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凈湖上的每一個亭子中,多坐滿了人。這些人有的靜坐不動,有的正在喝酒,有的正在夾菜吃,有的正在亭子外閑逛。
這些人,看起來似乎沒有什么大的不同,但如果有個人能仔細(xì)觀察一會,就會發(fā)現(xiàn),他們還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臉色都是陰沉著的,每個人都好像已經(jīng)全身蓄滿了力氣,一觸即發(fā)。
就因為如此,清凈湖早已沒有了游人。
究竟要發(fā)生什么事?為什么這么多人同時聚集在清凈湖?
若要想知道,這個問題,就只有仔細(xì)觀察一下這些亭子中的人了。
殷塵就躲在湖邊的一棵很茂密的樹上,透過枝葉間均勻的縫隙,可以看見距離他最近的一個亭子中的七個人。
石桌南面坐著一個相貌很端正的人,年紀(jì)不超過三十三四歲,但衣著很華麗,左手無名指上戴著一枚翠綠色寶石戒指,這枚戒指不同于其他的戒指,雖然相距很遠(yuǎn),但殷塵還是看見了戒指下的一個小開關(guān),不用再看,殷塵就知道此人了。
因為那枚戒指,是江湖中獨(dú)一無二的,據(jù)說,它已經(jīng)奪走了七十多人的性命。
那個人,當(dāng)然就是劉家最有成就的公子,號稱“神指無命”的劉無懼,那枚戒指也是劉家的獨(dú)門暗器——七針戒指。
戒指上并沒有毒,只是里面藏著七根鋼針,鋼針上也沒有毒。只是鋼針打出來,無聲無息,并且,速度也是快的出奇,江湖中甚至有人傳言:“就連以輕功名滿天下的殷雨天,也躲不過這七根針。雖然這話不一定對,因為殷雨天早已不在人世,但這句話也只能說明一件事,七針戒指的厲害,絕對不容任何人低估。”
劉無懼身邊坐著一個年紀(jì)和他差不多的人,衣著比劉無懼更加華麗,玉帶羅衣,幾乎全身都掛滿了寶玉。
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他的武器,那是一把刀,刀就放在石桌上,刀柄,刀鞘上都金燦燦的,那是金子做成的,這個人自然就是“金刀玉堂”的堂主鄭世雄。
鄭世雄的身邊坐著的是個少年,面色蒼白,腰間懸著一把長劍,手不離劍柄,劍柄不離手。
殷塵也認(rèn)識他,他就是今年來武林中的后起之秀,被稱為“病劍公子”的孫無病。
和孫無病坐在一起的是溫家的溫三公子,殷塵也認(rèn)識他,因為殷塵曾經(jīng)教訓(xùn)過他的弟弟。
另外三個人,殷塵看他們的模樣,就認(rèn)不清楚了。這三個人中的兩個人,穿著一樣,黑衣蒙面,站在那里的動作也一樣,殷塵推測是某個幫派的人,而另一個人就不同了,那人穿的并不引人注目,由于他垂下了臉前面的頭發(fā),使他不能看清他的面貌,但殷塵知道,這七個人中,最不好對付的就也許就是他。
殷塵還想想別的亭子中看看,但這時,已有人來到了湖邊。
這個人長的很精明,但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是個很重要的人。
亭子中的兩個黑衣蒙面人立刻向亭子外跨了一步,殷塵可以看見,每個亭子中,都跨出了兩個黑衣人。
“見使者!”黑衣人道。
來人的身后跟著兩排白衣露面的人,足有三十多個,每個人腰間都掛著武器,緊跟著那個被稱為使者的人。
使者站在湖邊,道:“各位英雄,好漢,我將大家請到這里來,是為了一件事。”
“說!”“快說!”眾人一片混亂。
使者等眾人平息了混亂后,才說道:“各位不必著急,在我和大家說這件事前,我想讓大家見一個人。”
說著,使者示意,一個白衣人便向他們來的方向走去,不,是飛去,他用的是輕功,身影不但快,而且也不太難看。
不一會,就又有一行人走了過來,這些人之中,似乎還有一個拉著一輛車,車上坐著一個人。
殷塵雖未看清這個人的臉,但心也“砰”的一下提了上來,因為那人身穿的是一身綠——翠綠的衣服。
夏枚!
