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秋天非常短暫但卻很愜意,太陽不似夏天那么火辣,溫度宜人。
楊妮很鐘愛這個季節,她坐在外婆的院子里捧著《卓文君》的劇本看的津津有味。
柔和的風吹在臉上使她格外神清氣爽,偶爾一片枯黃的梧桐葉打著卷兒從樹上忽忽悠悠的飄落下來落在腳旁,時常會有幾只大膽的麻雀跳上石階找尋食物。
最近一段時間上天好像格外眷顧她,初次任教學校給她安排的課次并不多,她正好有大把的業余時間可以研究《卓文君》。
她和許導演的幾次對話讓她明白導演并不想拍成商業片,整部影片是沖著來年的電影節而準備的,導演的一些想法和楊妮不謀而合,有種英雄惜英雄的感覺,挺讓她熱血沸騰的。
電影打算冬天開拍,那時楊妮也正好是寒假假期,所以和學校的工作又不沖突,一切都太完美了。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拿出整套劇中人物的服裝效果圖,因此她幾乎所有的閑暇時間都交給了《卓文君》。
校圖書館里和漢朝有關的書籍差不多都搬回了家,伊凡也隔三差五傳一些關于卓文君的人物傳記或軼事給她。
久而久之楊妮發現她喜歡上了這個人物,她不光是一位才女,單說她的性格就算放到現今社會也算是罕見的。
首先她喪夫要改嫁,嫁給的又是只憑一曲《鳳求凰》就讓她一見鐘情的破落漢——司馬相如。
不顧父親的反對,靠賣酒為生和司馬相如生活在了一起,誰知后來司馬相如高官得坐動了納妾的心思,在受到女子三從四德思想毒害的封建社會,卓文君竟不接受并以一首《白頭吟》挽回了她和司馬相如的愛情。
她的敢愛敢恨,不慕虛榮,機智化解矛盾的做法都讓楊妮對她到了崇拜的地步。尤其是那首《怨郎詩》被她不知讀了多少遍,每每讀完眼睛都會蒙上一層濕氣,司馬相如也被她罵成了豬頭。
時間按照原定的軌跡向前行進著,終于迎來了寒假。楊妮正式進入劇組來到了橫山。
許導還給她配了個助理——董小玉,幫助她更快的明白這個圈子是怎么回事。節奏果然不是一般的快,剛到還沒5分鐘就被喊去為演員試裝,下午要拍定妝照。
因為和導演溝通的好,大部分演員的服裝都很到位,很符合人物特征,尤其是卓文君。
扮演卓文君的是當紅女藝人沈云,她的氣質并不屬于古典美,可是這樣才能襯托出卓文君的叛逆,當她穿上劇裝時,連楊妮自己也情不自禁地拿出手機偷拍了幾張。
唯獨皇后的扮演者可可非常不滿意她的服裝,要求改衣服否則她絕對不拍。
漢朝尚紅尚黑,特別是皇家,等級制度非常嚴明,所以皇后的衣服都是朱紅色的基調配上黑色的裝飾,或黑色衣裙配金色點綴。
可可比較小巧,這兩種顏色她都撐不住,看起來效果是不好,楊妮本想和導演商量商量看怎么改,可是這個可可大牌的氣勢實在讓楊妮不爽。
但是因為小玉告訴她這個可可是投資人硬塞進來的,她也沒辦法,只好讓可可自己去跟導演商
量。
在所有人含笑的矚目下她婀娜地離開了大家。一旁的化妝師看著她的背影說道:“什么人啊,傍了個大款做跳板想一夜成名,那也得真有倆下子,她以為電影這碗飯什么人都能吃啊。”
楊妮訕訕地笑笑不置可否。
換衣服的風波就這樣不了了之,沒了下文,不知導演是怎么擺平的,楊妮也沒多問。
通過跟著劇組生活的這些日子楊妮發現演員真不是什么人都能當的。
現在是一月份,橫山的氣溫也就攝氏1—2度左右,可是有一部分劇情是夏天,演員得穿著夏裝,幸虧是古裝還能給里邊塞點衣服或貼個暖寶寶。
可是為了不讓說話時有白色霧氣,每講一句臺詞前都要用冰水漱口。看的楊妮渾身雞皮疙瘩,無形之中對所有的演員肅然起敬。
在劇組里最開心的時候就是有人來探班,可以分享到一些好吃的或保暖的。
伊凡也抽空來看過楊妮,不過自從大家知道他是電腦工程師后,他來探班時就成了大家的電腦修理員,他溫和的脾氣有求必應,楊妮心想劇組里的人對自己格外的好估計和伊凡有很大關系。
總之一切都很好,除了有時候會有時間和空間上的錯覺以外,她還是很享受在這里的日子。
一月二十四日,楊妮肯定她絕對不會記錯,晚上要拍“雪夜私奔”,除了場景外其他人都忙里偷閑的有了小半天假。
楊妮和小玉躲在房間里看伊凡給她下載的快樂大本營,倆人因主持人的幽默搞笑樂得花枝亂顫。
突然副導演敲門讓楊妮去導演房間一趟,楊妮無奈,依依不舍告別了她的電腦來到導演房間,導演房門開著,聽聲音里面好像有客人,楊妮輕輕敲了敲門框便走了進去,走進去的瞬間立刻石化了。
