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城城門洞開,鄭芝龍帶著兒子及手下諸首領(lǐng)頭目在城外二十里外翹首等待,眼睛一直看著北邊的方向。
從火燒英軍大營過去已經(jīng)足足半個月了。
英國人兩萬人馬,包括史密斯在內(nèi)幾乎是無一逃脫,不是被燒死,就是被殺死下山的路上。
鄭家軍也損失不小。
白牧親自來福州查看過現(xiàn)場之后,鄭芝龍又親自上了一封降表,言辭懇切的表示自己愿意將手中所有的權(quán)力和資源都交給朝廷,解散手下所有人馬,讓他們解甲歸田,絕對不再滋事為盜。
條件就是朝廷赦免他不敬之罪,保全他們鄭家一門老小性命即可。
白牧對于鄭芝龍能夠做到如此果決狠辣的壯士斷腕,以兩萬英國人的性命作為投名狀,又如此識時務(wù)的交出所有權(quán)力,心中既有詫異,還有一些佩服。
在這種情況下,他自然也不能擅作主張殺了鄭芝龍,所以寫了一封戰(zhàn)報奏表,連同鄭芝龍的降表用八百里加急送到了京城。
而江川的批復(fù)也很快下來、送到了白牧手中。
在得到了江川的批復(fù)之后,白牧這才帶著第一軍親自趕到福州,向鄭芝龍宣布旨意,同時進行交接事務(wù)。
鄭芝龍等人此時就在等待白牧大軍的到來。
鄭芝龍的臉色看起來很平靜,但是他身旁的鄭森卻是一臉沮喪憤恨,不時的捏著拳頭發(fā)出響聲,似乎心中恨意難平。
“森兒,到了此時,便不要多想了。咱們鄭家享了這么多年富貴威風(fēng),也足夠了。如今能夠保的一家老小平安,就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鄭芝龍察覺到兒子的心情,出言勸慰道。
“爹,道理我都明白,只是心中卻仍然是心緒難平,我不甘心!憑什么我們鄭家辛辛苦苦打下的基業(yè)如今卻要拱手想讓,卻只能換來一個平安而已。他江川要拿我們的東西,卻還要擺出一副寬厚仁慈的嘴臉來,好像是他給了我們多大的恩澤似得。我真的不甘心!”鄭森咬著牙低聲道。
鄭芝龍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兒子,神色極為嚴(yán)肅的道:“森兒,我明白我的心情,我心中又何嘗不難受,何嘗不委屈?這是我辛苦一輩子打下的基業(yè),我又何嘗甘心拱手讓人?”
“可是你必須明白,水無常形,人無常勢。如今這天下大勢不在我鄭家這邊,若是我們非要強行爭取,只能落一個身死族滅的下場。到了那個時候什么都保不住了。人絕對不能與大勢抗?fàn)帲駝t害人害己。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這個關(guān)頭了,你切莫沖動行事,使我所有努力都付諸東流。如果那樣的話,你就是我們鄭家的罪人!”
鄭森臉色變幻,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最終還是嘆了一口氣,低下了頭。
“兒啊,你若是真有英雄之志,你就且隱忍一時,好好錘煉自己,若是那江川能夠坐穩(wěn)這江山,你就潛心修身,若有機會便要努力使自己出頭,為朝廷效力,也能保我鄭家再度富貴。若是風(fēng)云再變,你便可積蓄實力,伺機再起,說不定將來還有一番造化。你明白了嗎?”
