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排妥當工廠的日常事務后，佳禾與老廠長一早就坐“大發”車去省城。吉和到省城的路況不錯，五個多小時后就到了省機械工業廳招待所。

用過中餐已近下午一點半，佳禾打電話與董鵬飛聯系。得知佳禾已到省城，董鵬飛便讓他到辦公室坐坐，機電研究所的梅所長正在郊區辦事，下午三點半左右才會回單位。

此時，佳禾告知老廠長，董叔是省計委主任。老廠長聽后深感意外，不過也沒多說什么，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

佳禾與老廠長來到省府大院，辦理了登記手續，警衛人員撥了電話后讓兩人稍等片刻，等會有人會帶他們進去。

沒過多久，一位年輕的工作人員走了進來，禮貌問道：“請問哪位是毛佳禾同志？”

佳禾走上前，伸出手微笑道：“您好，我就是毛佳禾。”

工作人員握手問好，又與老廠長握手致意，隨后說道：“兩位請隨我來。”佳禾與老廠長跟在身后，來到了省計委大樓的三樓辦公室。

到了主任辦公室門口，工作人員讓兩人稍候，隨后上前敲了敲門進內通報，稍后就開門手一伸說道：“二位請進。”佳禾說了聲謝謝，便走了進去。

董鵬飛見佳禾與老廠長進來，便起身微笑道：“佳禾，你們來了。”

佳禾快步走上前，雙手握住董鵬飛的手說道：“主任，您好。”隨后便介紹老廠長：“這位是我們廠的魏廠長，大家都叫他老廠長。”

老廠長立刻上前雙手相握：“董主任，您好。”

董鵬飛也雙手相握：“老廠長，您好，早就聽佳禾說他有一位好領導，今天總算得以相見。”隨后伸手指著一旁的三人沙發說道：“快請坐。”

工作人員敲門進來為佳禾與老廠長端來茶水，又為董鵬飛續了茶水，隨后出去并帶上了門。董鵬飛拿著茶杯，坐到一旁的單人沙發上。

佳禾與老廠長起身，等董鵬飛坐下后，方才坐下。老廠長敬了煙，隨后笑道：“董主任，佳禾以前是我的副手，不過如今也是我的領導了。”

董鵬飛聽得此言，稍稍有些詫異，便對佳禾說道：“佳禾啊，這是什么緣故？說說看。”

佳禾臉色微窘，便簡單匯報了陳濤到工廠視察工作和擔任區長助理的經過，隨后說道：“主任，不管怎樣，佳禾永遠是老廠長手下的一個兵。”

董鵬飛點頭說道：“千里馬沒有伯樂的賞識，終究會埋沒在槽櫪之間。沒有老廠長、陳濤等伯樂的賞識，一個參加工作才兩個多月的大學生，怕是難以如此快地成長起來。佳禾，這是你的幸運之處。”

佳禾點頭稱是。老廠長客氣了幾句，說關鍵還是佳禾自身的素質和才華所決定，看到佳禾順利地成長，他也為之感到高興。

董鵬飛遞了支煙給老廠長，問道：“老廠長、佳禾，這次與機電研究所洽談合作開發新產品，準備選擇怎樣的產品方向，有哪些具體的要求？”

老廠長答道：“董主任，我們覺得新產品的方向還是以農用機械為主，具體的要求有三點：一是具有一定的科技含量，二是具有良好的市場前景，三是有較高的附加值。”

董鵬飛點頭說道：“你們的想法和思路都是可行的，但機械產品涉及到幾十甚至上百個零部件，除了外購，工廠現有的產能能否滿足新產品的生產要求？”

老廠長思考片刻，隨后回答：“按照工廠的設備現狀，一般簡單的金加工是可以滿足的。如果工藝復雜，只有采購相應的設備擴大生產。只是工廠的資金有限，屆時只能尋求政府支持，增加貸款。”

董鵬飛彈了彈煙灰，隨后說道：“老廠長，就是簡單的金加工，如市場需求大，也需要擴大生產。擴大生產是可行的，只是要占用大量的資金，采購和建設的周期也很長，怕是遠水救不了近火。還有沒有更好的辦法？”

老廠長沒想到董鵬飛對企業經營很在行，問題具體實在，也一針見血，便搖頭笑道：“董主任，我的思想有些保守僵化，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佳禾的思維敏捷，眼界開闊，不妨聽聽他的建議。”

董鵬飛側過臉，微笑著看向佳禾。

佳禾喝了一口茶，不緊不慢說道：“主任，老廠長，我倒有一個想法，請您們指正。吉和市的機械行業門類比較齊全，鑄造、鍛壓、電焊和金加工等應有盡有，相應的廠家也有幾十家，不少廠家的訂單不足。新產品的零部件可以委托這些廠家進行外協加工，我們主要負責質量驗收和安裝成品。工廠還有兩棟閑置的廠房，安裝的場地完全可以解決，裝配工人也可以通過招聘解決。至于資金，一是廠房改造和安裝設備的投入相對較少，周期也短。二是缺口部分可尋求政府支持，貸款或者借款解決。”

