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天,燥熱而氣悶,只有到了傍晚時分,伴著些微的清風,才會有絲絲涼沁的舒適感,夕陽的余暉,將影子拉得很長,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剪影,顯現出少年略顯纖細瘦削的身軀。
少年低著頭,背著書包,穿著嵐清學院的校服,戴著厚重的黑框眼鏡,在街道上快步行走,他總是選擇走在陰影處,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沒有人注意的角落,他警覺地默默觀察四周,突然一個閃身,少年迅速躥進一個小巷子,竟不見了蹤影。
“爸爸,我回來了,餓了吧,小濛給你做晚飯。”出聲的還是那個少年,他的聲線很柔和,淡淡的溫潤,他此時已經取下了那副黑框眼鏡,劉海也被扒開,露出了那張清秀的臉蛋。
少年邊說著,邊放下書包,挽起袖子,往廚房走去,嘩嘩的水流聲響起,俄而,響起炒菜的聲音,少年手里的活計沒停,卻在一邊說著話,柔和的聲線帶著幾分笑意,絲毫不見之前的陰沉。
“爸爸,今天學校來了兩個好美的人呢!一個是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少年,他叫鳳吟雪,穿著校服,卻是那么好看,靜靜坐在那里的時候,就像一株清淡的白蓮,偶爾淺淺一笑,真是撥開云霧見月明,而另一個叫焱璟,是新來的語文老師呢……”
想到了什么,少年突然笑出了聲,將炒好的菜裝盤,又去看之前熬的粥,廚房漸漸飄起陣陣芳香,“這位老師,渾身仙氣縈繞,卻又妖氣沖天啊!小濛覺得他下凡間,就是來禍害人的,妖孽一出,誰與爭鋒?呵呵……”
說著話,少年已經盛起一碗粥,向臥室走去,推開虛掩的門,映入眼簾的是躺在床上緊閉雙眼的一名男子,男子臉色略顯蒼白,整個人毫無生氣,看似處于睡夢中,卻更像是半死的狀態。
看看床上的男人,少年微微低下了頭,掩去那一目的失望,卻只是一瞬,他又抬起頭,掛著滿臉的笑容,端著粥坐到床邊,“爸爸,今天還好嗎?小濛講得學校的事情,是不是很好玩?小濛不能一直在家陪著您,不過您也不能偷懶哦!要努力的醒來,知道嗎?”等到孩兒救出媽媽,我們就能一家團圓了!
然而,從始至終,都只是少年一個人的獨角戲,獨自演繹著笑容,演繹著快樂,突然,少年怔怔地看著手中的粥,一絲略顯苦澀的笑容流溢而出,眼淚不知何時隨著臉上的笑容,漸漸充盈,哽咽出聲,“爸爸,我為您煮的粥,您什么時候能再次喝到呢?您究竟什么時候才愿意醒來?媽媽被抓走了,您也要舍孩兒而去嗎?爸爸,小濛,撐得,好苦,真的好苦,好苦……”
哽咽的哭聲,漸漸變為嘶吼地大哭,手中的粥碗早已摔碎在地上,少年撲在男子身上,歇斯底里的哭吼著,“爸爸,醒來啊!爸爸……媽媽……”
突地,少年身上漸漸環繞起一層淡淡的綠光,一陣陣劇烈的疼痛鋪天蓋地而來,所以少年也沒看見躺在床上的人,眼珠突然地轉動,還有輕微顫動的手指。
少年皮膚上若隱若現鱗片狀的圖騰,頭發猛然瘋長,雙腿開始合攏,褲子被撐成碎片,而后,光芒緩緩退去,少年下半身的雙腿竟變成了蛇尾。
等待變身的痛苦過去,少年慢慢睜開眼,竟是一雙奇異的異色雙眸,左黑右綠,幽幽泛著光華,而他眉宇間竟蜿蜒著一只小小的蛇形印記,讓他原本清秀的臉,帶上幾分妖異。
少年顫抖著手,試探著撫上自己的蛇尾,眼里閃過無盡的悲哀,輕聲呢喃,“我果然是個怪物……”
突然,一只無力的手輕顫地撫上他的烏黑長發,沙啞而虛弱,“小……濛……”
少年的背突然僵直,呼吸猛然扼住,無法置信地睜大眼,他不敢回頭,生怕等待的是更大的失望,絕望,畢竟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
然而,頭上的觸感卻沒有消失,明明只是一瞬,少年卻覺得長久得好像過了一個世紀,然后他聽見記憶中,溫柔的聲音,漸漸清晰,“小濛不是怪物,小濛是爸爸媽媽的寶貝。”
眼淚再也止不住的洶涌而出,少年拖著自己的蛇尾,整個人撲到男子身上,伴隨著長久的委屈,噴薄而出,“爸爸……小濛以為您再也不會醒了……”
男子睜開的眼眸,黑得仿佛上好的黑曜石,深邃而溫柔,點漆如墨,讓他原本平凡的臉,放出一種讓人無法忽略的光芒,男子沒再說話,剛醒的倦怠讓他無力再多說話,他的手輕輕放在少年背上,希冀減輕少年的悲傷。
不知過了多久,當少年揉著紅腫的眼睛抬起頭,發現蛇尾已經又變成了雙腿,他卻是渾身絲縷未著,臉猛然通紅,看向男子,卻見男子再次閉上眼睛,心猛地一跳,不顧自己的窘態,搖著男人,惶然的大喊,“爸爸,爸爸!”
男子眉微微皺起,眼睛卻緩緩睜開了,眼眸里流光瀲滟,溫柔流轉,嘴角微微勾起,伸手拍拍少年,有些無奈,聲音仍是有些無力,“小濛,爸爸剛醒,乏得很,讓爸爸好好休息會兒,好嗎?”說著,男子也不等少年回答,眼睛緩緩閉上了。
少年也不顧自己狼狽的樣子,只是一瞬不瞬地看著男子,臉上淚痕未干,卻帶著幸福的笑容,凝視著男子的睡眼,第一次,他覺得他真的可以找回,失落已久的,幸福。
良久,少年將腦袋靠在男子肩膀旁,輕輕呢喃道,“爸爸,謝謝您沒有放棄小濛,沒有放棄媽媽,相信小濛,小濛一定會救出媽媽的,我們一家,一定可以團圓,一定可以……”
與此同時,封在結界內妖界的地牢里,一個女人,突然握緊手腕上的手鐲,身軀止不住輕顫,淚珠似珠簾漣漣而落,“文峰,是你嗎?你醒了是嗎?”
女子眼里的淚水不止,卻突然狂笑起來,癲狂十足,“哈哈……妖王,看到沒?文峰他醒了,他醒了,我的孩兒也長大了,我們會幸福,你輸定了,輸定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