眾人之中,也有不少已經(jīng)認(rèn)出了被帶來的這個人,因為這個號稱“綠仙女”的夏枚,雖然長得像個美麗的仙女,但卻不知道有多少人吃過他的虧。
使者揮揮手,道:“我想大家大概也認(rèn)得她,但我想大家大都不知道她的來歷。”
“說,”“快說……”又是一陣混亂。
使者笑笑道:“我想,大家都在找一個人!”
這時,溫三公子冷哼了一聲:“你怎么知道我們大家想找人?”
使者道:“因為,各位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但自己的武功卻強(qiáng)行被一個人奪去了,我想,你們是非常想找到這個人,索回自己的武功秘籍吧。”
沉默。
沉默,有時候就是同意,就是默認(rèn)。
殷塵不必再聽下去,也知道,他說的是誰了。
使者道:“這個女人,就是蒙龍的戀人,如果她落在你們手中,那么蒙龍自然就會自己去找你們的。”
鄭世雄道:“你請我們大家來,就是想把她交給我們?”
“不!”使者道:“本教從來不干虧本的買賣,這次調(diào)查事情,抓住這個女人,花銷不小。所以我們還是要點銀子。”
“多少銀子?”眾人問道。
“一百萬兩。”使者道:“這是底價,當(dāng)然,誰給的錢多,就把這個女人交給誰。”
沉默。
一百萬兩銀子,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大家都在心里盤算著。
這時,病公子孫無病起身道:“我找蒙龍,是想和他比試劍法,我可以等,不必使什么陰謀詭計。”
使者道:“買東西,自然是顧客至上,買不買,是你們自己的事。”
溫三公子道:“我找蒙龍會用正大光明的手段,不必花這么多銀子又落下這不義之名。”
使者道:“請便。”
這時,鄭世雄拍桌道:“我買了,京城最好的名妓身價也不過萬兩,就算引不賴蒙龍,也可以嘗一嘗百萬銀子的女人的滋味。”
“一百一十萬兩。”這時又有下一個亭子中的人吼道,“老子豁出去了。”
“一百一十五萬……”
“一百二十萬……”
“一百三十萬……”
……
頃刻間,清凈湖畔就喧鬧了起來。
“三千萬!”亭子中那頭發(fā)遮住臉的人大叫道:“你們不要爭了。”
他的話,可使得所有人大吃了一驚。
三千萬兩銀子,可絕不是小數(shù)目,而這個站在那里大叫的人,卻又是穿的破破爛爛的,如果說他是個老乞丐,還會有人相信,但如果能拿出三千萬兩銀子——即使是三千兩,也會讓人很吃驚。
“喂!”鄭世雄叫道:“你這個老叫花子,瞎叫喚什么?”
被頭發(fā)遮住臉的人道:“我沒有亂叫,我只是說,我花三千萬兩銀子,把那個女人買過來。”
“你……”鄭世雄道:“你拿得出三千萬兩銀子嗎?”
被頭發(fā)遮住臉的人道:“我拿的出,拿不出關(guān)你什么事?”
鄭世雄哼了一聲,刷的一聲,抽出了刀,將石桌砍下一個角,道:“如果,你現(xiàn)在拿不出來,就跟這個桌子一樣。”
被頭發(fā)遮住臉的人,也哼了一聲,道:“只可惜啊,我的脖子不是石頭做的。”
這句話總共十二個字,說完這十二個字,也不過一轉(zhuǎn)眼的工夫。但,那個人的動作卻快的驚人,這句話才說完時,鄭世雄的刀已經(jīng)被他單指震成兩截。
眾人無不吃驚,這一驚甚至比他叫那一句話還要吃驚。因為他們看出這功夫是二十年來江湖中最令人膽寒的大魔頭“東海龍頭”——龍狂舞的獨(dú)家武功。
這門功夫并不可怕,因為交手中這一招,一般的情況下都沒什么大用處,但人們還是有點怕。這怕的自然就是龍狂舞了。
龍狂舞手段殘忍,武功奇高殺人無數(shù),說起他來,無一不想起他殺完“黃河三霸”后,將它們的尸首用大鍋煮爛,喂了魚缸中的魚的事情。
這個人是不是龍狂舞?