老廠長聽后笑道：“佳禾，我是跟不上你的思路了，這個想法具有很好的操作性和可行性，我贊成。”

董鵬飛贊許道：“佳禾，這個點子很不錯，能解決現實難題，我也贊成。”

佳禾謙虛了幾句，隨后起身為董鵬飛和老廠長續了茶水。

董鵬飛接著又問道：“老廠長，工廠上月的銷量達到了九百多臺，這個月的銷售情況怎么樣？”

老廠長感嘆道：“上月底實施有獎促銷活動，銷量明顯增加，本月的銷量估計會突破一千三百臺，這在以往是想都不敢想啊。佳禾的到來，工廠的變化可以說是天翻地覆。董主任，你剛才說佳禾是幸運的，事實是工廠有他才是幸運。”

董鵬飛點頭笑道：“關鍵是老廠長你的舵掌得好啊，工廠這艘航船才能按正確的方向行駛，佳禾這個大副也得以開足馬力，放心地加速航行。”

時間過得很快，已經接近三點，佳禾看了老廠長一眼，隨后說道：“主任您公務繁忙，我們就不打擾了。梅所長也快回到研究所，我們這就過去拜訪。”

董鵬飛說道：“這樣也好。佳禾，晚上和老廠長到家里吃頓便飯，你王姨聽說你要來，開心得很，早就在準備她的拿手菜了。”

佳禾笑道：“我時常惦記著王姨做的美味佳肴，這次有口福了。”

老廠長口中客氣著，見董鵬飛堅持，便不再拒絕。兩人起身告辭，董鵬飛送至門口。

省機電研究所離機械工業廳招待所不遠，佳禾與老廠長在傳達室辦理完登記手續，便直接去所長辦公室。

梅向華所長剛從郊區回來，便接到董鵬飛的電話，說“小朋友”正在來研究所的路上，請他安排接見。

梅向華與董鵬飛不僅是上下級關系，而且是至交好友。董鵬飛在上月下旬就說他有個“小朋友”要來所里洽談新產品開發事宜，請梅向華準備幾個有一定科技含量和市場前景的項目。并介紹“小朋友”大學畢業剛參加工作不久，在基層干得有聲有色，文章也寫得很好，《變與不變》、《鄉鎮企業的路在何方》等反響不錯的文章就出自他手。

梅向華知董鵬飛很少夸獎人，見他對這個叫毛佳禾的“小朋友”贊賞有加，也甚期待，很想一見。

佳禾與老廠長來到所長辦公室門前，輕輕敲了敲門，禮貌說道：“您好，我們來自吉和市呂水縣，專程來拜訪梅所長。”

梅向華起身笑道：“我是梅向華，歡迎歡迎。”

佳禾快步上前雙手握住梅向華的手說道：“您好，梅所長，我是毛佳禾，百忙之中前來打擾，請見諒。這是我們廠的魏廠長。”

梅向華與老廠長握手問好，大家交換了名片后，便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隨后有工作人員端來茶水，兩人口中稱謝。

梅向華五十出頭，中等身材，不胖不瘦，戴了副金絲邊眼鏡，氣質儒雅。他接過老廠長遞來的香煙，笑著說道：“魏廠長，佳禾，董主任早就跟我說過新產品開發這件事，專門指示新產品要有一定的科技含量和市場前景。我從儲備的項目中挑選了三個，你們了解一下，看看哪一個比較適合工廠。”

隨后梅向華從抽屜里取出三個檔案袋，分開放在茶幾上。三只新產品分別是單相葉輪式水產養殖增氧機、小型履帶式聯合收割機和三行手動插秧機。

佳禾與老廠長經過比較和分析，一致認為小型履帶式聯合收割機的科技含量高，市場前景好。

梅向華見兩人主意已定，便點頭說道：“二位的確很有眼光，這只產品是劉棟平總工程師親自設計開發的。劉總是高級工程師，江南大學機電系的博士生導師，小型履帶式聯合收割機是他的精心之作，只是在年初才向國家專利局申請實用新型專利，現已通過初審，目前正在辦理登記手續，再過兩個月左右便可獲得專利證書。”

老廠長笑道：“梅所長，我們不急，這兩個月正好用來做一些前期準備工作。能夠得到劉總的精心之作，深感榮幸，對此我們非常感謝。”

梅向華擺了擺手說道：“魏廠長不用客氣，作為科研單位，每一只新產品就像我們的女兒，希望能為她們找到一個好婆家。魏廠長你是老機械了，經驗非常豐富，而佳禾年輕有闖勁，工作也很突出。相信在你們的努力下，這只新產品會創造出良好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

佳禾接著說道：“梅所長您過獎了。新產品關乎企業的前景和發展，只有不斷地推陳出新，企業才能發展壯大。雖然工廠目前的規模很小，但成長的空間和潛力很大，對此我充滿信心。通過雙方之間的成功合作，讓廣大企業特別是鄉鎮企業看到科企合作的美好前景，認識到科企合作大有可為。”

