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春風和煦,楊柳堤岸河水潺潺,花團簇錦燕雀相鳴,天子腳下帝都皇城一片祥和,守衛森嚴的華麗宮墻外是喧鬧繁榮的市井。
許是昨夜下過雨,用青石板鋪設的街道干凈清新,街道兩旁是高低錯落的商鋪樓閣,這里匯聚著販賣各種奇珍異品營生的小商小販、賣弄雜耍武藝占卜算卦的異鄉浪人、游歷四方的江湖俠客、赴京謀取功名的書生或尋覓伯樂的謀士,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姐姐,姐姐,你們快來看這個!”活潑的少女拿起路邊小攤上的栩栩如生的木雕兔子,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歡欣雀躍。
聞言,身旁另一個略高一點的綠裙少女,走上前去接過少女手里的木偶,微微笑著說:“確實挺趣致的,小妹喜歡便拿錢買了吧?!闭f著就從懷里拿出錢袋子。
旁邊一個身穿祥云素紗長裙、看起來約莫二十來歲長相清麗又英氣的白衣女子從旁邊冒出,一把奪過錢袋子說道:“用不著買,妹妹忘了你們長姐我也會雕木偶么?你們若是喜歡,我回去親手給你們雕刻幾個便是了,何需浪費這錢?”
粉衣少女不高興得扁了扁嘴,手里緊緊抱著木偶,眨巴著眼睛對姐姐撒嬌:“長姐,你就讓我買了吧,你雕的不好看。”
白衣女子一個爆栗扣在少女頭上,嗔怪道:“你忘了我們為何出來的?別到時候‘絕世神兵’沒找著,就把銀兩花光了!”
少女捂著頭,扭扭捏捏不情愿得把木偶給回小販,挽起身旁穿綠裙的二姐的手臂抱怨道:“長姐真是小氣,‘絕世神兵’哪能這么快就被咱們淘到?”
二姐嘻嘻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長姐這個‘錢糧官’,最擅長節流開源,輕易不開錢袋子,真真的要把錢用到刀刃上才行。”
“真是小財奴,小氣鬼!”粉衣少女不依不饒,氣哼哼地拉著二姐大步向前走。
“我可聽到了哈!”白衣女子走到兩人身旁,板起臉來佯裝生氣的樣子。
“嘿嘿,長姐,我餓了,想吃冰糖葫蘆。”小妹識趣,立馬換了表情搖著自家長姐的手臂撒嬌。
“好吧!”白衣女子掏出幾個銅板,換了一支冰糖葫蘆。粉衣少女伸手要拿,女子身子一閃,笑盈盈地逗她:“想吃姐的東西不容易,看你有沒有本事搶到!”
粉衣女子嘟起嘴巴,心中暗想:長姐又趁機考察我的武功有沒有進步了。于是施展輕功,如翩翩起舞的粉蝶飛身撲去奪她姐手中的糖葫蘆。
綠裙少女看著好玩,跳到白衣女子身前擋住自家小妹,說:“長姐,我來幫你!”
“好呀!你們兩個以多欺少!”
正當三個年輕貌美的姑娘互相打鬧路過一座橋時,與一個身穿袈裟手執禪杖慈眉善目的老和尚擦肩而過。
和尚轉身拇指勾起胸前那串佛珠子,雙手合十念道:“阿彌陀佛。三位施主請留步,可否聽貧僧一言?”
白衣女主停了下來,心中疑惑,但見對方面相慈悲氣定神閑,看來是個得道高僧,便禮貌合掌行禮:“高僧有何指教?”
走在前面的綠裙少女回頭見姐姐不走,像拎小雞一樣一手把粉衣少女拎回來,拉著她跑回長姐身后好奇地看著和尚。
“看三位施主身手不凡非普通柔軟女子,身上又貴氣充盈,定不是尋常人家。”和尚緩緩說道。
白衣女子頷首:“高僧請說?!?
原來,她們正是當朝公主。
皇城雖歌舞升平,近年來邊疆卻連年征戰,皇室尚武但人丁衰微,因此無論男女皆習武練兵保家衛國,她們不僅是皇宮中的金枝玉葉,也是軍中擔領要職的得力將士。
“上天有好生之德,因果輪回。三位本是富貴之人,可惜殺戮過多手染鮮血,天命不保,恐怕富貴不長,命不久矣啊……”
“放肆!哪兒來的失心瘋禿驢?□□下信口胡言!”年紀最小的三公主怒喝。
長公主皺眉,難得天氣晴好,三姐妹尋寶玩耍,碰上這番莽撞的言語,頓時心情不悅,然這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不乏世外高人。她不露神色繼續問道:“高僧何出此言?我們三姐妹不是惡人,也從未濫殺無辜。何況我們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天下太平?!?
