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天瑜無奈扶額,淡淡道:“碧兒你起來,幫我看著這些人,既然要跪,就給我挺直了身子跪在那,誰要是敢動彈一分……”說罷,她轉(zhuǎn)身,從正廳裡取出擦花瓶的雞毛撣子,轉(zhuǎn)身,再次走出來,將雞毛撣子往地上一扔,冷冷道:“就拿著這個,打他們的後背。”
碧兒被雞毛毯子嚇了一跳,又怕顧天瑜會生氣,所以還是怯怯的站了起來,在衆(zhòng)人的苦不堪言中,顫巍巍的將雞毛毯子拿了起來。
顧天瑜點點頭,對跪在最後一排的小太監(jiān)說:“小良子,你起來。”
小良子臉色慘白,又不敢違背命令,只好勉強(qiáng)起身,躬身來到顧天瑜面前,顧天瑜貼著他的耳畔囑咐了幾句,隨後,小良子便一臉詫異的往宮門口去了。顧天瑜掃了衆(zhòng)人一眼,然後款款踱步來到小凳子面前,蹲下來,淡淡道:“本宮最後再問你一次,你知不知道飯裡有毒?”
小凳子委屈的搖著頭,解釋道:“主子,您就是殺了奴才,奴才也只會說不知道……要不……奴才撞死在這兒得了!”
顧天瑜皮笑肉不笑道:“這倒不必,只是剛剛和皇上談話時,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你跟我進(jìn)來,我有事情要問你。”
小凳子意外的仰起臉,此時顧天瑜已經(jīng)起身,她望著面露喜色的衆(zhòng)人,繼續(xù)溫言軟語道:“至於你們……不是有骨氣的很麼?那就繼續(xù)給本宮跪著!”說罷,突然拿過碧兒手上的雞毛撣子,狠狠落下,一個小太監(jiān)立時狼狽的叫了一聲。
顧天瑜此時如一個魔女一般,冷喝道:“都給我挺直了。你們每個人,都將本宮今日的話記仔細(xì)了。在我們東娥宮,你們有絕對的自由,可以隨意玩笑打鬧,本宮說過,我東娥宮不需要那些沒用的規(guī)矩。但惟有一點,誰也不要想著挑本宮的逆鱗,如果被本宮知道你們暗地裡有小動作,放心,本宮不會讓你死,但會讓你生不如死。”
所有人都畏懼的匍匐在地,弱弱道:“是。”
顧天瑜點點頭,滿意道:“不要以爲(wèi)本宮是紙老虎,縱然是紙老虎,那也比貓強(qiáng)。”說罷,便對還匍匐在地的小凳子說:“我說,你要跪到什麼時候?跟本宮進(jìn)去。”
小凳子忙道:“是,主子。”
顧天瑜往門的方向掃了一眼,眼底掃過濃濃的憂鬱和悲傷,她從未想過,這時候的她會如此淡定。這段時日,心中那根怎樣也無法拔除的刺,或許已經(jīng)太久,久到在她接受了接二連三的打擊後,忘記了該如何悲傷。
來到正廳後,小凳子依然跪了下來。顧天瑜冷冷道:“你這麼跪著,是想要本宮渴死麼?”
