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X李世民 276 完蛋

276 完蛋

李世民走出萬氏的房間，回想著剛才自己答應(yīng)了這庶母的“請求”之后她那一臉的歡天喜地的笑容，心頭卻是越發(fā)的沉甸甸得說不出的難受。

他難過的，倒不是不知道該如何“完成”萬氏所托請的為李智云在父親面前說好話的“任務(wù)”——以他腦子之機靈，才轉(zhuǎn)身走出房門的幾步之間，便已想到大可以把這托請轉(zhuǎn)達(dá)給大哥李建成，由他這老成持重、深得父親信任的長兄去作解釋，與以前深受父親寵愛的自己相比，為五弟挽回父親歡心的效果也不會差多遠(yuǎn)——，而是幾乎所有家人都還認(rèn)定自己仍然像以前那樣得到父親的最大的寵愛，與其實父親已經(jīng)根本不再愛自己、甚至于連見自己一面都不愿意之間這巨大的落差，讓他覺得自己的心也好像被這截然相反的兩個極端硬生生地撕扯成兩半了。

他走在通向父親的寢房的路上，心頭翻翻滾滾的想著眼下自己的這種困境，一股苦澀的滋味漸漸的浸透了全身：這種大家都還不曉得我其實已失寵于父親的情況能一直持續(xù)下去嗎？不，不可能的！大家再怎么誤會，遲早他們會發(fā)現(xiàn)，父親已經(jīng)不再愛我、甚至是以我為他的奇恥大辱！我若是再這樣坐著什么都不做，總有一天拋棄我的將不僅僅是父親，還真的就是這李家之中所有的人！所有人都會鄙夷我，把我視為家族的污點、李氏的恥辱，這樣的我還能繼續(xù)生活在這個家里嗎？就算可以，我這樣茍延殘喘又有什么意義？

想到這里，他心底深處忽然冒起了一股堅決的心志，蓋過了那股苦澀的滋味：不，不行！我要去跟父親解釋，化解他對我在陪侍突厥王子那件事上的誤會。不管他聽不聽得進去我這解釋，不管他會不會固執(zhí)地認(rèn)定我只是在掩飾，我總要盡力一試！我以前不是也跟公主說過那樣的一句話嗎？這世上的事情，不試過，怎么知道一定不行呢？反正，就算真的不行，我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沒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立下了這樣的決心，李世民的心一方面是堅強了起來，另一方面卻也是放松了下來，這幾天以來的郁苦憋悶之意一掃而空，比之今早意識到那些家仆其實只是畏懼、而非鄙夷著自己的時候更感豁然開朗、寬心釋然。

他定了定神，甩了甩頭，撇下剛才滿腹的苦澀難過，快步走向父親的寢房。來到那灌木叢旁邊，只見父親的房間里還亮著燈，窗紙上映出的卻是兩個人影，看那身形不難辨認(rèn)出除了父親之外，另一人就是大哥李建成。他見狀不覺頓住了腳步，自然而然的又藏身在那灌木叢之后，向著房門那邊張望過去，卻見平時負(fù)責(zé)守門的家仆不在，附近似乎就只有他一人。

是大哥正在向父親行“昏省”之禮吧？那好，等他跟父親請完了晚安，我再進去吧。

他這樣想著，便悄悄地立于那灌木叢之后，等待父兄說完話之后大哥的離開。

這時只聽到房中傳出李建成的聲音：“爹，有一件事孩兒本來想著二弟沒回來就不用跟你說了，可是現(xiàn)在二弟已經(jīng)回來，那就得向你稟報才行。”

李世民聽得一怔：大哥這話是什么意思？我沒回來就不用跟爹說，我回來就得跟爹說？那是什么樣的事啊？

又聽到父親李淵的聲音響起，語音之中也是充滿了詫異之色：“是什么事？為什么世民回來了就要跟我說？”

“是這樣的，就是在我們正要從河?xùn)|趕來太原給爹祝賀升官的前一天，出身北齊皇室宗族的渤海高氏、治禮郎高士廉派人送了一封書函過來，孩兒代爹爹拆封看過了，原來他是有意與我李家聯(lián)婚……”

“聯(lián)婚？”李淵聲音中的詫異之情越發(fā)的明顯了，“你剛才說這事你本來以為世民沒回來就不用跟我說，但現(xiàn)在世民回來就要跟我說，那就是說……那高士廉是想把他家的女兒嫁給世民？”

房外的李世民聽到這里，不由得全身一震，更是豎起了耳朵專注地聆聽房里傳出的父兄交談的聲音。

“他確實是想招二弟入舍，但不是為他自己的女兒，而是為了他的外甥女。”

“他的外甥女？那是誰家的女兒？”

“爹忘了嗎？我朝有‘神箭第一人’之稱的先右驍衛(wèi)將軍長孫晟曾娶了那高士廉的妹妹為填房，生有一子一女，那長孫家的女兒就是高士廉的外甥女啊。”

