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入眠之后,孔陽睡得異常深沉。
而清醒的一瞬間,他立刻警覺地翻身站立,渾身肌肉緊繃起來。
對于像他這樣常年習武的人來說,如此深度的睡眠實屬罕見。
而且,身下傳來的堅硬觸感也并非他所熟悉的床鋪。
空氣中也彌漫著完全不同于花店里的腐臭味道。
雖然難以置信,但確實是有人趁著他熟睡時,無聲無息地將他帶到了這里。
“不必緊張。”不遠處的黑暗中,一個柔美的女聲傳來。
隨即,數點藍盈盈的火光在黑暗中浮現出來,將黑暗中的一角照亮。
身著月白色長裙的少女倚靠著墻角,坐在一堆干草當中,面容恬靜而秀美。
還有一位臉色慘白的少年將頭枕在少女的膝蓋上,雙目緊閉,氣若游絲。
“你是!”孔陽看清了少女面容,驚道。
這位少女曾經用蘆葦葉變作軟妹幣,從孔陽的手中買過一朵花。
她也就是孔陽和齊修靈兩人正在尋找的那只妖怪。
至于枕在少女膝上的少年,卻是一張孔陽從未見過的陌生面孔。
“我們見過,你可以叫我小九,或者九姑娘。”少女對孔陽柔柔的說道,指尖輕輕撥過懷中少年的發梢,倒像是在撩動一只貓。
“是你帶我來的?”孔陽向這位自稱小九的少女提問道。
他問話時,孔陽小心打量著四周。
此地似乎是一間密閉的石室,唯一的出口便是頭頂上的一塊活動木板。
有微弱的風從木板的縫隙間流入這間石室里。
“是我帶你來的。”小九點頭回答:“不過,請公子寬心,我不會傷你。”
知道這少女是妖怪,孔陽可不敢輕易相信對方的承諾,依舊是擺出一副防御的姿態。
“你要做什么?”孔陽向小九問道。
“我要你在這里護著他,等我回來。”小九纖如蔥白的手指摩挲著那少年昏迷中的臉頰,回答道:“不用很久,兩個時辰之后,我便送公子回去。”
孔陽沒有齊修靈那么多的手段來判斷昏迷少年的情況。
但是透過孔陽的雙眼看去,一層黑色的死煞盤旋在少年的頭頂,愈漸濃郁。
這是死期漸近的標志。
“呵,你憑什么覺得我會答應你。”孔陽眉梢一挑,沖著小九問道。
“我知公子舍身救人,雖未得善報卻依然胸懷坦蕩。能有如此心懷之人,若不可信,茫茫天地,又可信何人?”小九微笑回答。
她纖若蔥白的手指,遙遙指向孔陽的心口,說:“我曾有幸與一人相識,那人與公子頗為相似,只不過,命沒有公子這么好罷了。”
孔陽知道小九前半句話所指,是那天自己在湖水中救下自盡女子的事情。
而現在想來,自己那天所遇到的事情,也許從一開始就在這位小九姑娘的算計之中。
但即便如此,孔陽看著少年頭頂盤旋的黑色死煞,心想,自己若是置之不理,只怕日后也會良心不安。
于是,他一咬牙,還是答應了道:“好,那我答應你。”
縱然這又是妖怪的計謀,但在孔陽的字典里卻從來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如此,小九向公子拜謝了。”說著,這位小九姑娘真的向著孔陽所在的位置俯首一拜。
這一拜完了之后,小九將昏迷中的少年輕輕安放在柔軟的干草間,站起身來。
便在小九站起來的過程中,她柔柔的身體忽然打了個踉蹌,胸前白色的衣襟上泅出了一條血線。
縈繞在小九身邊的藍色火焰隨之一黯,幾欲熄滅。
火光的閃爍之間,孔陽大步上前,本能的想要攙扶維持著人類外表的小九。
不過,他立刻反應過來,這個看似柔弱的少女其實是個妖怪,伸出去一半的手也就僵在了半空中。
小九看了看孔陽尷尬的模樣,微微一笑,抬手抹去了胸口的血漬。
“公子的那位老板,好生厲害。”小九扶著石墻,對孔陽說道。
孔陽一驚,這才想起與自己同住一個屋檐下的齊修靈。
自己被擄來了這里,那么齊修靈呢?
“我老板呢?你把他怎么了?”孔陽這次倒是不猶豫,一把抓向小九的臂膀,喝問道。
小九的手臂在孔陽掌中如同云霧般散去,讓孔陽握了個空。
“公子請放心,以我的道行,還奈何不了那位大人。”小九回答道,聲音空靈。
密室中的火焰在小九說完這句話之后漸次熄滅。
黑暗中,小九的身形淡化成一個白色的虛影,仿佛隨時都會消失。
孔陽守在那個昏迷的少年身邊,向小九急急問道:“你要走了?”
小九的聲音已經很輕了,近乎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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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愿一切因果都將得報。”小九回答。
密室之中,一切重回靜寂,只能隱隱聽見兩個人的呼吸聲。
……
城市的另一處,一間不大的獨身公寓里。
原本是空蕩蕩的房間中忽而煙霧彌漫。
這煙霧無根而生,聚而不散,不過片刻就凝結作少女的模樣。
少女身著月白色長裙,粉黛不施,僅憑眉目便足以動人。
剛剛才從孔陽面前憑空消失的小九,不過轉瞬間就來到了這處公寓里。
然后,這間公寓的門前想起了陣陣敲門聲。
小九微笑著打開房門,給那個走進房間里的人一個擁抱。
走進房間的是個三十多歲的俊朗男子,梳著背頭,穿著高定西裝,一副精英人士的模樣。
這正是那個騙子。
“宋義,你來晚了。”小九裝模作樣地撲在騙子的懷里,用帶著撒嬌的語氣說道。
化名為宋義的騙子同樣也裝出滿臉的寵溺,伸出手指在小九的鼻梁上輕輕刮了一下。
“乖丫頭,別急嘛。”
宋義說道:“我今天剛剛和家里長輩商量了一下,準備帶你回去見見我父親。”
小九一下子從宋義的身上跳了下來,如同真正的無知少女那般手足無措,道:“真,真的嗎?那我等下要不要換一套衣服!我要不要準備禮物!”
宋義只是笑著,揉著小九的頭發,說:“禮物就不用了,對我來說,你就是最好的禮物。”
是的,對于宋義這樣的騙子來說,涉世不深而飽含青春朝氣的少女,就是最好的禮物。
這樣的事情,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討厭。”小九嬌羞的捶了一下宋義的胸口,然后抬起頭來,眼中有著期待。
“那你快帶我過去吧,不要讓伯父等久了啊。”小九說道。
……
在城市的某個分叉路口。
齊修靈旁若無人,手中拿著一朵白色的雛菊,正在一片一片揪著雛菊的花瓣。
伴隨著手上的動作,他嘴里還在念念有詞,道:“走左邊,走右邊,走左邊,走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