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微明,青昵小轎便出了冷宮的側門,沿著寂靜的夾T+了皇城,市囂的喧嘩漸盛,上京城正從酣睡中清醒,坐在轎中的嫣然卻了無睡意,一夜未眠,始終都在籌謀出宮之后是直接找爺爺還是與那股力量的領袖商談。
“娘娘,快到西市了。”
過了西市便是贏府,要說服爺爺顯然并不那么容易,但是說服爺爺的效果來得比較直接,衡量再三,嫣然決定去贏府,她輕聲道:“福安,去贏府。”
小轎轉向走上正街,因為靠近達官貴人的居所,正街上的早市還未盡開,人也相對較少,所以小轎行得極快,嫣然聽見福安急促的腳步聲,由綿軟變得清脆,再轉一個彎就應該到贏府的正門了。
小轎終于停穩了,嫣然掀起轎簾的一角,“福安,去叩門。”
門環的脆響在清晨顯得尤為突兀,幸好當時為了避開市囂,在府門外修筑了一圈矮墻,擋住了外人探視的目光,只不過現在,對贏府感興趣的人指掌之數都不足
輕叩數下,府門旁的側門無聲的打開了,一見福安,看門人顯然是愣住了,福安上前一步,“小姐回來探望老相爺。”
等候了約一柱香的時光,看門人才再次打開了側門,滿面堆笑的迎到轎前,“小小姐,您回來了,老爺在房等您。
”
無論是等候的時間,還是看門人口中的稱呼都似乎在告訴嫣然贏天正的固執,她快步下轎,閃身走進側門,管家贏載文滿面笑容的站在臺階下,“小小姐,您回來了,快隨我來。”
“爺爺身體好嗎?”為什么贏家的人給自己的感覺是他們早就知道自己會回府來呢?嫣然下意識的慢下了腳步,“我爹呢?”
“老爺身體還好。就是有些咳嗽。不能見風。”贏載文一邊微笑著向內引嫣然。一邊回應她地問題。“大少爺一早兒便出門了。說是衙門里有急事。”
急事?嫣然心下沉吟。走到房外。她停下了腳步。“你們知道我今日要回府?”
“是。”贏載文地笑容突然有了一些變化。他地目光四周滑動。“前日宮里已經傳來了旨意。說是小小姐今日要回府。讓咱們準備……。”
“是誰來傳地旨?”
“那公公從未見過……。”
糟了。嫣然心中閃電一般雪亮。中計了。定下這個計策地人。不僅僅是把自己算計在內。包括爺爺、包括爹和姬無塵統統都算計進去了。“爹去了衙門?”
“是啊”
不及對滿面疑惑的贏載文解釋,嫣然飛快的轉身,“福安,快走,到衙門去。”
趕到刑部衙門,正逢衙役們列班,心下微安,這個時候,爹必須在呆在衙門里,待福安滿面頭急汗,一臉焦急的跑出,嫣然心急的下沉,沉到無法知底的深淵,“娘娘,今日仲爺沒到衙門。”
頹然的坐在轎中,災難即將生,就在今日,就是上京城中,不知什么時候,這張針對贏家的大網就已經徐徐展開,將所有人都籠罩在內,自己真是蠢,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感覺,究竟是誰?究竟是誰將自己玩弄于股掌之間?
不及有任何的應對想法,已有人貌似恭敬的在轎外低聲道:“庶人,皇上請庶人即刻回宮。”
市囂聲越來越遠,及至最后,竟然鴉雀無聲,道路兩旁站滿了披甲的軍士,如臨大敵一般,到了宮門,徑直到了禁宮的外墻下,姬無塵身穿龍袍,滿面笑意的站在墻下,并無驚惶之色,一見嫣然,甚至快步上前,親手掀起了帳簾,“嫣然,快來,好戲就要上演了。”
被姬無塵緊緊執著手,快步的走上外墻,姬無塵的手就像一團燃燒的火焰,灼燒得嫣然寒冷如冰的手將要融化一般的疼痛,那疼痛從指間一直傳到嫣然的心中,燃燒在嫣然的眼里,她和姬無塵并肩站在外墻的城樓里,看著戒備森嚴的街市。
“嫣然,餓了嗎?”姬無塵執著嫣然的手,走到并排擺放的椅前,輕輕扶著她坐下,又細心的為她斟了一杯茶,“嫣然,你一早出宮,餓了,用點兒點心,戲,馬上就開鑼了。”
點心的香味兒撲鼻而來,冒著騰騰的熱氣,想必是新近出爐的,茶中的茶水碧綠,望之令人生津,姬無塵的笑臉如此時滿城怒放的春花一般燦爛,他輕輕的撫著嫣然冰冷的手,“嫣然,雖然已經春暖,天還是冷的,看你的手多冷。”
手冷嗎?心更冷遠處有滾滾的塵煙,先是一柱黑煙沖天而起,隨后是第二柱、第三柱,然后就是明亮而絢麗的火光將天空映照得一片通紅,那是爹背后的那股力量正在營救爹,營救嗎?那么的諷刺,是把贏家送進火坑
忍不住就要起身,可是姬無塵的手就像一個烈火熊熊的陷阱,
控制在他掌心,他微笑的觀察著自己的神情,“嫣然T+你什么時候最漂亮嗎?”