“施主所言不假。然紫微星移天下易主,諸位天命難違,劫數難逃?!焙蜕袊@了一口氣。
此時突然狂風四起,飛沙走石,烏云籠罩,一副要變天的樣子。沙塵迷眼,三位公主不禁抬起衣袖遮住眼睛。而面前的和尚消失不見,但仍聽到恍若在耳邊響起的忽遠忽近的說話聲,詭異非常。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貧僧與施主們有緣見此一面,也算命中注定。我這有三枚佛珠子,可續十年陽壽,我且贈與諸位,望施主們妥善保管。生死業緣,果報自受。這向上天乞求的十年中,諸位施主或將過上尋常人的生活,或將承受非人的磨難和痛苦,十年之后何去何從,就看施主們各自的造化了。”
狂風暴雨驟然襲來,三位公主在慌亂中跑到一座茶館下避雨,收拾儀容時驀然發現每人左手腕上都有一枚尾指頭大小的用紅線系著的發出點點金光的檀木佛珠子。
公主們臉色一變,面面相覷,驚恐得看著對方,一時不知所措。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們暫且收著吧。但今天發生的事,誰也不許提,知道么?”長公主率先回過神來,叮囑兩個妹妹。
什么“紫微星移天下易主”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就算貴為公主也萬萬說不得。
二公主和三公主雖年紀尚小,偶爾頑皮任性,但兩位自幼喪母,大事上還是聽從一母所出的大姐姐,于是連連點頭。
……
三年后。
深夜寒風肅殺,炬火閃爍旌旗獵獵,百萬鐵甲軍駐扎在這巍峨的半山腰上,山后有一道狹窄的棧道,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是防御異族入侵的最后一道防線。
“已經十五天了!十五天!元帥,距離收到朝廷回復我們安排糧草的信已經十五天了,都沒有糧草運來的消息,戰士們現在都餓得前胸貼后背了,援軍起碼還有三日才到,我們還能撐多久?”主帥營帳里燈火通明,身為副元帥的大公主急得來回踱步。
“大公主請稍安勿躁,現在軍心不穩,敵人步步逼近,我們不能自亂陣腳??!或許糧草正在運來前線,可能冰雪封路,一時半會兒還來不了而已?!笨粗募比绶俚拇蠊鳎系闹鲙洿髮④婎櫽轮参康?。
“一時半會兒?這都多久了!我看哪我們還沒被那幫孫子干掉就先餓死了!”坐在一旁的三公主氣得猛拍桌子,暴跳如雷,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珠子來了。
二公主連忙止住小妹拍的通紅的手,長嘆一聲說:“有話好好好說,你這樣除了拍爛東西浪費體力之外有什么用?”
“我好餓啊姐姐!我真的好餓……”三公主委屈地抬頭望著圓錐型的帳頂,恍恍惚惚的,眼里活生生看出一個金燦燦的玉米窩窩頭,低頭眨了眨眼睛清醒,拿起隔壁桌二姐的酒杯一飲而盡,冰冷的身子才有了一絲絲暖意。“現在地窖里的酒也不多了,現在大家每天都靠著一小壺酒吊著命,何時才到頭???”
座上的將軍也無奈地搖了搖頭,沉默不語。
幸好發現了戰前未搬走的村民們藏在山腳地窖下的紅薯酒,不然別說撐七天了,這天寒地凍的,方圓百里野草根都沒有,估計一天都撐不下去啊。
“來人,吩咐左右把第七十營的馬殺了做糧食。”顧勇之揮了揮手,叫副將領命下去。
大公主一聽,剛要阻止,但仔細想想,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
“又要殺戰馬!唉……”三公主驚起,又頹然坐下。她是訓練和管理馬匹的太仆,之前糧草斷了的時候也下令殺戰馬,被她阻止了,現在要不得已而為之了。
就在眾人沉默不語垂頭喪氣地坐在帳中時,突然聽到山腳下鼓聲雷動殺聲四起,如狼嚎般的吶喊聲像潮水一樣涌來。
“居然偷襲!卑鄙!”
大公主一腳提起座位上的寶劍拿在手中走出帳篷,其他人跟著拿起兵器沖出帳外。顧勇之命令哨兵吹響號角,其他正在熟睡的戰士紛紛點亮各自帳篷旁的火炬,列隊迎敵。
天蒙蒙亮,下了兩日三夜的暴雪,蓋不住了從半山腰蔓延到山腳下的尸體,干涸的鮮血,在太陽的照射底下仿佛匯成流動的暗紅色河流,插在利劍□□上的人像枯葉隨風搖晃,空洞的眼睛冷冷得望著天空,皸裂蒼白的嘴巴微微張開,吟唱著昨夜的悲歌。
在山后貼著光溜溜的石壁懸空而筑的天然軍事防線棧道上,一個身上插滿羽箭血肉模糊的將士,以一人之軀擋住關口。一陣山風吹起,那凌亂長發覆蓋下的清麗臉龐正是副帥長公主。
光帝退位瑜王登基,鐵甲軍勾結異族,就地處死。
長公主在戰勝最后一個敵人后,卻被趕來的“援軍”萬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