一道,難看得像鬼一樣,在水影晃動中顯得詭異無比,都快認不出來是我自己了!
這是怎么搞的?我想了兩秒,一下子反應了過來,抬起右手一看,果然手指上都是黑色。大概是剛才看書的時候,時不時碰到上面字跡時沾上的吧,剛才摸臉的時候就蹭到臉上去了。
趕緊跳起來,用瓢舀水洗了起來,洗的時候還得小心不能假胡子弄掉,真是好狼狽。
費了半天勁把臉弄干凈之后,我又走到書箱邊上,想再找兩本有趣的來瞧瞧,一走近書箱,一股略臭的墨味便撲面而來。
剛才過來的時候這個味道我也聞到了,手抄書嘛,肯定有墨味,當時并沒在意,但是這次,這個味道卻令我若有所思。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現在這個時代紙張其實剛發明沒太多年,稍微有點年頭的書應該還是竹簡,但是這一箱子書不僅都是紙制的,而且里面的墨跡還都比較新,估計都是新近所抄的吧。
聽說每屆皇上上任,確實都會做一些修訂書籍的工作,但是所修訂的類型,一般都是以歷史政治類的文科書為主,畢竟為文過飾非嘛,寫點好聽的,刪掉瞎說實話的,也完全可以理解。
但是像剛才我看到的這幾本,卻都不太像是和歷史政治有關的題材,倒是有些偏科學題材,這是怎么回事?
我又取出了幾本,大致翻了一翻,確實如我判斷的一樣,基本上都是理科書,就是現代的化學、物理學、植物學、醫學、甚至地理學、風水學、建筑學、氣候學等相關的內容,從之前了解到的情況來看,這些科學上的東西在這個時代還屬于“雕蟲小技”的門類,上不了大雅之堂,官方似乎并不重視,現在搬這些書來給我們看,真的是有些令人意外。
但是說到這次比賽的主題--道術的話,倒是恰好是這些內容相關,芮憂所掌握的那些本事,不是也大概是這個范疇里的么?
這回我徹底明白了,這位皇上這哪是要讓我們消遣啊,分明就是有意而為之,這些書搞不好就是為了這次道術比賽專門預備的,想要試試我們這些選手的深淺,順便也搞一搞惡補,讓大家更了解彼此的底細,自然競爭就會更激烈,內斗也會更好看些了。
這只是表面的猜測,不到比賽結束有人勝出的那一刻是不會知道他真正的用心在哪里的。無論如何,我心里都對他產生了更多的好奇,這位十五歲就登基,地位顯赫、責任重大,卻又在外戚和宦官的爭斗中茍活了許多年的少年,其精神世界之復雜,估計是我們這些普通人所無法體會的吧。
但是,從剛才看到那段五行學說的內容看來,搞不好在座這些人的一些背景真的就在這些書里吧!比如說,昨天晚上陳義和曾顯益的那場惡斗,不就是隱隱地和風雷的理論相扣嗎?那么,其他人的呢?此時真恨自己不認得太多字,人家把現成的信息喂到我嘴邊,我都張不開嘴,咽不下去?。?
于是只能半看半猜,囫圇吞棗,抓緊一切時間去和那些篆字書死磕,連中飯吃沒吃過都不記得了,一直到天色將晚,再也看不清書上的字為止。
剛站起來想去把我窗臺上的燭臺拔下來,重新找根蠟燭插上好繼續看,門吱呀一聲開了,老太監帶了幾個小太監進了進來,環視了一下我們這一院子的人,像是確認了一下個個都還活著之后,用不容置疑的命令口氣對我們說:“立刻起身跟我走,比賽馬上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