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 顧見鋒開口說道:“在下顧見鋒,是巡撫的捕頭,受巡撫大人的命令, 特意來調查十年前這單冤案, 如果你們知情不報, 也是要坐牢的。”
壯漢夫婦大驚, 連忙要跪下口頭, 顧見鋒止住了他們,接著說道:“巡撫大人明鑑,自從抓獲了楊不休這個惡霸, 就對長守鎮(zhèn)的治理不滿,決心好好整治一番, 十年前的冤案則是重中之重, 希望你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儘快查個水落石出。”
兩夫婦喜極而泣:“是是是!顧捕頭說得是!蒼天有眼啊!我們文家終於要擺脫勾結妖女,禍害村民的罪名了!”
聶隱走上前, 拿出一個溼漉漉的破爛的小布袋,說道:“這是我從你們老井下拿出來的,你們認得嗎?”
壯漢接過小布袋,搖搖頭說道:“未曾見過。那口井並不是我們自願封起來的,而是瘟疫過後, 楊族長給我們封的, 還特地出錢請人給每家每戶修了新的水井。”
聶隱瞭然:“看來這個小布袋就是瘟疫的來源了。我仔細觀察過, 每家美戶新挖的水井大概都在地下暗流的上流, 久的水井不會污染到新的水井。”
於是乎, 情勢所迫,衆(zhòng)人不得不連夜悄悄敲開村裡所有文家族人的門, 與他們商量,一起蒐集證據(jù)。
一大清早,顧瑜和顧見鋒就去到衙門,將寫好的狀書呈到縣令面前,縣令派人在各家的老井底下搜到了一模一樣的小布袋,很快,楊顧星與楊家族長被“請”了過來。
文家族人擠滿了整個衙門,控訴著楊家的罪行,又因爲有了顧見鋒這個“巡撫捕頭”,縣令迫於壓力,不得不公正處理此案了。
雖然人證物證俱在,然而十年過去了,老井下的□□早就消散得一乾二淨,楊家族長與楊顧星一家拒不承認。
經(jīng)過一番周折,最後只能判定文家與“瘟疫”一事沒有任何關聯(lián),文家族長兩夫婦屬於意外慘死,責令楊族長修繕文家祖墳,將文族長兩夫婦的屍骨給予厚葬。
至於文瑾兒與其餘文家族人的家產(chǎn),楊家人應如數(shù)歸還。
文瑾兒拿回了屬於自己的百畝良田、荷塘及兩所家宅。但由於十年前,大成織布坊與大成米鋪的生意規(guī)模只有今日的十分之一大,文瑾兒可以收回兩間鋪子的所有權,但經(jīng)營權與經(jīng)營所得要與楊顧星平分。
雖然心中忿忿不平,但這樣的結果已經(jīng)算不錯了。自此之後,文家人在竹溪村裡終於可以擡起頭做人,文瑾兒也成了文家的族長,竹溪村的大小事務,文家人再次擁有了話語權。
三方簽字畫押,遞交地契物權後,傍晚方纔離開衙門。
文瑾兒被族人們簇擁著走到村口,楊顧星恰巧也走到這兒,兩人越過人羣對視。
楊顧星冷著一張臉,久久地盯著她看。他身旁的楊大娘更是整張臉憋得通紅,雙眼噴火似得看著他們。
顧瑜見狀,走上前去說道:“縣令大人責令楊家一日內搬走,楊老闆時間不多了吧?”
楊顧星看了他一眼,並沒有說話,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對文瑾兒說道:“日後織布坊和米鋪的生意就仰仗文族長了,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說完揮袖離開了。
“瑾兒姐姐!你們終於回來啦!”
回家家門,盈盈迎了上來,一見衆(zhòng)人面色輕鬆便知道官司打贏了,趕忙拿出柚子葉給往大家身上灑水。
瑾兒笑著問道:“哈哈,盈盈你這是做什麼?”
盈盈笑嘻嘻地說道:“瑾兒姐姐,你這就不知道了,這是在給你們辟邪除晦氣啊!”
聶隱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說道:“你也有所不知,以後不要再叫瑾兒姐姐了,她已經(jīng)是文家的族長,你得尊稱她爲叫族長。”
盈盈驚呼:“哇!小……啊不!那我得叫族長姐姐了!”
文瑾兒嗔怪道:“別聽聶先生的,他在唬你呢!以後就叫我瑾兒姐姐就可以了。”
於是,衆(zhòng)人有說有笑地進屋吃晚飯,暢所欲言,把酒言歡。
三日後,楊顧星一家搬到了鎮(zhèn)上,文瑾兒帶著大毛二毛還有盈盈顧瑜,一起搬到了下溪的大宅子裡。
再幾日後,她拿到了織布坊和米鋪的地契與賬本,但談及生意來往的細節(jié),楊顧星每次都左右而言他,遲遲不肯交待。
不過自家宅田地歸還到自己手裡後,瑾兒整天忙得團團轉的,田地裡的佃戶辭退與結算、糧倉的交接等,足以讓她焦頭爛額,生意的事也只能暫且放到一邊去了。
文瑾兒的人生貌似終於開始走上了正軌,看似一片晴天,然而前方風雲(yún)暗涌,山雨欲來。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了,冬去春來,又到了融雪之時。
村子裡田地的晚稻收成不好,只有早稻收成的四分一,按照佃農的說法,一向如此。難道這裡根本不適合種植雙季稻?
