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瑯讓黃毛去打了一盆熱水過來,讓他給老人好好地洗了洗身子。
因為發(fā)現(xiàn)由于長時間臥床不動,又沒有經(jīng)常更換衣物床單,所以老人身上滿是酸臭腐爛味道。
不要說生病的人了,就是個普通正常人被這樣子裹起來,還不是像腌咸肉一樣?時間長了沒病都可以憋出病來!
黃毛也不知道是哪里道聽途說,不敢讓老人遇風(fēng)碰水,這種完全沒有科學(xué)根據(jù)的東西瞬間就被秦瑯給否決掉了。
人無論病成什么樣子都還是人,又不會變成僵尸或者吸血鬼,還要擔(dān)心曬了光吹了風(fēng)會變成灰飄掉?
等黃毛把他老母親梳洗干凈,換了一身干凈衣服之后,秦瑯才從外頭再一次走進(jìn)來。
“這樣就干凈多了?!彼麧M意地點了點頭,雖然被子上還有些味道,不過因為通風(fēng)的緣故已經(jīng)可以忽略不計了。
“謝謝你啊,秦醫(yī)生?!秉S毛將一大盆臟水端起來,然后笑著說道。
“謝我什么?”
“如果不是你告訴我,我可能永遠(yuǎn)都不知道那些江湖術(shù)士是騙我的?!?
“這都要靠你自己判斷,說不定我也是騙你的呢?”
“呃……”黃毛愣了一下,然后憨厚地笑了起來,“我相信你不會的?!?
秦瑯也淡淡地笑了起來:“我也相信我不會?!?
說完,秦瑯便轉(zhuǎn)過身來看向老人,洗漱了一番之后,她臉上已經(jīng)泛起了微微的紅光,比起之前那種死灰般慘淡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
“大娘,你自己能動嗎?”秦瑯坐在黃毛事先替他準(zhǔn)備好的方凳上,出聲問道。
“我不能動……”老人微微搖了搖頭。
秦瑯臉上并沒有什么變化,依舊平靜地說道:“我現(xiàn)在要給你把脈,你能把右手伸出來嗎?”
老人臉色微微有些難看,但還是勉強扯動了一下嘴角,隨即藏在被窩里的右手開始慢慢動起來。
其實已經(jīng)不能用慢慢來形容了,因為老人移動的速度簡直和蝸牛爬行有得一比,秦瑯只能看到隆起的被子,在一寸寸緩慢移動。
“媽,我來幫您。”黃毛正好將廢水倒掉后進(jìn)來,見到這一幕急忙說道。
“不……”老人急忙出聲,然后微微搖了搖頭。
秦瑯回頭看了黃毛一眼:“讓你母親自己來——如果你還想讓她重新站起來的話?!?
黃毛頓時愣了一下,然后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只是看著秦瑯的眼神中多了幾分感激,還有幾分希望。
嘴角揚了一下,秦瑯假裝沒有看到他真摯的目光,而是回過頭來問向老人:“是不是感覺手臂很麻木,手指關(guān)節(jié)也不能移動。”
“是啊……”老人點頭,“像是……被人……一把……抓住了……一樣……”
秦瑯微笑道:“這是因為你長期臥床不起的緣故,導(dǎo)致身體肌肉迅速萎縮,時間長了以后神經(jīng)就會陷入癱瘓狀態(tài),甚至可能出現(xiàn)半邊身體麻木殘廢的情況。像你本來就有中風(fēng)和腦血栓,更應(yīng)該注意活動四肢,這樣才能讓血液得到充分循環(huán)?!?
“醫(yī)生說得對……”老人笑了起來,褶皺的皮膚讓人覺得有些心酸,不過此刻老人的眼神十分堅決,雖然手臂已經(jīng)麻木,但卻并沒有放棄,仍然繼續(xù)朝外伸展出來。
一旁的黃毛正緊緊握著拳頭,面色凝重地看著自己母親一舉一動,像是在不停地替她打氣一樣。
“還差一點?!鼻噩樜⑿χf,“我相信你可以的?!?
老人咬緊牙關(guān),仿佛使出了全身所有力氣,最終顫顫巍巍地把手從被子里舉了出來。
黃毛頓時長出了一口氣,他用手擦拭了一下眼角,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有些濕潤。
“好樣的。”秦瑯點了點頭,然后握住這只枯瘦干癟的手掌,三根手指搭在了老人手腕脈搏上。
隨著指間傳來的震動,秦瑯臉色也是忽晴忽陰,變化不定,過了大約半分鐘的時間,他才將手松開。
“秦醫(yī)生,怎么樣?”黃毛焦急地發(fā)問。
秦瑯搖了搖頭:“脈象微弱,起伏不定,還有間斷突兀,身體內(nèi)臟由于長時間臥床已經(jīng)偏到了左側(cè)。”
聽他這么一說,黃毛臉色不由地難看了許多:“這……這是什么意思?”
“你以前做的都是無用功,非但沒有讓你母親的病情減緩,反而加重了不少?!鼻噩槹欀碱^說道。
“???”黃毛大吃一驚,“都怪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亂投醫(yī),肯定不會弄成這樣子。”
說著他便不由地用手掩住嘴巴,眉頭緊緊皺在一起。
秦瑯見他這副自責(zé)的摸樣,也忍不住嘆了口氣:“不過別怕,現(xiàn)在還為時不晚?!?
