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原想借著靈敏的聽覺與嗅覺感受周圍的情況,哪料為人這么扛著,而那人走路又那么快,使得她頭昏腦脹,甚至還想嘔吐,一時間滿腦子想得就是如何消除這樣的感覺與不松手放開哮天犬,竟是徹底忘了周圍的情況。
待得她整個人為人丟在地上時,她的身子都軟趴下了,就差沒有將白日里吃得東西全部吐出來,那難受勁兒當(dāng)真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就連屁股被摔得開花都比那好受。
青玉一動不動的抱著哮天犬窩在麻袋里,修養(yǎng)身心。
若不是那起起伏伏的呼吸,會讓人以為這丫頭讓麻袋給悶死了。
黑娘子好不溫柔的將她身子推了一把,而后將麻袋從拉了出來,又取下了蒙在她眼睛上的黑布。
青玉緩緩張開眼睛,掃了眼自己所處的地方。
一張床,上頭疊著一條羅衾,一條棉被;一張桌,一茶壺,一杯子;還有一條凳。
頗是簡陋。
“這是什么地方?”她依舊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仰首望著俯視著她的黑娘子。
黑娘子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自是個好地方。你且在這兒好生休息著。”
“那吃喝拉撒呢?我怎么解決?”青玉再次看了眼狹小的屋子,又透過那一扇半掩的窗戶望見遠處的墨山繚繞著如紗般的云霧,而這些幾乎是以平視就能相看,她不難猜出此刻自己是在極高的地方。
黑娘子挑了挑眉頭,笑語:“前邊有人管,后邊你自己想辦法解決。”
她邊走邊笑,而后將那一扇木門重重的關(guān)上,青玉還聽到了落鎖的聲音,她被人囚禁了,囚禁在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青玉頗是無奈的揉了揉還處在昏迷中的哮天犬,而后站起身子,將它放在了柔軟的床鋪上,自己則踱步到窗前,將那半掩的窗戶打開,一陣涼意迎面而來,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當(dāng)真是冷啊。
青玉抱臂向外頭探出腦袋,向著下頭一望,當(dāng)下呆滯,下頭簡直就是深淵啊。
難怪,難怪他們那么放心的將她丟在這兒了,只要守住前邊,她壓根就不能往這唯一的窗戶處逃命。
瞧瞧那周圍繚繞著如薄沙般的霧氣,再看看前頭的墨山,那飄帶當(dāng)真是美麗啊。
可惜,青玉無心欣賞啊。
她再一次往深淵望去,透過那霧氣,她依稀能夠看到下邊江河奔騰不息,拍打著兩岸的巖石。
大腦不自禁的開始想著,若是從這兒摔下去,活命的機會是有多大。
應(yīng)該不大吧。她當(dāng)下在心里否定了。
涼意透心,青玉將窗戶拉小了些許,只留得一條透風(fēng)的縫隙,她挪步到床上,將羅衾與棉被鋪了開來,滾進了被窩之中。
如此似乎暖和許多。
青玉仰躺在床上,耳邊可謂是萬物寧靜,沒有絲毫嘈雜的聲響,就連動物的聲音也不曾有,除卻身旁的暈狗,當(dāng)然偶爾還有浪濤拍巖的聲音。
不過這樣也好,足夠讓她靜靜的考慮事情,將事兒慢慢的理清楚。
她瞇起眸子細(xì)想著這長安城什么地方有如此聲勢浩大的江河。
思來想去,她平生見過的小河小溪無數(shù),但就是不記得什么地方有樣的江河。
難道她被丟到長安城以外的地方了?
不可能吧?
青玉翻轉(zhuǎn)了下身子,側(cè)首望見擱在桌上的茶盞與茶壺,并非是宮廷之物,如此看來這地方并非是后宮中的某個人所建立的地方,當(dāng)然也不排除意外。
可那又會是誰?
畢竟她還是能夠看出這兩樣?xùn)|西可是上等貨,在瞧瞧這床,可是檀香木所雕刻,那價值多少銀兩啊!