小凳子愣了愣,隨即抿了抿脣,眼眸中帶了幾滴淚,激動道:“謝主子!”說罷便起身,興沖沖的給顧天瑜泡茶。
顧天瑜接過茶,抿了一口,笑著點點頭道:“嗯,水溫是我最喜歡的,茶葉放的量也正適中。小凳子……”她微微擡眸,目光清定的望著小凳子,繼續(xù)道,“我記得我們第一次相見,你爲(wèi)了我們都能活命,動手扇了我一巴掌。”
小凳子將頭低得低低的,面色漲紅。
“不過我不怪你,反而有些感謝你,否則,我也不會入宮……”說至此,她將茶盅放下,擦了擦脣道:“剛剛我是一時氣急,但也算逢場作戲。事實上……我也的確不認(rèn)爲(wèi)一直以來如此機(jī)靈的你,會做出這種愚蠢的行爲(wèi)。那麼……你告訴我,究竟是誰,直接或者間接的……讓你給三丫餵食。”
小凳子支支吾吾,不知該作何是好,良久後,他才愁眉不展道:“主子,不是小凳子不說,只是……那樣的事情連奴才都不相信,說出來只會讓主子添堵罷了。”
顧天瑜輕輕撫摸著三丫的羽毛,眼眸低垂,長長的睫毛在燈光下微微顫動,然語氣卻波瀾不驚若清空皓月般淺淡:“是喜兒麼?”
小凳子的表情一瞬間慘青,他震驚的望著顧天瑜。
顧天瑜的神情沒有一點變化。
“其實,我在得知宮中有奸細(xì)的時候,就想過她。雖然我無數(shù)次對自己說,她是我在這裡最信任的人,是我從丞相府帶過來的,從一開始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給我溫暖的人。所以,一直逼著自己不去懷疑。但是怎麼辦呢?事實上,我們並沒有那麼熟,現(xiàn)在算一算,不過也只有幾個月的時間。”
小凳子此時已經(jīng)滿臉驚訝,不知道該作何反應(yīng)。
“師傅以前便說過,不要輕易相信身邊每一個人。越是對你親近的人,你越要防著她。別說只相識幾個月,縱然是在一起生活了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長的時間,總有一天,因爲(wèi)利益她也可能會背叛你。這利益並非單純的地位,金錢,名譽(yù),有時候也指愛情。”
顧天瑜沉浸在回憶中,說起這些,不由自已的笑了笑,這笑容卻沒有多少溫度,“我曾經(jīng)不相信,但自從那夜,笛音突然消失,她看我的眼神突然變了,她時常走神,時常慌亂,我愛喝的茶的溫度也會記錯,卻經(jīng)常和三丫在一塊,似是很喜歡,眼神卻是疏離的。我一遍遍的告訴自己,沒關(guān)係,她只是看我憂心忡忡,所以也跟著擔(dān)心罷了。”
說至此,她頓了頓,擡眸,望著此時神色悲傷的小凳子,挑眉繼續(xù)道:“所以,從那日回來,我便告訴她,要她注意奇怪的人,她卻還沒意識到,然後……她爲(wèi)了洗脫自己的嫌疑,嫁禍給了你。”
小凳子捂著嘴巴站在那兒,臉上已經(jīng)煞白,他萬萬沒有想到這纔是真正的實情,“奴才……奴才以爲(wèi),喜兒姑娘也不知道,所以才……”
顧天瑜無奈的笑了笑,問道:“那麼你說,若她不知道,這宮中是否還有另外一個人,能夠如此親近三丫,是否能夠輕易瞭解我的一切,掌握我的舉動?除了她,又有誰能夠讓他們看得上眼?”
小凳子見顧天瑜笑的如此悲慼,有些不忍心道:“主子,您別太傷心了,您……您準(zhǔn)備怎麼處置喜兒?”
顧天瑜斬釘截鐵道:“我從不會留一個會背叛我的人在身邊。抱歉,今天對你這麼兇,也是不得已而爲(wèi)之,我這個人,做戲喜歡做足,不聽到一個人親口承認(rèn)錯誤,我便不會甘心。”
小凳子點了點頭,面色有些頹敗道:“小的知道了……一切都由主子決斷。”
顧天瑜淡淡點點頭,思量一番,又囑咐了幾句。小凳子聽得膽戰(zhàn)心驚,雖然他一直覺得自家主子不是泛泛之輩,單是她對待皇上的態(tài)度,那也是一般女子無法比擬的,但是直到今夜,他才真正意識到,這個主子有多麼的機(jī)智,冷靜,和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