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X李世民 210 僭越
210 僭越
魏忠此言一出,分明地看到李世民雙肩劇烈地抖動了一下,也趕快低下了頭,不讓自己看到他臉上的神色變化。然而,雖然看不到,魏忠仍是想象都能知道他如今的臉色會有多難看。
“李侍衛……”看著眼前的少年低下頭去又是長久的沉默,只有那雙肩似是無法自制的顫抖不已,魏忠過了好一陣子再又開口,“……我知道你不甘心,你很傷心,但是……這就是事實!如果你為著顏面好看,為著心里好受,就不肯面對這個事實的話,你還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犯今天下午那樣的錯,把你和皇帝之間本來大好的關系都破壞了,搞得你們兩人都不高興,甚至是……痛苦之極!這……又何苦呢?”
李世民霍然抬頭,直視著魏忠,那眼眸里閃動著淚光,但臉色已變得肅然堅毅:“是!我是皇帝的孌童,這個事實再怎么羞人,再怎么痛苦,我……我認!但這事實怎么就決定了我今天下午是犯了錯呢?難道僅僅因為我是孌童,我對皇帝所作的那些勸諫就注定只能是錯的嗎?為什么要管我是什么身份,而不管我說的話本身有沒有道理?”
“李侍衛,你剛剛才說你明白我的意思了,怎么現在又回到那個糊涂的□□了呢?”
李世民又是一怔,再想想魏忠之前說的話,才又說道:“你的意思是,也許我勸諫皇帝的話有道理,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我是皇帝的孌童那樣的身份。我勸諫皇帝這件事,已經與我是孌童這身份不符,因此就是錯了,是這樣嗎?”
看著魏忠點了點頭,李世民卻是緊接著搖了搖頭:“就是你那樣的話,我不能認同!我勸諫皇帝的話,說得對就是說得對,說得不對就是不對,你要說我那些勸諫的話沒有道理,我還能心服口服;你卻說因為我的身份是孌童,于是無論那些勸諫的話是對是錯,就都是不對的,這叫我怎么能服氣?”
“你服氣也好,你不服氣也好,錯了就是錯了。作為皇帝的孌童,你只該做的事就是侍候皇帝的身體——哪怕現在他讓你在立政殿的書房里陪侍著他批復奏章,你也只是為了免得他過于勞累而代替他的眼睛去看奏章,代替他的雙手去寫批復,而絕不是代替他的腦子……去做決策!”
李世民又怔了一下,但很快就又反駁道:“我也不是在代替他的腦去做決策,我只是……我只是提建議!在我覺得他做得不對的時候,我提出不同的意見,盡我所能地用道理去說服他接受。但是如果他認為我想得不對,不肯接受,我當然也不能利用筆管在我手上、是我在批復奏章而真的代替了皇帝按我自己的意愿來批復奏章。否則,那我就真的是越庖代俎了,真的是僭越了。”
魏忠微微的搖頭,道:“你若是那樣做,那你就甚至是把你自己當成皇帝了,那當然是錯得更加厲害。但是,現在你跟皇帝提什么建議呢?那些軍國政事皇帝要怎么處理,這是你一介孌童該提意見的嗎?你還是越庖代俎了,你還是僭越了,因為……你把你自己……當成輔助君王理政的……朝廷大臣了!”
李世民猛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不錯!魏忠這一番話雖然說的是很刺耳很難聽,但確實有道理!向皇帝建議如何處理一件軍國政事,覺得皇帝做錯了就極力規勸……這的確是輔佐君王的朝廷大臣份所當為之事,而當然不是……他這孌童該置喙問津之事!
魏忠見他臉色鐵青,雖是一言不發,雙唇卻顫抖不已,知道他心中正掀起著滔天巨浪,便又靜默了下來,由得他先好好地體味一下自己剛才說的那一番話,并不急于馬上繼續往下說。
如此又過了一會兒,看到李世民的神色略顯平復,魏忠才又說道:“李侍衛,你以前不是跟皇帝說過嗎?你不希望皇帝把你寵愛成第二個董賢,所以皇帝在你身受重傷之時要與你同乘御輦你都很不高興,為的就是對皇帝如此讓你坐上本應只有天子才能乘坐的車輦是有失體統之舉而感到不安。為什么只是因著受傷從權而坐一下御輦你都心懷戒懼,為皇帝代筆批復奏章時對皇帝的處事理政諸多意見你卻反而覺得理所當然了呢?與天子同乘一車只是有損禮儀,對天子處事橫加干涉對社稷國務豈非有著更實際、更嚴重的影響嗎?你真的是害怕自己成為第二個董賢嗎?為什么你只介意皇帝要你像董賢那樣與漢哀帝同輦而坐,卻似乎甚至顯得是怨恨皇帝沒有像漢哀帝將董賢拜為大司馬那樣許你主理國政?”
