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覆潛水下去,摸索洞壁,探尋著可以出去的路,黑暗中,他的雙眼已失去了作用,他憑藉的只有兩隻手,不停地向死亡發起挑戰。他閉緊雙眼,用雙手反反覆覆摸索著洞壁,終於,他的左手摸到了一個洞口,洞口很少,只容一個人蛇般鑽入,這就象來時的洞口一樣大。
他興奮地睜開眼,向生的黎明祈望,可是很快,他的希望就破滅了,這個洞口只鑽進一米多,就前無去路了。
於是,他只得重新用雙手探路,摸索了一會兒,他暗罵自己:“李志林啊李志林,你是個膽小鬼,一遇到危險,你首先想到的是退縮,爲什麼不能勇往直前?此刻,你不得不承認,你最想摸到的回去的那個洞口,你想過沒有,在水面之上,也許會有一個洞口,依舊是黑暗的,甚至會有更多兇險,卻通向光明,通向希望。”
他鑽出水面,攀扶著洞壁,一下一下的用空閒出的那隻手摸索著。許久之後,他仍然沒有摸到任何一個洞口,他有些失望了:“看來我李志林也要藏身在這個井裡了。師姐會不會哭呢?吳青芬不知見到了師姐沒有,見到後都說了些什麼,師姐是不是真的嫁給了她的那個許師兄?”
他仰躺在水面,瞑視著黑暗中的洞頂:“我爲什麼這麼悲觀?其實,我養足精神,一遍一遍地探索,總會找到出去的路。有一個地方,我沒找過,洞底呀!”
他一個猛子潛到了水底,呀!下面有個較大的洞口,他順勢往深處潛。只潛了一會兒,又沒了去路,他仔細探索著,發現洞壁又有一個小洞口,他毫不猶豫地鑽了進去。洞內向上傾斜著,空間漸漸地越來越大,水也消失了。腳下似乎是柔軟的草,他們伸手摸了摸,真的是草。
他倚著洞壁休息了一陣兒,繼續在黑暗中前行。也不知走了有多久,他的腳下一絆,摔倒在地。他躺在地上,合上雙眼。在這樣的黑暗中,睜開眼與閉上眼,感覺到的沒什麼兩樣。
一呼一吸間,他感覺到在自己身邊坐著一個人,對!應該是一個人,在這樣的井底深洞中,怎麼會有人呢?而且是呼吸均勻,活生生的一個人。那個人居然說話了,聲音喑啞,卻中氣充沛:“小夥子,你是來找裴將軍的?”
李志林坐起身,向黑暗中的那個人說:“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心裡想什麼?”
那人說:“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裴將軍死了。唉!象他那樣的人也會死,你不覺得太悲哀了嘛?”
李志林說:“我知道裴將軍已經死了。人生下來就是爲了怎樣去死!”
那人驚異地問:“你說什麼?人總會死亡嘛?那麼我什麼時候死?”
李志林說:“好就好在,人不知什麼時候死?!彼X得莫名其妙,在這樣黑暗的井底,自己居然有閒情雅緻談論著生死大事。
那人說:“如果我殺了你,或者你殺了我,難道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死的?”
李志林慘然一笑,說:“我們爲什麼要互相殘殺,我沒想殺人。喂!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你一個人待在井底幹什麼?”
那人嘆了口氣說:“原來你不是來殺我的,很好很好,我還不想死。你說什麼井底?我在家悶坐,你硬闖了進來,我以爲你來裴將軍的,你說是,那麼你一定是來殺我的,你又說不是,你來我家卻又不知我是誰,真奇怪。”
李志林心中暗道:“奇怪的是你,把井底當家住,語無倫次,生啊死?。〔恢f些什麼。”想到這兒,他大聲說:“我叫李志林,我是來…找裴將軍的。”
那人說:“你叫李志林誰不知道,你來找裴將軍誰又不知道,不用大聲叫喚,我叫劉海蟾,等會兒天亮了,我帶你去找裴將軍,只是他是死的,左春暉也在那兒?!?
李志林大驚:“什麼?你是劉海蟾?你怎麼可能是劉海蟾?”
他感到大奇:“劉海蟾是古代人,現在是中華民國年間,差了有上千年,他怎麼可能活到現在呢?好象他還見過活的裴將軍,兩人好象也不是同時代的。
“最奇的是他竟然知道二妹左春暉,這真的不可能!噢!我明白了,我是在做夢,對一定是夢?!彼俗约旱哪樢幌?,又感到了疼痛:“難道不是夢?”
劉海蟾說:“瞧!天就要亮了。爲了少惹麻煩,待會兒見了裴將軍和左春暉,你一定要聽我的?!?
李志林擡起頭四下觀看,呀!這兒好象真不是井底,遠處似乎真的有些許的微光。他站起身向前走去。
劉海蟾拽了他一下,遞給他一把劍,說:“你跟著我,待會兒說不定要有一場好鬥?!?
李志林問:“跟什麼人鬥?”
劉海蟾道:“當然是壞人。”
兩人摸索著前行了一段路,天真的亮了,李志林這下看清了,那個劉海蟾身著灰佈道袍,鶴髮童顏,他左手提一把青鋒劍,右手拿著一柄拂塵,仙風道骨。
李志林忍不住問:“道長,你是神仙?”
劉海蟾捋了捋頜下一縷長髯,笑了笑,說:“我倒是想成仙得道,可惜沒找到門路?。 ?
李志林注意到晨霧依稀籠罩著花草樹木,和著流水悠悠飄飄,恰是仙境一般。最不可理解的,這望城觀周圍的一草一木,自己應該相當熟悉,可是眼前的景象陌生而美好,如果不是仙境,一定是夢境。
兩人走了好一段路,忽而聽到前方有打鬥之聲。劉海蟾牽著李志林的手,半蹲著以灌木爲掩體,悄悄靠了過去。劉海蟾撥開茂密灌木枝條,往前一看,驚道:“原來裴將軍沒死!太好了!”
李志林清晰地看到,前面是一塊空地,地勢比這兒低了許多,俯視下去,見有許多士兵(當然是古裝的),手持長矛與盾牌圍著一個人,那人手持一柄長劍,舞動起來瀟灑飄逸。
李志林看呆了,他從未見過有人會這樣使劍,“使”字肯定不準確,應該說是舞劍,不對,不對,是劍舞,還是不確切。好象理當這樣說,劍即使人,人就是劍,無劍若有劍,有劍似無劍。
過去有人說劍人合一,這種說法只是太牽強,因爲你根本無法說清楚那究竟是一種什麼境界,但可以感覺到,所謂可意會而不可言傳。
那人那劍快起來似電,卻讓人能夠看得清清楚楚,那麼你看清了來劍,以爲可以閃避過去,你錯了,無論你怎樣躲,都無處可藏,因爲你看到了劍,必定被劍傷。你無法理解劍舞者是怎樣做到這樣的,你只能嘆口氣說:“唯劍之道,獨有裴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