於是,文瑾兒決定去找楊族長查看地方誌。
楊族長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頭子,整天端著一張臉,不言茍笑。上次打官司時,文瑾兒第一次見到這人,就覺得對方不是什麼好說話的人,況且……還是害死自己父母的仇人。
盈盈拿出一件兔毛披風給瑾兒披上,說道:“姐姐,你真的要找楊族長嗎?我看他好兇,之前村裡的晚稻收割的事,都是隔壁的大嬸告訴我們的,這個楊族長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裡!”
瑾兒說道:“稻穀收割的事本應就是各家自己的事,他告不告知我們都無妨,況且,我們本來就有仇怨,要不是關乎族人的口糧,我纔不想見到他呢!”
盈盈不解:“可是我們的糧倉是滿的呀……”
瑾兒笑了笑:“糧食,永遠都不會夠的。雖說這裡的早稻收成還算可以,但那是因爲這裡人丁不算太多,每家每戶吃少,鎮(zhèn)上的兩間米鋪不止收購竹溪村的糧食,還有別的村子,所以看起來還過得去,然而天有不測風雲(yún),難保那天會爆發(fā)饑荒。”
盈盈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前世的文瑾兒作爲軍中的錢糧官,對糧食和錢財支出十分在意,現(xiàn)在她是文家的族長,擔負起重振文家的重擔,她得將前世的本領全部用在這上面。
瑾兒站在楊族長家門口,對家僕說道:“麻煩幫我通傳一下,文家族長文瑾兒求見。”
家僕進去後很快就出來了,說道:“我們族長不在家,文族長請回吧!”
在一旁爲她撐傘的盈盈不悅地小聲嘀咕:“嘖!堂堂族長,這樣的待客之道真令人齒寒。”
瑾兒繼續(xù)說道:“我是有要事想要和楊族長商討,麻煩你再通傳一聲吧。”
說完便給了十個銅板給家僕,家僕收了錢也不好推脫,點頭哈腰地再次走了進去。
盈盈問道:“姐姐爲何要給他錢?這狗腿子方纔根本就沒有告知楊族長吧?”
瑾兒立馬做手勢讓她噤聲說道:“待人接物,不能吝嗇那點花費,而且,你這話在家裡說說就好了,不要當衆(zhòng)肆無忌憚地說。”
盈盈抿了抿嘴,低頭答應道:“我知道了,姐姐。”
良久,家僕方纔出來,對她們說道:“我家族長請文族長到偏廳稍等。”
“好,有勞了。”
瑾兒笑著答應,和盈盈一起隨家僕走進楊府。
差不多等了一炷香的時間,等得盈盈都要按耐不住了,楊族長方纔姍姍而來。
“是什麼風把文族長吹來了?”
楊族長自顧自地端起茶杯坐在瑾兒對面。
瑾兒說道:“不過是這歉收之風,讓人心悸。”
楊族長撥茶的手頓了一下,呢喃道:“歉收啊……這十多年來一向如此,你父親在世的時候也未曾言語半句,如今你倒是責怪到老朽頭上來了?”
“瑾兒不敢!”
瑾兒連忙起身,正色道:“這裡地勢較高,多年來一到冬天都會有雨雪天氣,瑾兒覺得,種植雙季稻是否不妥?所想前來討要地方誌,查看這裡五十年來的莊稼種植與氣候記錄。”
楊族長蒼白的鬍鬚抖了一下,“啪”地一聲將茶杯按在桌上,臉色不悅地說道:“小小年紀目無尊長!你可知實行種植雙季稻的人是誰?老朽把持了竹溪村十多年,哪裡輪得到你這小丫頭在這搞風搞雨!”
瑾兒沒料到對方的反應會如此之大,只好忍著氣,說了聲告辭,便拉著盈盈的手大步走出楊府。
盈盈急忙說道:“姐姐!姐姐!那老頭也欺人太甚了,我要與他理論一番!”
“不必了!”
瑾兒深呼吸一口氣,說道:“地方誌也不止他那裡有,我還可以去書院找老先生。如果再不行,就去隔壁村打探。”
“啊?”盈盈膽怯地說道:“這裡的宗族觀念這麼濃厚,姐姐身爲竹溪村文家族長,去隔壁村打探消息,我怕……”
瑾兒搓著她凍冰冰的小手,語氣篤定地說道:“怕什麼?我可是一族族長,我又不是去搶奪家財,是去講道理罷了,對方還不至於將我生吞活剝。”
於是,兩人便往村口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