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鞠萍的話,云居雁一下子呆住了,許久才回過神,問道:“知不知道什么原因?”
鞠萍搖頭回答:“確切的原因暫不知曉。小丫鬟們私下說,青竹有了身孕。”
毫無疑問,青竹是被人借著沈滄的手滅口了。既然是沈滄下的命令,誰敢去深究原因?云居雁揮手命鞠萍退下,下床走到窗邊,推開了窗戶。窗外沒有月光,伸手不見五指。此刻的她覺得自己正身處無盡的黑暗中,根本找不到方向。重生至今,從云家到沈家,總有一只無形的黑手影形不離跟著她,隨時準(zhǔn)備掐住她的咽喉,而她甚至連對方的目的都不知道。
“你那里一切順利嗎?”她望著漆黑的夜空,喃喃自語。這一刻,她比任何時候都更思念沈君昊。
當(dāng)天晚上,云居雁幾乎一夜無眠,腦海中反反復(fù)復(fù)想著重生后發(fā)生的每一件事。所有的事情都是如此相似,仿佛如出一轍。她幾乎可以肯定,無論是云家還是沈家的事,一切都是同一個人謀劃的。
反過來想,青竹死于沈滄之手,這是不是表示沈君儒其實是無辜的,又或者是他故弄玄虛?對這位與自己往來甚少的三叔,云居雁只覺得陌生。她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樣的人,也無法與他接觸。
第二天早上,云居雁再次去了沈繡的住處。與前一日相比,今日的沈繡精神很差,兩眼無神,對云居雁的態(tài)度也是懶懶的。
“三妹,你是不是身體不適?”云居雁猜測沈繡應(yīng)該是知道了青竹的死訊。
沈繡搖搖頭,命丫鬟上茶,不咸不淡地問:“大嫂又是來給我送點心的?”
“不是。”云居雁直接搖頭,命鞠萍等人去屋外等著。
沈繡看她望著自己,只能把自己的丫鬟遣了出去,問道:“大嫂又有什么事?”
“你可知道。昨夜府里死了一個名喚青竹的丫鬟?”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沈繡避開云居雁的目光,低頭端起茶杯,涼涼地說:“大嫂昨日不是還對我說。別人的選擇與你無關(guān)嗎?”
“確實與我無關(guān)。”云居雁笑著搖頭,問道:“只是不知道這事與三妹有沒有關(guān)系。”
“三哥的丫鬟,與我何干?”
“原來三妹知道她是三叔的丫鬟。”
沈繡意識到云居雁在套她的話。她重重放下茶杯,冷聲道:“如果大嫂沒什么事,我該去向母親請安了。”
“我確實沒什么事。我只是在擔(dān)心,若是母親問起三妹當(dāng)日在小花園,與青竹說過什么。不知道三妹會如何回答?”
沈繡的身子僵住了,生硬地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三妹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與我無關(guān)。如果我是三妹,我會好好想一想,自己想要怎么樣的將來,自己是不是正被別人牽著鼻子走。今日死的是青竹,明日死的會不會就是自己。”
“你想說什么?”沈繡猛地站起身。居高臨下瞪著云居雁。
云居雁抬起頭,坦然地看著她的眼睛,正色說:“我一直想問三妹。青竹對你說過什么。我沒有問,因為你是相公的親妹妹,唯一的妹妹,我不想逼你。我和相公都覺得當(dāng)你想明白的時候,自然會說的。我們一直希望你能好好為自己的將來打算。不要說沈?qū)④娛悄愕奶眯郑退闼皇牵惴傅弥鵀榱艘粋€完全不在乎你的男人,賠上自己的一輩子嗎?”
“我的事不用你們管。”
“我們不想管的。你自己的人生你必須自己負(fù)責(zé)。今日若不是青竹死了,我也不會來找你。實話告訴你,青竹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后一個。你和她一樣,不過是棋子。希望你能好自為之。”云居雁說完這話,轉(zhuǎn)身打開了房門。她沒有與沈繡道別,直接回了凝香院。
大約一盞茶之后,蓯蓉跑回院子告訴云居雁,沈繡在她走后也離開了。不過不是去向薛氏請安,而是去找沈君儒。
蓯蓉離開后,鞠萍對著云居雁說:“大奶奶,剛才在三姑娘那里,三姑娘的丫鬟香茶,好似很想知道大奶奶與三姑娘說了什么。奴婢看她有些不妥,您看……”
“三妹應(yīng)該早已心知肚明。”云居雁應(yīng)了一聲。昨日在涼亭,沈繡明顯是在防著自己的丫鬟。云居雁輕輕揉了揉額頭。重生的一年多,她活得很累,看起來沈繡也活得不輕松。“大爺有口信送回來嗎?”沈君儒那邊,只能由沈君昊出面。除此之外,她沒有忘記還有一個在寺廟替沈滄“禮佛”的沈君燁。
鞠萍搖頭道:“自前日大爺派人回來報平安,就再沒有其他消息了。大奶奶不必?fù)?dān)心,大爺一定是想早日趕回來,所以忙著外面的事。”
云居雁點點頭,又問起了院子里的瑣事。不一會兒,張鍇夫婦來了,云居雁去書房見了他們。因為一早命人挖了深井,又打造了灌溉用的農(nóng)具,他們手上的田莊全都安然無恙。這次張鍇夫婦過來,是商議結(jié)網(wǎng)捕蝗蟲的事。經(jīng)歷了澇災(zāi)與旱災(zāi),他們再也不敢懷疑云居雁的決定。
張鍇夫婦前腳剛跨出書房,丫鬟告訴云居雁,沈君昊那間茶樓的管事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向她取用沈君昊的印鑒。自上次被云居雁看出契約中的漏洞,這次兩人的態(tài)度愈加恭敬了,不用云居雁詢問,便主動做了詳細(xì)的說明。云居雁確認(rèn)無誤,這才命鞠萍取來印鑒蓋上。
眼見著午時已過,云居雁吩咐鞠萍為他們準(zhǔn)備午膳,又向他們致了歉,閑話了幾句之后笑道:“我上一次去茶樓,那時尚不知道茶樓是誰的,只覺得很是別致,看得出兩位管事一定用了不少心思。特別是那間選茶、試茶的雅間,很是別致,不知道是你們中的哪位想出來的?”