雖然她對銀兩沒有概念,但她對檀香木這東西了解啊。
聽說老貴老貴的。
青玉伸手摸了摸床欄,長嘆一聲,能夠在這上頭躺到死,也算是值了,算是做過富貴人家了。
只可惜,心中的事兒都沒有完成。
而且眼下她身在這兒,又有多少個人能夠找到,就算五天后,融哥哥沒有消息找上了安華公主也未必能夠找到她。
想著,青玉又是長嘆一聲,那嘆息可謂是一聲比一聲幽遠,聽得人仿佛看透了世間滄桑。
眼下如何是好啊!
青玉于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一直到那日落西山,那薄如紗的霧氣為夕陽照射的如同錦緞,甚是絢麗。
她都想跳出去將它們攬緊屋子里,當(dāng)然這也只是她想想而已,現(xiàn)在她還沒有到絕望的境地。
這時,小木屋外頭傳來一串腳步聲,不急不緩,最后落定于門口,緊而就是鎖被打開的聲音。
“吱呀——”木門發(fā)出一聲腐朽般的聲音,好似很老很老的年齡。
青玉抬眼望去,一面無表情的青衫男子提著食盒走了進來,一陣淡淡的酒香飄入到她的鼻子里,讓她不由重重的吸了幾下,真香。
“吃飯!”青衫男子簡單的吐出兩個字,而后將一壺酒和四道菜,一碗飯,一碗粥擱放在桌子上。
青玉掃了眼桌
上的佳肴,竟然都是她愛吃的菜,這讓她的肚子當(dāng)即唱起了空城計,她也顧不得太多,立刻從床上爬了出來,撲到桌子前,大口大口喝酒,小口小口吃飯吃菜。
酒足飯飽,人生滿意。
看看桌上除卻那一小碗稀粥外,幾乎都是見了底,干干凈凈,似乎不用洗了。
青玉打了個飽嗝之后,又抱起還在昏睡的哮天犬,用極小的勺子為其慢慢的喂著稀粥,頗為耐心,而那一言不發(fā)的青衫男子似乎也是個極具有耐心的人,一直紋絲不動的站在一邊,靜靜的看著她的所有動作。
其實,青玉好幾次抬頭望向他,也對著他擠眉弄眼,甚至還想過與他說話,想從他口中套點東西出來,哪知她失望了,這對面的人簡直就是一個木頭人,完全無視于她。
如此一來,她心中的算盤可全是落空了,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青玉垂頭喪氣的將一碗稀粥全部塞入了哮天犬的嘴里,而后碗筷一擱,抱著犬犬滾回了床上,被子一蓋,蒙住腦袋,不再去看那男子。
青衫男子小愣了下,瞧著被子里拱起的身子,眸色微閃,但隨即又恢復(fù)了先前的平波無瀾,他有條不紊的收拾起桌上的東西,而后拎著茶壺走了出去,也不知是從何處打了一壺水,雙手一握,那冷水竟是成了熱水,冒出裊裊白煙。
“熱水會在半時辰內(nèi)冷卻。”青衫男子再一次開了口,同時將擱在墻壁上的燭火點燃,燭火跳躍,照亮著夜幕下的小木屋,為其添加一份耀眼的光芒。
青衫男子見她沒有絲毫動靜,更不再多說話,環(huán)顧了下屋子,便是提著食盒走出了小木屋,將門鎖上。
躲在被窩里的青玉鉆出腦袋,此刻幽暗的屋子已是一片明亮,燭火在從窗戶縫隙中滲進來的風(fēng)中跳躍中,一抖一抖,像是個年邁的老婦人,走路顫悠悠。
青玉沒有聽到屋外離去的腳步聲,不由皺起眉頭,她回首望向緊閉的門扉,即便看不見,她還是睜大眼睛的望著。
許久,腳步聲響起,依舊不疾不徐。
聲音漸漸的變小,漸漸的變遠,最后沒了丁點動靜。
青玉鼓鼓嘴,坐起身子,望了眼桌上的茶杯,里邊已經(jīng)注滿了水,還冒著些許熱氣,只不過她也明白在這山頂上熱水很快就會冷卻。
她坐在床邊,晃蕩著兩只腿,側(cè)首望著窗戶。
不知何處吹來一股勁風(fēng),竟是將那窗戶吹了開來,大風(fēng)吹得燭火東搖西擺,險些熄滅,好在最后還是穩(wěn)著了,幽幽燃燒著。
漫天燦爛的星辰竟是近在咫尺般的感覺,可謂是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辰。