“真的嗎?”黃毛眼中頓時露出兩道精光,如同發(fā)現(xiàn)了打了雞血一樣振奮起來。
秦瑯淡淡地點了一下頭,他心中大約已經(jīng)有了些許思路,隨即伸手在老人眼前晃了一下:“大娘,你看得清嗎?”
老人搖了搖頭:“我……我這眼睛……瞎得……厲害……看不見的……”
“我媽的白內(nèi)障已經(jīng)好多年了,視力一直都在惡化,本來打算手術(shù)治療,但醫(yī)生說她體質(zhì)太虛,不能動手術(shù)。”黃毛走了過來,解釋道。
“這是幾?”秦瑯沒有理會,而是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老人面前。
“呵呵……看不見……”老人不由地咧開嘴。
“這個呢?”秦瑯伸出三根手指。
老人又搖了搖頭。
“那這個呢?”秦瑯猛然間將這兩根手指朝老人鼻梁上飛快地推了過去,動作異常迅速。
就在黃毛大吃一驚想要發(fā)問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自己母親的眼珠竟然跟著秦瑯手指一起動了起來,這是他這么多年來都沒有見過的,因為白內(nèi)障的緣故,老人已經(jīng)失去了對焦的能力,眼睛也基本沒有動過。
老人臉色驚愕地看著秦瑯的手指,張口結(jié)舌地說道:“這……這是……三!”
“沒錯?!鼻噩槤M意地點了點頭,將手收了回來,然后轉(zhuǎn)向一臉不可思議的黃毛,“你母親還有救,起碼她的眼睛還能動?!?
黃毛目瞪口呆地看著秦瑯,此刻他只感覺腦海里一片嗡嗡亂響,有很多話想說,但卻找不出任何一個詞匯來形容,只有剛才那副畫面不?;噩F(xiàn)在眼前。
這就是傳說中的神?!
“替我再打一盆熱水來,如果有酒精的話最好?!鼻噩樑牧伺囊呀?jīng)徹底愣住的黃毛。
“哦!好!”后者這才猛地反應(yīng)過來,然后急急忙忙沖了出去。
“秦醫(yī)生……”老人顫顫巍巍地伸出手來。
秦瑯好奇地看著她:“有什么事?你說吧?!?
“我是不是……活……活不長了?”老人小聲問道。
秦瑯微笑了一下,但卻沒有說話。
“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你別讓……小坤破費錢財……替我……治病了……反正我也快不行了……就讓我安安……安安心心走吧……”
“你怎么知道自己活不長了?”秦瑯好奇地反問道。
“我都動不了……肯定也……快了……”老人苦笑起來。
秦瑯挑了一下眉毛:“誰說你動不了?你剛才不是還把手從被子里伸出來了嗎?”
老人愣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放心吧,你起碼還有十年的壽命,我會讓你重新好起來的?!鼻噩槇远ǖ卣f道。
“可是……醫(yī)生……你為什么要……幫我們……”
“我也不知道?!鼻噩槦o奈地聳了聳肩,“肯能是因為你兒子的孝心吧,現(xiàn)在能這樣照顧父母的人,已經(jīng)不多了?!?
他說的是大實話,現(xiàn)在很多子女都拼命為了自己考慮,根本不在意養(yǎng)育他長大成人的父母過得如何,老人生了點病甚至直接丟在一邊不管不問。有些還巴不得讓老人早點死掉,這樣好過來霸占遺產(chǎn)。徹底忘記了自己小時候,父母是如何辛苦養(yǎng)育的。
烏鴉尚知反哺,現(xiàn)在很多人當(dāng)真是連畜生都不如。
“秦醫(yī)生,我這里只有白酒,你看行不行?”黃毛雙手端著熱水,嘴里叼著酒瓶子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
秦瑯對著老人淡淡一下,接著過去幫黃毛把白酒接了下來。
“呼!”黃毛將熱水放到地上,然后擦了擦頭上的汗水,“秦醫(yī)生,還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嗎?你盡管吩咐好了!”
“幫我把這幾根銀針在熱水里浸泡一次,然后用白酒擦拭一遍。”秦瑯說這便從懷里掏出一卷銀針,然后從中挑選了兩根三寸圓針和三根五寸鋒針出來。
“好咧!”黃毛小心翼翼地把這幾根針接在手里,像是擔(dān)心會不小心被自己折斷一樣。
秦瑯微笑著看向老人,沒有說話。
“他是個好孩子?!崩先藦埩藦堊?,但并沒有發(fā)出聲音來,秦瑯能讀懂她的唇語。
回頭看了看正蹲在那里忙活不停地黃毛,秦瑯不由地露出了一抹微笑,然后緩緩起身,伸出兩根手指,在老人額頭幾處穴道上揉捏起來。
“我先幫你舒緩一下血液,待會兒做一次針灸治療?!闭f著,秦瑯又看向了黃毛,“以后別讓你母親這樣裹在床上了,要替她多擦擦身體,經(jīng)常讓她坐起來活動筋骨,待會兒我會再教你一套保健按摩的方法,每天晚上替你母親按摩一次?!?
“我待會兒先開一副養(yǎng)身的方子,拉稀也是因為體質(zhì)虛弱的緣故導(dǎo)致的,所以根本無法下藥。等以后復(fù)診的時候我會再開腦血栓和白內(nèi)障的方子給你?!?
黃毛呆呆地看著秦瑯,仿佛從他身上見到了天神下凡的錯覺,愣了半天才說出兩個字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