幾乎所有人都在這么想。
只有一個人除外。
這個人不會是龍狂舞,因為殷塵早已知道他是誰了。
“蒙龍!你在這里干什么?”一聲大喊,打破了這里的安靜。
這喊聲把殷塵也嚇了一跳,他看見了一個人。也就是他在酒店里遇到的那個女人——唐傲水。
現(xiàn)在,她正站在樹梢上,指著殷塵大叫。
眾人立刻亂了。
他們也都看見樹頂上的女人指著的地方確實藏著一個人。
到了這個時候,如果殷塵還繼續(xù)等下去的話,他再下樹來的時候,就會被人拿住,或者已經(jīng)是死尸了。
殷塵也不想跑了,因為他知道,就算他的輕功比當(dāng)今天仙輕功第一高手燕飛水還要快,也跑不了,因為他看見劉無懼的戒指已經(jīng)指上了他。
他只有慢慢下得樹來,而他不自覺的抬頭朝樹頂上看了看,卻發(fā)現(xiàn),唐傲水已經(jīng)走的無影無蹤。
“你們看我像蒙龍嗎?”這是他從樹上下來說的第一句話。
藍(lán)藍(lán)的長衫,梳洗的很講究的頭發(fā),并不太英俊的臉上鑲嵌著一雙極為好看的眼睛,臉上笑容很是可親,的確不像是據(jù)說面無人色,心狠手辣的蒙龍。
“的確不像是蒙龍。”使者道:“因為你也許就是蒙龍。”
殷塵笑笑道:“看來我就是死不承認(rèn)也不行了。”
“哼!”鄭世雄道:“你敢不承認(rèn)嗎?”
殷塵也只能笑笑道:“不敢。”
“知道就好。”劉無懼道:“蒙龍,我雖然未見過你,但你也應(yīng)該將我的東西還給我。”
“你的東西?”殷塵道:“你的什么東西?”
“你!”劉無懼道:“你偷了我的東西,難道還要我告訴你?”
“你怎么知道是我偷的?”殷塵回答。
劉無懼道:“你偷完了東西不是還留下了名字嗎?”
殷塵道:“那若是有人陷害我呢?”
“這……”劉無懼無話了,他的確不能再說什么,因為他并沒有看見蒙龍的面。
“哼,”使者道,“但你又如何證明不是你偷的呢?”
“對!”眾人叫道:“你偷了我們的東西都在哪?”
殷塵看了一眼劉無懼道:“你知道不知道,我為什么沒有跑嗎?”
劉無懼看了一眼手上的戒指,哼了一聲。
殷塵道:“我并不是怕你的七針戒指,而是我想……”
“你想讓那個人救走綠仙女!”說這話的是溫三公子。
眾人回頭過去,車上的夏枚已經(jīng)不見了。
眾人大驚!
溫三公子對殷塵說:“我知道你不是蒙龍,并且也知道你是誰,我可以放你走,但你必須要告訴我,救走夏枚的人是誰,也就是那個頭發(fā)遮著臉的人是誰?”
殷塵一字一句的說道:“他才是蒙龍!”
不錯,殷塵說出來的話,很少有假話。
夏枚現(xiàn)在正倚在蒙龍的懷中,靜靜的看著他。
蒙龍也在深情的看著她。
兩個人什么話也沒有說,因為誰也不必說,他們幾乎只懂得對方的心思。
二人僅僅的抱在一起,兩顆心貼的很近很近。
……
終于,一切該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夏枚打破了沉默:“這五年,你受了不少苦。”
她伸手,輕撫著蒙龍的臉龐,淚水在她的眼眶中閃現(xiàn)了。
蒙龍也伸手,揩出她的眼淚,笑了笑道:“你也吃了不少苦啊。”
是啊,五年中,兩個人吃的苦都不少,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算是苦盡甘來。現(xiàn)在,他們終于見面了,所以,最苦的人不是他們,而是被許多人圍在中間,被迫和溫三公子交手的殷塵。
他們幾乎把他給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