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藥汁一飲而盡,放下藥碗,對眼前的少年說:“嗯……你是叫偌嵇是吧?”
“是啊!我是公子的跟班,在你身邊有三年了,給你當助手、跑腿兼照顧你的起居。”他笑嘻嘻地說。
“對不起,我是真的不記得了……”我抱歉地說,“所以能不能請你告訴我一下我的情況呢?興許我受了啟發,能突然想起點什么來也說不定。”
“可以倒是可以,”偌嵇摸著下巴,皺著眉頭,一副很為難的樣子說道,“但是真的說來話好長啊,從哪里說起好呢?”
“就從……我叫什么名字說起怎么樣?”我試探似地提議道。
“你啊,你可厲害了,你就是大名鼎鼎、人稱‘河東四賢’之首,能言善辯,慧眼如矩,六藝樣樣精通,醫術更是舉世無雙的墨晏公子是也!”他的語氣中充滿了自豪,就像是在夸耀自已一樣。
墨晏嗎?墨晏……這名字給我的感覺非常熟悉,但卻像是存在著某種隔閡一樣,和自己聯系不起來。至于河東四賢什么的,更是沒概念了。
“那……這里是什么地方?”我又問。
“曾經的魏國博士暮春君,現在的河東郡守大人的府邸!”面對這樣游戲似的一問一答,偌嵇的表情竟然顯得有些興奮似的。
見他目光炯炯地望著我,等待著我的下一個問題,我有些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又問:“剛才那個桑青公子是誰啊?”
沒想到這個問題卻像給他當頭潑了一盆涼水似的,讓他的臉色一下子黯淡了下來,皺著眉頭說道:“公子怎么又問起他,我告訴你,哪一天你要是恢復了記憶,一定會后悔問起他的。”
“哦?為什么?”
“他呀,他……”他正想說什么,突然外面有人高喊道:“郡守大人到!”
我一愣間,一陣腳步聲急急地響起,一個人走進門來,嘴里還說著:“他醒了嗎?”
我一看,是一個四十歲上下的男人,方臉虬髯,濃眉大眼,一身華麗的黑衣,頭挽高髻,儀表堂堂之中透著一股威嚴。
這位大概就是郡守大人了,剛才偌嵇好像剛剛說過,這里是郡守的府邸,也許我該有點什么表示吧,但我只是站起身來,接下來就不知道該做什么好了,只是杵在當地,愣愣地望著來人。
倒是偌嵇當即拜倒在地,恭恭敬敬地叫道:“參見大人!”
他卻是沒有在意,一見我站在那里,立刻迎了上來,非常關懷地問道:“墨晏,你覺得怎么樣?”沒等我反應,又回頭問偌嵇道:“大夫來看過了嗎?怎么說的?”
偌嵇起身盤坐著,一拱手道:“已經來看過了,說仍然有些心志恍惚,開了藥,須服兩日再看。”面色一本正經,卻是完全沒了和剛才和我說話時那副輕松嬉笑的模樣。
“是嗎?那快快坐下!”郡守大人回頭又對我說。
之后隨我坐下,朝偌嵇一揮手,他就知趣地退出了門去,關上了房門。
見沒了旁人,這位郡守大人仔仔細細地打量了我一番說道:“你沒事吧?我聽他們說你連偌嵇是誰都不記得了。”
這……看來這府里也不是很大,居然消息傳得如此之快!
“嗯,腦子里還有些混沌,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我扶著頭說。
“連我都不記得了嗎?”他不可思議地問。
“這……是的。請大人恕罪!”我老老實實地答道。
“罷了,又不是你的錯。不過這樣的話……你還能……”他伸出一只手,似乎意有所指似的,又把話咽了回去,說道,“總之你先安心休息吧,一切等你好了再說。”
這個人在說什么呀?我完全沒搞明白狀況。
他說到這兒,也就站起身來,走到了門口,開門對外面候著的偌嵇說道:“公子的病有了起色的話立刻通報我。”
“是!”偌嵇低頭應道。
又是一陣腳步聲由近而遠,一直到它徹底消失,偌嵇才抬起頭,一溜煙地跑了進來,問我道:“公子你沒事嗎?郡守大人說什么了?”
“什么也沒說啊!”我一臉懵懂。
他做了一個鬼臉,撇撇嘴。
“話說我到底是怎么受傷的啊?”我問。
“這個嘛,”他也走到桌邊坐了下來,略帶尷尬地說,“我也不是特別的清楚。大前天一早,你非要和其他公子一同去賽馬,還不讓我跟著,然后我就聽說你從馬上跌下來摔傷了,抬回來的時候已經昏迷不醒。郡守大人請了最好的大夫來給你看病,可是這安邑縣里哪有大夫比你還厲害的啊,來看過之后只說是沒什么大事,睡兩天就好了,沒想到醒來居然變成這樣了!”
我聽著他的描述,試圖回憶起點兒什么,可惜腦子卻完全不聽使喚。
“其實我甚至懷疑,是其他幾個公子暗算了你,你才受了傷的!”偌嵇突然壓低聲音,神秘地說,“賽馬什么的,你從來就沒輸給他們過,騎的又是你一直以來的座騎赤焰,好端端地怎么會摔傷呢!”
“其他幾個公子,是指誰啊?”我奇怪地問。
“哎,其實我特別不想說起他們,你跟他們之間的關系一向都不是太好的。”
“說說嘛,說不定我能想起什么來。”我循循善誘。
“頭一個就是你剛才看到的桑青公子嘍,你們從小一起長大的,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卻喜歡處處針對你;然后是越璧公子,比你們晚一點入府,曾經大出風頭的,但有一次當眾挑戰你失敗之后,就老實多了;還有秦期公子,他倒算是你的朋友吧,和你是同期,但是你之前和我說過幾次,說其實不大看得慣他的。這府里有幾百舍人,你們四人是最厲害的,在整個河東郡都很有名,人稱‘河東四賢’!”
我聽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如同聽天方夜潭一樣。
“對了,今天晚上又有打合宴了,可惜你身體不好,我一會告訴他們一聲你不去了。”他說。
“你剛才說的那些人會去嗎?”我問。
“那是當然了,這一月一回的打合宴可是難得的表現自己的機會,想出人頭地的人是絕對不會錯過的!”
“那我也去吧。”
“啊?”
看他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我微微一笑,篤定地說道:“我一定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