李世民只覺耳邊像是有誰用力地就在那里往一個大銅鐘上用力地敲了一記，發(fā)出“嗡”的一聲大響，不但是震耳欲聾，更是震得腦袋發(fā)痛，甚至是全身都在突然之間陷于一片熾熱火海之中一般。他的眼前是一片的漆黑，什么房間的燈火，什么窗紙上映出的父兄的身影……全都看不見了。但在這一片漆黑之上，卻是那樣清楚的浮現(xiàn)起洛陽外廓城的酒樓之上向著自己舉起著酒杯的那位少女的如花笑靨……

房外的李世民陷于如此震駭之中，房中的李淵也是驚異得一時只曉得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卻什么都說不出來。

半晌之后，李淵才略略回復(fù)些許神志，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道：“是……是長孫家的……女兒？那……為什么會是高士廉來提親？”

“聽說長孫晟去世之后，他前妻所生的年長兒子不忿父親把家產(chǎn)全都留給了這對后母所出的嫡生兒女，竟是欺負(fù)他們孤兒寡母，把他們都逐出了長孫家門。高士廉憐惜妹妹和這對外甥兒女，就把他們接到自己在長安的家里去撫養(yǎng)。按他那信函里說，中秋之前那段時間，那長孫兄妹曾到過洛陽游玩，好像是在一個叫什么瓊花觀的地方遇到了二弟，與他相談甚歡，極是投契，所以回到長安之后就托請了高士廉這舅舅作為長輩出面來向我李家提親……”

聽了李建成這番解釋，李淵這才恍然大悟，外面的李世民也暗暗的點了點頭。

原來雖然長孫一族家在洛陽，長孫兄妹在父親長孫晟去世之后其實是住在長安的。沒想到我和他們同在長安之時卻一直沒機會相識，反而偶爾去洛陽一趟就遇上了。這真的就是天意了吧？

李世民這邊廂思潮洶涌，那邊廂房中的李建成繼續(xù)說道：“……我也聽說前段時間皇帝坐著龍舟去了洛陽，想來二弟就是這個緣故也給皇帝帶到了洛陽去的吧？卻不曉得為什么他能出宮到外面去，還結(jié)識了這對長孫兄妹。我看到高士廉的信函時以為二弟還給皇帝留在宮里，只怕這一輩子都回不來的，這高士廉來提親也只是白提，爹你不可能答應(yīng)這門親事的，因此本來想著壓根兒都不跟爹你提這件事，省得你聽了還更煩心，只待這趟來太原慶賀爹爹升官之事了結(jié)之后，回去河?xùn)|我再悄悄地回信給高家婉拒此事便了。沒想到今天一到太原就見到二弟已經(jīng)回來了，剛才聽爹說了他回來的情狀，看來皇帝已經(jīng)放過他了，他再也不用回去皇宮，那就真是太好了！”

“爹，看來二弟是終于苦盡甘來了呢。你看他才剛剛給皇帝放出來，就正好碰上高士廉來提親，那長孫小姐又是二弟一向以來最最尊崇敬仰的‘神箭第一人’長孫晟的嫡生女兒，他長孫家、高家跟我們李家也是門當(dāng)戶對……這一下子發(fā)生在二弟身上的全是天大的好事，那應(yīng)該是老天爺終于垂憐于他了，要好好地彌補他這一年來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罪吧？”

聽著大哥如此熱情如沸的替自己歡喜高興，李世民禁不住又是熱淚盈眶，雙唇顫動著，無聲地一遍一遍的叫喚著：“大哥，大哥，大哥……”

與此同時，他又仰首望天，心里回蕩起那一句：回來……就好！回來……真好！回家才是對的，回家……才是好的！

他這一生不是就此完蛋，他的一生是從現(xiàn)在這一刻才又……重新開始！

然而，就在這時，他卻分明地聽到房里的父親冷冷的、卻是斬釘截鐵的聲音無情地響起：“不，建成，你回河?xùn)|之后就代我寫信給高家，回絕了這門親事！”

李世民只覺耳朵邊上又是“嗡”的一聲大響，再次震得他腦袋耳膜都是脹痛不已。

“為什么？為什么啊？”李建成驚愕萬分的聲音問出了與他心中如出一轍的疑惑與驚詫，“這樣天大的好事，爹你為什么要拒絕啊？”

“唉……”房中傳來父親長長的一聲嘆息，聲音之中充滿了無奈、苦澀……與痛楚！

“建成啊，你怎么還是不懂這個道理？世民……他已經(jīng)是皇帝的人，他這一輩子已經(jīng)徹底地完蛋了，他不可能再過上……正常的人生！”

后記：

1、在同一章里，世民從自認(rèn)為自己沒有完蛋，再到被父親“鑒定”為已經(jīng)完蛋～～如此的大起大落，偶最喜歡啦～～因為這樣才夠虐嘛～～哇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