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陽眼睜睜看著那只黃色的大鼠撲到青年的身上，然后用白色的長尾巴緊緊勒住了青年的脖子。

“你很想報復對吧？”大鼠俯在青年的后腦上，尖細的長嘴卻湊到青年的耳邊，低聲喃語道。

青年的臉上原本只有無盡的惶恐。

他徒勞的拉扯著大鼠的尾巴，想要把這只大鼠從自己的身上拉扯下來。

但是大鼠的話語卻仿佛帶有魔力。

當它湊在青年的耳邊，說出“報復”兩個字的時候，青年掙扎的動作卻慢了下來。

這一刻，青年在認真的傾聽這只大鼠所說的每一個字。

“報復，報復，報復……”青年重復著這兩個字，雙目變得一片赤紅。

大鼠的嘴角挑出了得意的笑容。

它接著說道：“我聽到了你的心聲，才會應你的呼喚而來。現在，你告訴我，你真的想要報復嗎？”

青年的鼻孔之中喘著粗氣，牙關緊咬著，一字一頓道：“是的，我一定要報復！我一定要報復！我要殺了他們！”

孔陽在一旁緊皺著眉頭，注視著這一切。

當青年回答那只黃色大鼠問題的時候，大鼠的尾巴也一點一點陷入了青年的皮肉里，就好像兩團不同顏色的面團逐漸揉和到了一起。

“果然是想要寄生到凡人身上嗎？”一個聲音忽然在孔陽身邊低聲說道。

孔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嚇了一跳，轉頭之間，便看見了自己身邊站著一個灰色的人影。

透過這個人影臉上模糊的五官，以及那個故作冷漠的聲音，孔陽確定這個人就是花店老板齊修靈。

“臥槽，你什么時候進來的！”孔陽瞪大了眼睛，道。

齊修靈模糊的五官上看不出表情來，只是語調平靜的回答道：“我一直都在旁邊看著，只是沒有說話而已。”

兩人這簡短的對話之間，黃色大鼠的四肢已經完全融入了那位青年的后腦之中，看起來分外恐怖。

然后，隨著這只大鼠的融入，青年臉上的神情變得越來越猙獰，越來越憤怒。

“這個耗子精是要做什么？”孔陽向齊修靈問道。

齊修靈作沉思狀，回答道：“這個妖物想要融合人類的身體，但是它力量不夠強，還必須要人類心甘情愿才可以。”

“心甘情愿？”孔陽看著已經將半個身體融入青年血肉之中的黃色大鼠，只覺得一陣惡心，立刻說道：“誰會愿意讓這玩意和自己合體啊！惡心不惡心！”

“是啊，很惡心。”齊修靈非常難得的點頭認同道：“所以，這只妖物也需要付出代價才行。比如，幫著這個人完成他的愿望。”

這時，周圍的景色再度模糊了起來。

在這一幕片段完全淡去之前，孔陽看見那個青年腳下的大地蕩起漣漪，然后，青年就好像一枚石子一般，緩緩沉了下去。

晨露熹微。

又是新的片段。

而這最新的一幕，卻是讓孔陽和齊修靈二人熟悉得不得了。

正是他們在巷子口看到的學生們在早讀結束后，齊齊在校門口買早餐的場景。

那名青年站在墻角的陰影中，臉上的肌肉抽搐著，手指藏在衣兜里，握著他那柄鋒利的匕首。

黃色大鼠幾乎是已經和他完全融為了一體，只剩下一個尖尖的腦袋還露在外面。

“動手啊，看到了沒有，你恨的人就在那里！殺了他們，完成你的復仇！”大鼠細細低語著。

“不，不。”青年退了一步，猛烈的搖頭：“我記得他們長什么樣子！這不是他們！”

“這就是他們！”大鼠猛然提高了音量，說道：“你好好看清楚，當年欺負你的人，和你現在看到的這些小娃娃明明長得一模一樣！就是他們！”

青年顫抖的手緩緩將匕首掏了出來，目光鎖定了一個正在買肉夾饃的女孩。

極為接近的身高、同樣的發型……是的，是的，就是她了！

我要……殺了她！

青年的嘴角淌下涎水來，小腿上的肌肉蓄勢待發。

但是這個時候，青年的另一只手卻忽然探出，一把拉扯住了角落里鐵欄桿，死死的，不讓自己逐漸失控的身體竄出去。

“還殘留著最后的人性嗎？”齊修靈看著這個青年，低聲自語道。

如果不是這最后的人性阻止了他，那位買花的少女在前一天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根本等不到齊修靈和孔陽兩人發現異狀。

“等一下。”孔陽很是急切的問道：“這個人的愿望不是向以前欺負過自己的那些人復仇嗎？那個耗子精騙他來殺中學生，算是個什么事啊！”

齊修靈冷冷一笑，回答道：“以前的那些人現在都已經是天南海北了，你讓這個本事不大的耗子精上哪里去找？而且成年人多少都有些反抗能力，如果搏斗的過程中讓這具身體受損就更加得不償失了。”

“所以，無論怎么看，這些外貌形態上與青年記憶中的仇人非常接近的學生，都是更加合適的目標。”

“至于，復仇什么的。只要讓這個青年的怨氣得到宣泄，那他就是復仇成功了，那么不管殺的人是誰，都是達成了他的愿望。”

在齊修靈說著這些的時候，青年與老鼠的角力也已經分出了勝負。

只見青年拉扯在鐵欄桿上的那只手臂緊繃著，青筋暴起，如同一條韁繩般拽著青年失控的軀殼。

于是那青年始終都沒有再邁出一步，甚至都松開了握著匕首的那只手。

然后，只見青年腳下的土地再度蕩起漣漪，令他的身體緩緩沉了下去。

這是舊日片段的最后一幕。

當這一幕完結的時候，所有的場景都仿佛是鏡中世界一般，片片破碎。

孔陽睜開雙眼，所看見的是那間充滿腥臭味道的房間。

他吐掉自己嘴里的那一截樹枝，又握了握拳頭，通過身體的觸感，他終于確定自己回歸到真實的世界了。

只不過，當他轉頭看向自己身邊的時候，卻沒有看見齊修靈的人影。

“喂，人呢！”孔陽不由得扯開嗓子嚷了一聲。

“別說話。”一個壓低的聲音在他腳邊傳來。

孔陽低頭一看，只見齊修靈整個人都趴在地上，手指輕輕敲擊著房間的地板。

“這個屋子下面，是空的。”齊修靈對孔陽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