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鋪撒整個瑪雅大陸,曾經(jīng)來過的,又離開的;曾經(jīng)存在過的,又消失了的都不再重要。這個世界又恢復到原來的平靜,波瀾不驚,人們田地裡的身影影影幢幢,黑夜總歸是過去了,太平又降臨人間。
第二天,下起了陣陣的小雨,趙紫鴛也在這一刻甦醒。還是在原來的地方,還是原來的人,心境卻大不一樣。我們都已經(jīng)不再年輕,時間的刻痕無情的在臉上劃過。
村頭的古怪樹木我始終叫不上名字,一滴滴雨水打溼了肥大的樹葉,在風中搖墜,在空中跳舞。低下了頭,又擡起來,雨水又迫使它彎下腰。
渂淵河裡的蟲雨叫的格外歡快,一羣羣小魚探出了頭,當雨水打在他們的頭上,緊接著受驚的他們立刻掉頭,在水面上留下一道甩痕,灰溜溜的鑽入深水。大一點的魚只把自己的背部露在外面,靜靜的等待他們獵物的出現(xiàn)。
有時候幾片被風吹落的幾片樹葉,飄然的落在水面上,幾條小魚就迫不及待的游上來,有的躲在樹葉底下,逃避著雨水的沖刷,有的圍著樹葉打轉,好似在做一個很有趣的遊戲。
野獸們也開始鑽進自己的巢穴,整個雨中閉門不出。整個世界靜悄悄的,破損的渂淵村沒有了人的足跡,荒涼得,悽美得。小草也興奮起來,古怪的搖來搖去,盡受雨水帶給他們充分的營養(yǎng)。
雨不算大,細雨,夾雜著泥土的芬芳,清淨而淡薄。我和趙紫鴛手牽著手,躲在屋檐下,回想過去經(jīng)歷過的一切風雨,千難萬險走到今天,最後還是沒有逃開命運的驅使。
她的左肩衣袖空蕩蕩的,隨風飄搖在空中。那一天泥土和沙石的劃痕還一一可見,彷彿歷盡滄桑留下的皺紋。她不再年輕,不再漂亮。青春已逝,流年無情,她身邊的我也是一副老態(tài)龍鍾、壽終正寢的樣子,沒有了昔日的陽光和朝氣。
天氣有些涼爽,我抓住她的手“紫鴛,你還記得我們最初認識的時候嗎?”
大病初癒的趙紫鴛臉上略顯蒼白,單薄的衣服貼在她的身上,哆嗦了一下,甩開我的手想要抱起身體,一隻手捂住胸口是那樣的滑稽。“記不記得,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過去了,我只想在乎現(xiàn)在,只有你和我……”
我苦笑,原以爲在生命的盡頭我會幹什麼經(jīng)天緯地的大事業(yè),可是最後才發(fā)現(xiàn),平淡的,纔是自己最想要的。我摟住了她“你……還恨我嗎?我是說,在你心中,我是一個怎麼樣的人。”
趙紫鴛好像頓時輕鬆了,前所未有的安詳,一切爭端結束之後,在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狠,爲什麼不狠。你欠我的,這輩子都還不上。”然後她略帶憂傷的看著我“我要你好好活著,不管怎樣……別讓我一輩子的努力白費……我要讓你永遠懷念我,即使我身體殘缺了,依舊會用僅存的光和熱去爲你做些什麼。”
她的手劃過我的臉頰,然後笑了,笑的有些淒涼和慘淡“我不怕死亡,早在很久以前,我本來就是一個死人的。我只是希望,在你心中有一個別人無可替代的位置,你會在每一個快樂和憂愁的時候想起這個人,想起她過去對你的好,想起她爲你的付出……”
我也笑了,眼睛裡含著淚花。“這樣也好,雖然沒有回到過去的家園,好歹還是在我們最初來這裡的地方。德蕾●思綺的本領你是知道的,在他手裡逃走基本上是天方夜譚……怎麼樣,考慮爲我寫一首詩,我想在死後刻在我的墓碑上。”
她害怕了,我也害怕了。害怕很快我們就會失去對方,她閃爍的眼神在逃避著我的話題。我們誰都不想接受現(xiàn)實,僅僅幾十年時間的記憶,就使我患得患失,每每想起那些個過往,總覺得如此的難以割捨。
兩千年,或許更久,本來就不屬於我,我也不想去擁有。那種詛咒我承受不起,我只想讓我最在乎的人過的快樂,現(xiàn)在卻連這點都做不到。
她說“我只想讓你記住,有你在的地方就有我的足跡,即便你真的死去了,我也要你把我?guī)нM墳墓,在墓冢裡還是刻著我的名字。”
所以她寫下了那句:十數(shù)載艱苦與勞頓,多少日徹夜而難眠。
千萬條道路與崎嶇,一回眸,又是邂逅又是重逢。
小雨初晴,蟲獸亂鳴。閒庭度步,心靜如水,波瀾不驚。偶有清風吹柳,受其裨益,相得益彰。大自然的美,優(yōu)勝過人們巧奪天工的美輪美奐。