她跳下床,又一次走到床前,仰首望著不停閃爍著的星星。
至從成為林家的孩子,她的興趣之一便是仰望天空的星星,卻也從這些不斷變更的星星中看出了些許名堂,而現(xiàn)在正值夏初,她該是可以透過天邊的星星來判斷自己身居在林府的哪個方向。
青玉仰著脖子望著他們,腦海中漸漸的回憶起自己曾經(jīng)站在自家小院時所看到的星相。
一點點,記憶匯聚成一條小河,將她所有曉得東西一點點的搬上,有一件事兒漸漸的變得清晰起來,她陡然感覺到自己此刻身處的地方與林府并不是很遠。
也許就在附近。
青玉猛地記起林府附近最高的一處山是何處,皇宮所處之地,皇宮居于萬霧山脈腳下,而萬物山脈最高的一座山便是萬霧山,沒有猜錯的話,她現(xiàn)在就在萬霧山的山頂,而萬霧山下的那一條江河該是……
在那一剎那青玉竟是想要從窗戶上跳落下去,因為那江河是與融樂莊園周圍的那河水相連。
不過,青玉也不敢真得跳下去,就算跳下去她沒有死,她也沒有體力從這兒游回到融樂莊園。
她要等,等著這四天內(nèi)從送飯人的口中套出些許事兒來,至少得想辦法讓融哥哥知道她的消息,從而不會慌亂。
青玉明白自己現(xiàn)在在什么地方后,略微松了一口氣,她將窗戶重重的關(guān)上,回到了床上。
她必須保持充沛的體力才行,若得太過思憂,凡是容易適得其反。
他們既然這么好吃好喝的供著她,自少在這段時間內(nèi)她的生命是無恙的,而且觀那青衫男子的態(tài)度,雖是一聲不吭,但卻是個為人訓(xùn)練的很聽話的人,且更重要的那是個人,身上沒有丁點死氣。
如此一想,青玉放下心來安然睡去。
山頂?shù)男∧疚菀幻嬗趹已拢瑹o人能看到,三面是蒼翠欲滴的樹木,也無人會知曉這上頭竟然有人,還是一個女子。
但即便是有著茂密的樹林,卻沒有鳥語之聲,更沒有風(fēng)過樹木的沙沙聲,這般也難怪青玉猜不透門外是怎樣的風(fēng)景。
時間在悄然流逝,融墨于莊園內(nèi)坐臥難安,直到天明時才淺淺的歇下;而另一邊洛明竟是找不到端王的影子,她幾乎要將整個端王府翻遍,都沒有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
端王好似在她離開端王府后就離開了,悄無聲息,又或者他看到了她,只是避開了她。
找不到他,就找不到想
要的答案。
洛明只有垂頭喪氣的離開端王府,但她也是個聰明的女子,她那番大動靜的找人,定是會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故而她并沒有前往融樂莊園,相反的她溜進了皇宮。
重重深宮,只要不驚動巡邏的侍衛(wèi),她也有得地方可呆,而最好的地方就是冷宮,她小心翼翼的潛入冷宮之中,找了個姑且干凈的地方歇下。
初夏,夜有些涼。
風(fēng)透過破敗不堪的窗戶吹入,發(fā)出嗚咽般的聲音,掀起的簾幔如同鬼魅跳舞,一切都是那么的詭異,卻又是那么安寧。
洛明非膽小之人,也明白這皇宮中又不該存在的東西存在,但她還是相信著冷宮是誰也不要呆的地方,而這些聲響若不是風(fēng),便是有人刻意為之。
因為每個冷宮總是會帶點陰森的氣息。
故而,她也沒有多大的擔(dān)憂,竟也是一夜好夢。
此刻,山上的青玉依舊枕著柔軟的菊枕,與溫暖的被窩睡著好覺,全然不曉得屋外陽光燦爛,那明媚的光線此刻將整個萬霧山照得極其的美麗,山霧如同鍍上了金,甚是奪目。
她的身邊的哮天犬微微動了動身子,好似有醒來的動靜,但并沒有真正的醒來,只不過從它那舒展開的身子來看,它的身體似乎好了許多。
木屋外頭,又響起了一串腳步聲,徐徐靠近。