鄭芝龍看兒子不說話,又低聲開解道。
鄭森終于點點頭,表情恢復(fù)了平靜,說道:“父親,我明白了。我會控制我自己,絕對不會沖動行事的。”
看著兒子如此,鄭芝龍也終于松了一口氣。
他手下的人其實該遣散的也遣散了,不愿意留下的也讓他們自己自謀出路去了。
愿意留下的,都差不多是跟他一樣沒有了再打打殺殺的雄心壯志的人。
當(dāng)然,這其中也不排除想在朝廷之中再覓得一份差事的人。
“老爺,他們來了。”一旁的管家忽然叫了起來。
鄭芝龍?zhí)ь^望去,只見遠處的官道上塵土飛揚,蹄聲陣陣,顯然是大隊人馬逶迤而來。
當(dāng)頭的一隊騎兵縱馬而來,在鄭芝龍等人三丈外齊齊勒馬停了下來,動作整齊劃一,就如一人一樣,看的鄭芝龍等人暗暗心驚。
為首一人身穿毛呢軍服,身后毛呢披風(fēng),頭頂大檐帽,眉目硬挺冷峻,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顯得英武不凡。
“罪臣鄭芝龍等參見白將軍。”鄭芝龍急忙上前參拜,眾人也都跟隨。
他上次見過白牧一次了,也知道這位爺是攝政王江川的心腹大將,又是這次的傳旨欽差,自然不敢怠慢。
“鄭老爺子請起,無需行此大禮。”白牧跳下馬來,長聲大笑道。
看到白牧的樣子,鄭芝龍心中放松了不少,顯然朝廷那位答應(yīng)了自己提出的條件。
想到一家老小的性命算是保住了,鄭芝龍心中還是很寬慰的。不過一想到自己多年的基業(yè)很快就要成為他人的嫁衣了,心中也還是有幾分酸楚和不舍的。
哪怕他已經(jīng)想的很開了。
寒暄幾句之后,白牧重新上馬,鄭芝龍也坐上馬車,向福州城而去。
到了福州城里,第一軍主力也很快到達,與鄭家軍交接了城防。
其實此時也沒有多少鄭家軍了,只剩下一些在城門口維持秩序的人而已,也是擔(dān)心引起朝廷的誤會。
待交接了城防之后,白牧便在鄭芝龍的將軍府之中宣讀了王命懿旨。
“鄭芝龍能順應(yīng)大勢,主動臣服歸順朝廷,免了生靈涂炭,刀兵四起,實乃忠義之臣。本王甚是欣慰,今特封鄭芝龍為二等安樂侯,且全族移居京城。本王已令工部為安樂侯建造安樂侯府一座,以犒賞安樂侯全家忠義之舉。”
鄭芝龍一愣,沒想到江川竟然還給了自己一個侯爵。在他原本想來,能有一個子爵都已經(jīng)是頂天了。
當(dāng)下急忙叩謝道:“臣鄭芝龍多謝殿下天恩。”
至于移居京城,這也是應(yīng)有之義。換做是他自己,也不可能讓自己繼續(xù)待在東南的。
白牧微微一笑道:“安樂侯,恭喜了。這里還有一道王命懿旨,請靜聽。”
“安樂侯之母鄭氏德劭年高,且能深明大義,主動規(guī)勸子孫歸順朝廷,實乃天下婦人之楷模。今特封為一品誥命婦人,享陛前不跪,且另有綾羅綢緞寶物若干賞賜。”
鄭老太太如今還在建寧城,這道旨意鄭芝龍代領(lǐng)即可。
鄭芝龍沒想到母親還有誥命加身,心中又是意外又是驚喜,又急忙跪倒謝恩。
等他拜完,白牧又拿出一道王命詔書道:“安樂侯,這里還有一道旨意。是給貴公子鄭森的。”
鄭芝龍驚訝的看了白牧一眼,又看看有些愣怔的兒子,急忙扯了扯他的衣服道:“森兒,上前聽旨。”
鄭森這才回過神來,上前跪拜,低頭聽旨。
“本王聽聞安樂侯之子鄭森少年英武,氣度不凡,又熟悉海戰(zhàn)。本王如今欲擴建水師,正是求才若渴之時。特征召鄭森入水師之中任職。具體職銜,由水師提督鄧世昌安排。鄭森領(lǐng)旨之日,則是趕赴水師任職之時。另,安樂侯麾下原有各人,若是有志于效力水師者,皆可跟隨鄭森一同前往水師報道,具體職事俱由水師提督鄧世昌安排。”
鄭森聽完之后,愣在了原地。
他本以為自己從此以后再沒機會征戰(zhàn)沙場了,畢竟以自己的身份,江川不殺自己已經(jīng)算是開恩了,但是卻沒想到竟然還能讓自己去水師任職,而且還讓自己帶上父親以前的部下。
他忽然覺得自己之前太過小瞧這位攝政王殿下了。
這位的心胸好像也不是那么狹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