“回大奶奶,那是二爺提出來的。”
一人說完,另一人補充道:“二爺說,他是和朋友聊天的時候,無意中想到的。大爺也覺得好,這才做了那個雅間。”
云居雁點點頭,又問:“聽相公的意思,茶樓一直由二叔幫著打理,是這樣嗎?”
兩人不知道云居雁的意圖,對視了一眼,如實說,只要沈君燁人在京城,他們一般都是向他請示。有的事是他直接做決定,有的事等他問過沈君昊之后再轉(zhuǎn)達給他們。
云居雁聽他們這么說,奇怪地問:“二爺經(jīng)常不在京城嗎?”
兩人搖頭說,并不是經(jīng)常,但因為沈君燁是在暨陽書院讀的書,在暨陽還有個小鋪子,他有時會去看看鋪子的情況,有時會去見見書院的人。
云居雁還想再問,但沈君燁畢竟是小叔子,為免別人猜忌,只能按捺下心中的疑惑。不一會兒,鞠萍過來回稟,兩位管事的午膳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云居雁笑著讓鞠萍帶他們?nèi)ビ蒙牛仲p了他們一壺酒。待他們離開,她對一旁的燈草說:“你單憑茶具的損耗就能確定茶樓的賬目有問題?”他不覺得沈君燁會貪圖那幾兩銀子。
若換做別人,在沒有確實證據(jù)前,絕不敢向主子打保票,但燈草年紀(jì)小,又覺得是云居雁給了她機會,因此很肯定地說:“大奶奶,以前奴婢的父親管過茶樓的賬目,奴婢見過他算賬。如果茶樓果真需要添補那么多的茶具,奴婢沒有十分的把握,也有八分。”
云居雁只是點點頭,沒有接她的話。雖然只是一樁小事,想來也沒有多少的銀子,可她怕自己與沈君昊直說,會讓他覺得沒面子,再說他也并沒有要她查賬,更何況茶樓一向是沈君燁管著的,她并不清楚內(nèi)情。
云居雁思量間,鞠萍急匆匆跑來,高興地說:“大奶奶,如意回來了。”
“快讓他們進來。”云居雁同樣十分高興。張鐵槐夫婦自陽羨回來之后,如意兩夫妻依然留在那里善后。
云居雁在正屋見了他們。兩人磕了頭,交待了陽羨那邊的后續(xù),最后呈上了程大做出的第一批陽羨壺。
這批陽羨壺走的是中檔價位,款式與云居雁最先設(shè)計的“追月壺”有幾分相似,并沒有打出云平昭的名頭,也沒有提及云家。據(jù)如意說,這批壺在江南賣得很好,因程大投向市場的數(shù)量并不多,更顯得緊俏。
云居雁是見過現(xiàn)代的紫砂壺藝術(shù)的,與那些精雕細(xì)琢的藝術(shù)品相比,這壺顯得十分粗陋。因此她并沒有太大的喜悅。送走如意兩夫妻之后,她一直在書房寫信,希望父親與呂師傅能更加注重壺的品質(zhì),而不是急于盈利。
在云居雁處理這些瑣碎的時候,薛氏正在緊鑼密鼓地準(zhǔn)備后天沈君茗的生日宴。今日她再次去了楓臨苑,這次沈滄雖然讓她見了兒子,卻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看兒子身邊的奶娘、丫鬟都被沈滄換了,她心中更是憤恨,卻又無計可施。她從沒有像今日這般,在心底暗暗希望沈滄早日歸西。
青紋在一旁見薛氏放下了菜單,上前請示:“夫人,要不再添幾個素菜?今日十一少爺看到您的時候這么高興……”
薛氏打斷了她,沉著臉問:“知道三姑娘與三公子說了什么嗎?”見青紋搖頭,她正欲發(fā)作,桂嬤嬤匆匆而來。“怎么了?又有什么事?”她心生不好的預(yù)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