接著便是一陣叩門聲傳來,不重不輕,不急不慢,很有節(jié)奏,仿佛是一曲平緩的歌謠催人醒來。
青玉睜開惺忪的雙眼,聽著外邊的聲響,大腦一時間沒有轉(zhuǎn)動:“融哥哥,你怎么那么早。”
話落,屋外沒了動靜,一切好似又靜止了。
青玉打了個哈欠,揉了揉雙眼,簡陋的屋子落入眼簾,腦海中陡然想起自己眼下身在何處,她不由勾起唇角苦笑了聲,夜似乎總比白日來的好,無需等待。
“外頭若是有人,就進來。若是沒人,就當(dāng)我沒有說話。”
門被推開,一縷燦爛的光線奪門而入,將小屋照得分外的亮堂,同時驅(qū)散了夜帶來的涼意。
一抹修長的身影走入她的世界,手中依舊提著食盒,只是當(dāng)他進入后,又將門闔上了,似乎是不想讓她看到屋外的情形。
但這于青玉來說也無所謂,眼下她已經(jīng)知道自己在何處了,無所謂這些了。
依舊如同昨日那般,將桌上的飯菜一掃而空,與他說幾句話,得到還是沒有丁點動靜,而他則也是一樣的話,簡簡單單的兩句,與昨天沒有一字的差別。
這讓青玉極度的郁悶,若非他有說話,她都會懷疑他是個啞巴。
青玉看著那陽光被門隔絕,那身影不見,又一次陷入了沉悶里,她走到門口,趴在門扉上,試圖從空隙中望見外頭的情形,然而她錯了,連光線都無法滲透的地方,她又怎得能夠望見外頭。
但她明白若得有人來救她,定是能夠?qū)⑺龓щx這兒,因為她可以確定這周圍沒有人。
至于有沒有鬼什么的,她不太敢確定,因為有些鬼,有些魔是沒有氣息的。
可誰會來救她,幾乎沒有人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青玉又是一聲哀嘆,那雙明亮的眸子里染著許許多多的失望,要是她厲害一點點就好了。
“阿玉,可是能夠聽見我說話?”
聽到那熟悉的聲音,青玉雙眼倏然變亮,堪與那夜里的星星媲美,她興奮的開口道:“迦大人,小玉能夠聽到你的聲音。”
還好,還有人陪在她身邊。
青玉唇角不由勾起,那是一抹帶著幸福意味的笑容,迦大人說過他會一直陪著她。
“阿玉,找個地方坐下,閉上雙眼。”溫柔似水的聲音飄入到青玉的耳里,“照著我說的去做。”
青玉不敢有絲毫怠慢,當(dāng)即爬到床上,盤腿而坐。
曾經(jīng)那聲音是從天際傳來,而現(xiàn)在這溫柔的聲音仿佛就是在耳畔響起。
一字一句,每一句都說得極其明白。
她也用心的將它們記住,因為她知道這是口訣,迦大人即將教她法術(shù)與仙術(shù),以應(yīng)對不時之需。
雙眼閉著,她感覺自己仿佛是置身于天地之中,萬物之上,周圍竟是源源不斷的靈氣,它們圍繞著她,還不停的往她身體里邊竄入,她能夠感覺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清新滋味,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她身體內(nèi)緩緩流動,好似那溪水一般,潺潺。
青玉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身后還有一雙溫暖的手,緊貼著她的背脊,那一雙寬厚的手心上有溫暖的熱氣傳來,透過肌膚向著四肢百骸而去。
而這時,體內(nèi)那清新如溪水般的感覺漸漸的走遠,變成了那屋外飄逸的云霧,飄渺而又纏綿,絲絲滲透,她全身上下幾乎都是鉆滿了這樣的感覺。
輕輕的,淡淡的,卻有纏綿著看不見的情愫,那竟然是一種情愫,而它還像糖一般,甜甜的。
青玉唇角勾起,一抹笑容綻放。
而此時,處于冷宮中的洛明本欲悄然離開這兒,卻瞧得不遠處的禁山里走出一個人,而引起她注意的是,他手上提著食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