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曹變蛟看見從兩面緩緩壓過來的兩團巨大的黑云的時候,他知道,他最擔心的事情已經發生了,他最后的希望已經破滅了,他和他身后的已經不到三千人的騎兵已經變成了一支殘兵。
兩團黑云從南面和東面緩緩向明軍壓了過來,如兩座高聳的大山一般讓早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的明軍士兵頓時感到巨大的壓力,一個個都緊緊握住了手中的武器,只有它才能給自己帶來一點微弱的安全感。
好在這兩團巨大烏云沒有立刻發起攻擊,而是在距離明軍一箭之地外停了下來,沉默森冷的看著他們。
一個黑衣黑甲,身后血紅色披風斗篷的將領越眾而出,振聲高喝道:“曹變蛟,洪承疇的一萬后軍,還有你的五千步兵已經全軍覆沒,就剩下你這一支殘軍了,你已經走投無路了,束手就擒吧。”
此言一出,猶如天雷陣陣,一下子轟擊的明軍將士們驚恐不安,一個個瞠目結舌,滿臉的不可思議。
本來以為他們還有希望,還能反擊,可是沒想到從出發到現在才不到兩天時間竟然一萬后軍已經全部覆滅,前軍的五千步兵也都覆沒了,這無疑等于擊潰了他們心中最后一絲希望。
經過最初的驚愕之后,明軍士兵們都將目光投向了曹變蛟。
曹變蛟聽到這話,心中的驚駭之意更是無以復加。他本以為只有自己的前軍走到了陌路,竟然沒想到連在最后面,一向被他視為沉穩的洪承疇也全軍覆沒了,這讓他很難相信這是真的。
雖然心中有個聲音告訴他這是真的,可是身為軍人的驕傲還是讓他不想去相信。而且他知道自己一旦不否認這個消息,手下的這些士兵立刻就會軍心崩潰。
曹變蛟怒視著說話的敵軍將領,怒聲喝道:“爾等賊子,一派胡言亂語,想用這種鬼話來蠱惑我大明軍心,真是癡心妄想!兒郎們,準備殺賊!”
曹變蛟舉起手中的長刀厲聲大喝,可是身后應聲的明軍卻寥寥無幾,大部分人臉上都帶著忐忑和糾結,雖然他們仍然緊緊抓著手中的武器。
沒有預期之中如潮的喊殺聲響起,曹變蛟身子一震,一口血差點吐出,面色慢慢變得煞白,他回過頭目光一點點掃過自己的士兵,很多人在他的目光掃視之下都下意識的低下了頭,不敢與他對視。
只有少部分人,也就是曹變蛟的家丁大聲呼喝,怒發沖冠,準備跟著曹變蛟一起沖殺赴死。
冉武不為曹變蛟的話所動,從身后的副將手中接過來一把長劍舉起來高聲道:“曹變蛟,我知道你不信,那你看看這是什么?如果你不認識,那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你:這是你們此次出兵的后軍主將洪承疇的佩劍!是在我軍突入他的大營之后,他把此劍與總兵大印親手奉上的。”
“洪承疇自知大勢已去,不愿多造殺孽,不愿麾下將士白白送死因此愿意投降。難道你曹變蛟此時已經到了窮途末路,還要帶著這么多將士給你陪葬嗎?你為了你自己的所謂驕傲,就要犧牲這么多無辜的大明將士嗎?”
“我家主公也是堂堂正正的漢家兒郎,我們江家軍數萬將士也都是堂堂正正的漢家兒郎,我們跟隨主公屢次大敗韃子,斬殺韃子大將佟養性,奇襲遼陽城,生擒韃子公主,解了韃子圍困大同之危機。
我們大敗韃子豫王多鐸三萬大軍,車裂韃子猛將鰲拜,打的韃子如今龜縮不出。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為了為了什么?
為的就是給遼東這塊土地上的漢人百姓一個安居樂業的環境,讓他們能夠平平安安的活下去。我們主公做到了你們大明皇帝沒有做到的事情!做到了袁崇煥沒有做到的事情!做到了你們大明滿朝文武沒有一個人能做到的事情!
我家主公沒有向你們的朝廷要過一粒糧食,要過一分銀錢,與你們秋毫無犯。可是看看你們的袁督師是怎么做的,派人要奪我家主公兵權,卻一絲一毫的銀錢糧食都不愿給,被我家主公嚴詞拒絕后惱羞成怒率兵來攻,這才讓你等落下如此下場。
所以,你們不是敗在我們手下,死去的明軍將士也不是死在我們的刀下,而是死在了你們那個袁督師的無恥和貪婪之下!你們難道還要繼續為了一個無恥小人的貪婪而送死嗎?”
冉武聲音越來越高,越來越激烈,最后幾乎都是一字一句的吼出來的。
這些話如一根根尖刺一般重重的刺入了所有明軍將士心中,讓他們才知道原來自己是跑來當炮灰來了,來為了袁崇煥個人的一己私心來打一支為大明百姓立下赫赫戰功的抗清義軍。
這些明軍士兵雖然基本上都是目不識丁,但是基本的道義觀念還是有的。他們當兵是為了殺韃子,但是如今去跟一支殺韃子的義軍互相廝殺,而且還死了那么多人,這讓很多人心里都起了羞臊之心,不知不覺的頭都垂下去了,抓著武器的手都慢慢放松了下來。
這些事情,曹變蛟自然都是知道的,他看著自己的士兵被敵軍將領一番話說的斗志全無,氣急敗壞之下對著身后的士兵們厲聲大喝道:“你們都給老子抬起頭來,握緊你們的刀槍!不要聽這個賊人胡言亂語,污蔑督師大人!你們既然是我曹變蛟的兵,那就跟著我一起殺賊,哪怕死了也是一個爺們!誰要是敢畏縮不前,老子就是做鬼也不放過他!”
曹變蛟的威脅讓剛才消沉的士氣又回復了一些,一些士兵重新抬起頭來,又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冉武搖搖頭,看著這個冥頑不化的曹變蛟,若不是主公要求能俘虜盡量俘虜,自己早都下令沖殺過去了,何必跟這些人磨嘴皮子。
不過主公的吩咐,就是粉身碎骨也得做到。這是冉武他們最大最根本的使命。
“本將軍再說最后一遍:我家主公不忍心看你們枉死,白白為袁崇煥送命,凡是下馬繳械投降者,可免一死,而且還會得到善待。若是冥頑不靈跟隨曹變蛟頑抗到底者,格殺勿論!生擒曹變蛟投誠者,賞銀千兩,可加入我江家軍中擔任軍職。言盡于此,爾等好自為之,一炷香之后若無人投降,便是爾等喪命之時了。”
冉武說完之后,手中長刀揚起,身后的五千騎兵頓時張弓搭箭,對準了包圍圈中的明軍士兵。
一員副將從懷中掏出一支信香點燃,舉在手中。一旦這支香燃盡,便是大戰爆發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