那挺拔的鼻翼,棱角分明的雙唇,蠟像般的表情,凜冽的眼神,久違的味道。
楊妮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爆裂了,是他,沒錯——真的是他。那日的吻又瞬間出現在了腦海,那樣的柔情,那樣的纏綿。
楊妮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可是,他怎么了?沒認出來自己嗎?眼神里怎么全是冷漠。呵,也對啊,像他們這種人每天見的女人不知有多少,怎么會記得自己這個無關重要的人呢?怪不得當初不辭而別。
想到這里,楊妮心中對諸尚杰的怨恨更深。
他忽然站起了身,楊妮以為他看到自己、認出了自己,沒想到他竟然越過她,徑直走向門邊。
楊妮順著他腳步的方向回頭看去,沈云站在門邊,只見他迎上去拉著沈云的手,從楊妮的角度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沈云滿臉的幸福模樣,撒嬌地說:“不是說不用你來探班嗎?這里冷,你的胃又不好。”
后面他們說了什么她一句也沒聽清,她的身體像被抽空了一樣一絲力氣也沒有,像游魂一樣被導演拉到一旁坐下。
周圍的聲音都變成了嗡嗡聲,視線變得模糊,她就那樣呆坐著。
忽然導演推了推她:“楊妮你怎么看?”
楊妮這才得以魂魄歸位。結結巴巴地問:“什
么?您,剛——問的,我,沒聽清。”
眼睛里全是霧氣她不敢抬眼,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她也很氣自己為什么這么沒出息,明知道他不是好人,為什么心還是會有撕裂般的疼痛。
導演也看出楊妮不對勁,可是有些話楊妮說比他說更合適:“這位是天瑜集團的彭少,也是我們這部戲的投資人,他想知道為什么不能滿足為可可更換劇裝的要求。”
說完許導又向彭瑜卿介紹說:“這位楊老師是我們從華東大學請來的服裝總策劃,她的意見比較專業。”
“我沒什么可說的,該說的之前都說了。”楊妮的話怎么聽都像在和誰慪氣。
“楊老師,是吧?我就沒見過這么軸的人,您給我說說為什么不能改?”
楊妮抬頭向話音方向望了望,一個陌生男子,三十多歲,長得還不錯,眉眼都挺精致,尤其是他的眼睛瀲滟澤澤,配上他的紈绔樣實在是個禍害。
他身旁緊緊的依偎著可可,可可這時一副地主婆的架勢,楊妮恍若初醒:“啊,原來是空降兵的飛機來了。”
那昨天晚上的那個和她是什么關系?難道有兩個飛機?
“她說什么?”彭瑜卿并不直接問楊妮,而是問身邊的可可,搞得好像楊妮都不夠格和他說話似的,楊妮本來就滿腹委屈,正好來了個找死的。
“彭先生!”楊妮心里嘀咕:偏不叫你彭少,一個比一個自大,不是爺就是少的,要想裝爺回舊社會去呀。
“為什么不能換衣服?你是裝無知還是真白癡啊!”
語驚四座。在場的人全都驚呆了,這楊老師是哪根筋搭錯了,敢和投資人這么說話,大家趕緊偷瞄彭瑜卿,也有人想上來打圓場。
誰知楊妮繼續說道:“首先這是正劇,不是野史!我們要尊重歷史!其次,已經開拍半個月了,如果現在換衣服,前面只要和皇后有關的場景都得重拍,您是投資人,您可能不心疼錢,但是我們其他人沒有義務陪您烽火戲諸侯博得美人笑!”
沒等彭瑜卿插話楊妮繼續說:“如果您一定要堅持改,也不是沒辦法。讓導演給她多加一些**,我可以給她設計幾套顏色比較適合她的褻衣!”
房間里頓時傳來一陣竊竊私笑聲,楊妮冷傲地站起身對導演說:“許導,晚上的衣服我還需要再看看,先回去了。”
她沒有回房間,她說不清此刻的感受,悔?怒?悲?妒?恨?五味雜陳交織在一起把她團團包裹住。
拍完“雪夜私奔”楊妮就覺得渾身不舒服,總是沒來由的感到一陣惡寒,昨天下午和彭瑜卿的對戰看來對她影響不小,不少人看見她都不像以往那么親密而是變得很客氣,客氣的讓她起雞皮疙瘩,她這會兒哪有心思去探究這個問題,只想早點回到自己溫暖的小窩里,泡個熱水澡,喝杯熱咖啡。
她向許導請假,誰知許導竟一點都不意外,給了她四天時間還問她夠不夠,為了感謝許導的善解人意,楊妮為接下來的四天做了詳細的工作表,將服裝按場景,人員編好號碼,仔仔細細叮囑給小玉后才收拾了幾件衣服離開劇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