緩緩的轉頭看著他微笑的臉,那張和問風有七成相似俊美的面孔上也有不安,可是他隱藏得深,看得不真切,轉瞬便消逝了,只有滿面虛偽的關懷,“你一定不知道,你最漂亮的時候,就是你生氣或者恐懼時……。”
此時,喊殺聲已經隨風傳來,不知有多少的人,這般浩大的聲勢,令人聞之心驚,甚至連姬無塵面上都浮出了驚慌,“嫣然,咱們來看看火勢,上京城許久沒有這么熱鬧了,還記得嗎?小若出生那一年,楚韻歌為你慶賀生日,那漫天的煙火,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你說今日上京城的大火和那夜的煙火相比如何?”
說話間,火勢越加的猛烈,而且似乎靠得越加近了,喊殺聲震耳欲聾,姬無塵執著嫣然緩步走到城樓邊向下張望,宮門打開,禁軍整齊的列隊而出,九門府的守軍也悠閑的聚集在遠處,看樣子,初時姬無塵并沒有立時令人阻止暴動,難道他已經成竹在胸?
“皇上,都準備好了。”王喜滿頭大汗,站在墻樓口,聲音雖大,卻被風吹散了,嫣然覺得他似乎在耳語,忍不住轉過身,想要聽得更清楚一些,可是姬無塵搖了搖手,王喜快步下了城樓,轉瞬便不見了蹤影。
站在城樓向下張望,穿著紅衣的軍士迅的離開皇城,然后宮門吱吱作響,轉眼便緊緊關閉,心里微動,也許姬無塵知道消息不比自己早,所以迎戰得才這般倉促。
果然,禁軍和九門府的守軍并沒有完全阻止暴動,遠遠看過去,城中一片混亂,不知有多少無辜的百姓受到牽連,姬無塵仍然執著嫣然的手,滿手的汗,他雙眼放光,緊盯著混戰的人群,“嫣然,你看,你看……。”
看什么?暴動的人群即使再兇悍也及不上訓練有素的禁軍,他們漸漸在潰敗,隨著他們的潰敗,贏家也在走向滅亡,一步又一步,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快得可以聽風耳邊呼嘯而過的風聲,快得轉瞬就看見了地獄的烈火,那片火焰那么的壯麗,正如此刻燃滿上京的焰火一般。
“嫣然,你喜歡嗎?”勝局已定,姬無塵放開嫣然的手,指著已敗退至洛河的暴民,“你應該感謝他們,若沒有他們,你怎么能欣賞到這么美麗的火焰?你怎么知道原來你爹還有這么多的人關心?
這一刻心冷得比冰窯還要的冷,美嗎?火焰升騰至半空,在天空燃成瑰麗的畫卷,也許五年,也許十年之后都會牢牢的印在上京城人的心里,因為這片美麗的火焰燃燒的是贏家一百二十一人的熱血。
“嫣然,你回去”姬無塵面無表情的轉過身,他背對著上京,高高的昂著頭,“昨天你一夜沒睡,今天一定累了,再過兩個月龍鱗黑甲就該蘇醒了,問風也該回來了。”
風越過嫣然單薄的身體,將姬無塵的話散成千萬片,一片一片的縈繞在耳邊,他的意思嫣然已經領悟,贏家完了,贏家的人必死無疑,但是因為問風,他對自己無可奈何,是無可奈何,但并不是束手無策,自己最好不要妄動想要拯救贏家,因為問風的依靠龍鱗黑甲還在休眠,即使蘇醒了,已是兩個月之后,贏家的事兒早就塵埃落定,一定都成了定局……。
“來人,送贏庶人回冷宮。”
僵硬的邁出第一步,卻幾乎跌倒,福安伸出手想要扶她,她卻緩緩的站直了身子,“福安,咱們回去”
夢游一般的走下墻樓,嫣然只覺得頭暈目眩,耳邊突然聽見小若的哭聲,那么的撕心裂肺,心如刀絞,眼前一黑,跌倒在地。
再醒過來,已是深夜,福安淚流滿面的坐在床邊,聽見聲響,驚喜莫明,“娘娘,你醒了,你已經睡了兩天了……。”
“福安,”嫣然掙扎著坐起,“有什么消息嗎?”
“娘娘。”福安閃爍著目光,躲避著嫣然的詢問,“來喝點兒粥……。”
“福安,你說,”嫣然緊緊的握著拳頭,“我承受得了。”
忐忑不安的放下粥碗,福安緊張得滿頭是汗,“除了娘娘之外,滿門抄斬。”
滿門抄斬滿門抄斬果然是這個結局,嫣然淡然一笑,平靜得令福安恐懼,她走到鏡前坐下,“福安,來幫我梳梳頭。”
“嫣然,你知道嗎?沒有問風,你一無是處……。”
一無是處嗎?嫣然對鏡中的自己嫵媚的一笑,多美啊連自己都覺得自己笑得那么美,即使沒有問風,自己仍然笑得那么美,那么就讓姬無塵看看,沒了問風,自己是不是真的一無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