“我……我……”聽魏忠忽然提起“第二個董賢”這樣的話,李世民不覺紅暈上臉,卻也終于忍不住又再為自己辯解,“……其實自從替皇帝代筆批復奏章以來,已經有過很多、很多次,我對于皇帝的處理是非常、非常難以認同的。但一直以來,我都竭力地忍著沒有說半句反對或規勸他的話,就是因為我也有想到過魏公公你剛才說的話,我深知自己只該充當皇帝的眼睛與雙手,不該對皇帝如何處政說三道四、多加質疑。我只是盡力而為地敦促他把當天呈進來的奏章當天全部批復完,不要拖拉到下一天、甚至更晚。還有就是我在立政殿的書房里養傷的時候,促請他不要為著守護我的傷情就不去上早朝了,而且要認認真真地干,不要只是走走過場就算完事……我知道在政事之上我只該做到這個地步,我那樣做肯定沒錯……”
“那為什么今天下午你卻突然之間再也忍耐不住了呢?”魏忠打斷了他的話。
“因為……”李世民合了合眼睛,“……就是因為趕造龍舟這件事是因我而起啊!以前皇帝怎么處理其它國政大事,都與我無關。可是今天這事,皇帝是為了我……他是為了討好我,才會那么的心急,要趕在一個月之內把龍舟造好。我要是不開口勸阻,那些造船的民夫受苦不就是因為我的緣故了嗎?皇帝說我這是對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的人也濫施同情,那好吧,皇帝他總該是跟我大有關系的人了吧?我怎么能眼睜睜地看著皇帝為了對我好,卻做了大錯事呢?”
魏忠深深地點頭,道:“我明白了。那后來關于瓦崗匪軍的事呢?那件事跟李侍衛一點關系都沒有了吧?怎么你又按納不住勸起皇帝來了呢?”
李世民略略低了低頭,道:“那……那件事確實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了,可是……就是因為前面那件趕造龍舟的事皇帝不肯聽我的意見,還那樣的訓斥我,我……的確是有點給他惹火了,就忍不住……說出了一直以來心里都在覺得是他做得最最不對的事情——那就是他對待那些變民作亂,只是把他們看作一小撮刁民小賊禍害百姓,只是簡單地派軍隊去鎮壓了事,從來沒有反思過一下,其實會不會是官逼民反,是不是當地官員有錯,甚至是整個朝廷、包括他這皇帝在內都做錯了,才弄成如今這般天下變亂叢生的光景。類似瓦崗匪軍的奏章,之前已經有過很多、很多,其實并不止東郡一地是這樣。可是皇帝既是從來都不當那是一回事,說什么也不相信現在的天下局勢已是糜爛之極;也從來不好好倒過來想一下,天下局勢如此糜爛,是不是并非百姓的錯,是不是其實是他這皇帝做錯了什么?”
“我是十二歲那一年開始跟隨父親從軍作戰的,那一年是大業七年,就是這瓦崗匪軍開始作亂的那一年。但最早作亂的可不是這瓦崗匪軍,而是山東長白山自號‘知世郎’的王薄,為的便是反對皇帝親征高麗,使田地耕種失時,糧食歉收,以致山東一地普遍發生饑荒,害得百姓流離失所、甚至易兒而食。我隴西李氏雖說祖祖輩輩都是憑軍功積累功名,可我父親自從年輕之時隨軍平定江南之后,其實已過了很多年沒有戰事、刀兵不舉的太平日子,好久沒上戰場了。我十二歲那一年卻能有機會參與作戰,其實就是因為自那一年起,天下亂民四起。”
“那些亂民大多都只是些泥腿子,裝備也很差,根本無法與官軍抗衡。可是,這里才消滅一支亂民,那里又已經冒出……不是一支,而是一堆!真可謂是剿之不盡,令官軍疲于奔命。我在軍隊這兩三年來,隨軍轉戰各方,對這種情況,是十分清楚的。皇帝久居深宮,大概確實是很難想象外面是怎么一番民怨沸騰、天下大亂的情勢。他要是再這樣不知改弦更張,恕我說一句危言聳聽之話,只怕他這江山遲早有一天會給傾覆了的——但那其實不是亡于那些亂民之手,而是亡于他自己之手!”
后記:
1、世民寶寶在國政大事上的智慧“爆發”鳥~~
2、這樣的超級無敵好寶寶只能做一介孌童,以身體侍候皇帝,充當皇帝的眼睛與雙手,不能做頭腦,真是天大的浪費啊~~所謂“暴殄天物”,所以上天也不會允許浪費他這樣的人才滴~~只是不要浪費他,楊表叔就得退位讓賢啦~~他們二人之間的矛盾、乃至誓不兩立就不可避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