時間是無情的,天放晴之後,就是我和德蕾●思綺最後的期限了。安逸的生活只持續(xù)了一兩天。而在另一個地方,狄思娜找尋了好多天,卻始終沒有找到我,於是無可奈何的陪著諾伊●世瓦德和楚玉的軍隊一塊撤退。
退往西邊的魔族大軍現(xiàn)實遇到了瘋人族大軍的攔阻,順利突圍以後,又遇到了矮人族設好的防線。而再往西是萊蒂斯●布萊爾帶領的神族軍隊設置的防線。
就在他們以爲魔族大軍插翅難飛的時候,西南部一直隱忍不發(fā)的魔族殘餘部落——長期居住在瑪雅大陸的那些魔族人,他們從西面突然進攻,萊蒂斯只好先去挫敗他們,卡其納斯利用這個機會從南邊繞路過去,連續(xù)幾天不吃不眠,大軍順利得脫。
此後神族大軍順利撤回神族大陸。不利瓦多率領瘋人族與攔阻的大軍匯合撤回瘋人部落,里斯特例領導的矮人族和太元真率領的少量蠻族也順利回到了自己的所屬地。
德蕾●思綺在約定的時間找到了李南慧,但是當時的李南慧已經(jīng)死去,不再有任何氣息,手裡還攥著一片透明的玉葉,身邊卻不見趙紫鴛的蹤影。
李南慧知道自己逃不過德蕾●思綺最後的詛咒,所以他在最後的時間,將趙紫鴛的身體藏在一處很隱蔽的山澗,並且將她的思維與自己的思維鎖存起來,等待兩千年後的重生。
李南慧也得到了應有的報應,他改變了過去,但是卻失去了最珍貴的夢想和自由。他會在無盡的黑暗和空虛之中度過兩千年,等待下一個四維生物的出現(xiàn)。他的身體會在風的吹拂下腐爛,會在雨的侵蝕下消失,直到連骨頭都不會留下。
趙紫鴛的身體雖然已經(jīng)藏了起來,但是卻瞞不過德蕾●思綺。就算最後能夠瞞得過他,一個存在幾千年的屍體即便保存的再好也不可能重新啓用。
一隻雄鷹掠過蒼穹,飛過千山萬水,來到渂淵村,將兩把劍叼走,筆直的飛往高空。紫雲(yún)青龍劍也因此重新回到了旭日大陸,德蕾●思綺並沒有理會他們的屍體,周身變化成一個長鬚老人,眼中深邃的笑意滿溢而出。他確實笑了,一切彷彿什麼都沒有發(fā)生過,一如既往的亙古不變,但對某些人而言,什麼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什麼都已經(jīng)結束了。
關於那個巨鷹的傳說,我想不管它是不是削萬撤都不重要。它以一個第三人的角度觀察著一切,卻從不言語,或者說它不能言語。它是否真的可以來往於兩個星球之間,也許需要等到兩千年以後再見分曉吧。
想起古希臘神話中的那個西西弗斯,一遍一遍徒勞的搬運著石頭。像亡靈一樣的活著與死亡哪一個更好?
李南慧隕落之後,一名鶴髮仙骨的老人攜帶以一位綠色皮膚的女子出現(xiàn)在渂淵村,高唱著嘹亮而深邃的歌謠,從最初的遠古時期到現(xiàn)在,從這個世界的最初到永久。後人在提到李南慧這個名字的時候,多想到他的歌謠,還有那句評論他始終的歌詞。
一去十數(shù)載,風華亦風采。
回首頹寰處,忘卻歸程路。
這個人正是昔日的左丘和莉娃,他們只是輕輕走過,沒有打攪長眠於黑暗中的靈魂。一如既往的從事他們的預言,從不曾設法改變什麼,因爲到頭來誰也不曾改變。
葛明微也回到過這個地方,卻只是笑,笑世人太過膚淺,想不開、拋不掉身邊的誘惑和功名利祿。他的出現(xiàn)不只是隨便路過,而是爲了一個人,不是李南慧,更不是趙紫鴛。
那個提前他出生的大哥,渂淵村的葛老大。雖然他早就深埋地下,可是總有些世人爲止的往事。他的歌謠輕輕訴說著那段往事。
袁雄當時撒了一個謊言。最初,他說葛老大的死是因爲害怕袁雄透露出那段他叛變討好半獸人族的往事。可當時真正叛變的是袁雄自己,他逃離開半獸人族的時候,其他人都沒有能夠得脫,依舊困在半獸人族的大營裡。
可是意外的是葛老大憑藉自己的聰明和矯健的身軀逃離開了半獸人族,最後卻遭到袁雄的滅口。
人人都有不值得與別人訴說的言語,他們用自己的語言譜寫那段篇章,不需要更多人的理會。
事實總是難料,可最後有誰在乎。幾十年揮斥方遒,最終都是同樣的命運。別人的訴說和那些評頭論足,對於那些死去的人沒有絲毫作用。所有的語言都是說給活著的人聽的,那些正面堂皇的措辭,不過是些蠱惑人心的鴆毒,引導我們的心從此不再有自己的歸屬……
(李南慧波折命運並沒有因此結束,他還會嚐盡更多的悲歡離合。那一刻,他的靈魂不再屬於他自己,他的一切都將變成身邊東西的附屬品。他與路易的性格決定了他們兩個人會選擇不同的方式去生活,上演一幕《重生》的悲歡離合、愛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