梅向華笑道：“科企合作大有可為，這句話說得好，說到我心里去了。像我們這些科研單位，最怕自己辛苦養大的女兒嫁不出去，找不到婆家，為此很傷腦筋。魏廠長，佳禾，我們共同努力，把我們之間的合作打造成科企合作的典范。”

佳禾與老廠長連聲說好。

梅向華遞了支煙給老廠長，隨后說道：“劉總今天學校有課，不能與你們相見了。為了讓你們更為全面地了解小型履帶式聯合收割機的設計和性能，等會讓所里的工程師吳永強介紹詳細的情況。小吳自始至終都參與了開發設計，對產品的設計和性能非常了解。”

吳永強三十來歲，與佳禾、老廠長握手問好交換名片后，便介紹新產品的設計和性能。小型履帶式聯合收割機安裝了橡膠履帶，底盤可升降，爛泥田、深水田、窄路面通過能力強；收割脫粒一體化，可用于水稻和小麥的收割；操作簡便易拆裝，安全防護裝置齊全；割茬低，破損率、損失率、含雜率等指標均低于國家標準；機身輕巧裝卸方便，總重量在600公斤左右；根據農田的狀況不同，每小時可收割1.5—2畝。

吳永強在介紹完新產品的設計和性能后，梅向華和吳永強又帶領老廠長、佳禾去車間參觀了樣機。老廠長經驗非常豐富，邊看邊問，吳永強一一解答，老廠長聽后不住地點頭贊許。

看完樣機后，又到資料室觀看了小型收割機收割水稻的錄像資料，從畫面上看，新產品完全達到了設計要求。

回到所長辦公室，佳禾遞了煙，隨后為大家續了茶水。

梅向華喝了口茶，隨后笑道：“魏廠長、佳禾，我知道你們很關心專利轉讓費的價格，考慮到工廠才有起色，因此定一個最優惠的價格15萬元，算是我們所為支援吉和的經濟建設盡一點綿薄之力。”

老廠長與佳禾對此表示感謝。佳禾看了老廠長一眼，隨后為難道：“梅所長，研究所已經給與工廠很大的支持，再提要求不近情理。但考慮工廠的資金狀況，佳禾有一不情之請，就是希望先預付5萬元，余款按銷量每臺計提300元專利費，按月結算，付完為止。我們都看好新產品的市場前景，余款應該在短期內就可結清。”

梅向華思索片刻，隨即說道：“佳禾，這種付款方式以前也操作過，有先例可循，就按你說的辦。為了保證合作圓滿成功，我再補充幾點：一是在雙方簽訂專利轉讓合同后，研究所負責邀請省經委、機械廳和農業廳的有關專家召開新產品鑒定會，取得新產品鑒定證書，同時協作工廠辦理生產許可證和農用機械推廣許可證。二是所里派兩名技術骨干到工廠負責技術指導，直到合格的產品面世為止，工廠負責兩人的交通食宿費用；三是現有的樣機在辦理新產品鑒定之后以成本價轉讓給工廠，以便了解產品的構造，進行試生產。新產品鑒定應該問題不大，推廣許可證也不難辦，關鍵是生產許可證的審批。工廠現有的廠房、技術人員結構和設備狀況怎么樣？”

梅向華聽了老廠長的介紹之后笑道：“魏廠長，佳禾，聽了你們的介紹，除了有備用廠房這一點能夠滿足要求外，工廠目前的設備種類太過單一，技術力量過于薄弱，不能滿足生產小型收割機的要求，你們要想辦法解決。聯合收割機是農業機械中結構最為復雜、科技含量較高的產品，加之零部件很多，加工和裝配難度大，你們要有充分的準備。還有車間布局設計，要盡量滿足流水線生產的要求，要對作業設備、物流系統、運輸通道、物料存放和公用設施進行合理配置，務求合理、經濟、有效。”

老廠長考慮片刻，隨后說道：“工廠設備單一的現狀一時難以改善，不過我們可以通過外協加工予以解決。大華機械廠是大型企業，各類設備應有盡有，技術也屬一流，只是訂單不足，不過正好能滿足收割機部件的外協加工要求。我擔任過大華廠的副廠長，有把握談妥外協加工協議。”

梅向華接著說道：“委托大華廠這樣技術力量雄厚的大廠加工部件，我很放心，只是工廠要制定嚴格的驗收標準，加強檢驗。技術力量薄弱和車間布局設計這兩塊，魏廠長你準備如何解決？”

老廠長笑道：“這幾年大華廠每年都有老家伙退休，有些還是經驗豐富的機械工程師，目前大多賦閑在家，工廠可以返聘他們擔任工程師。同時從人才市場招聘一些技術人員，加強工廠的技術力量。車間布局設計是很重要，要做好也確有難度，不過梅所長你盡可放心，吉和也有車間布局設計的專業人才，工廠會做好這項工作的，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梅向華點頭說道：“老工程師的理論水平高，工作經驗非常豐富，應該發揮他們的余熱。吉和的機械工業在省內頗有名氣，多年來應有技術沉淀，相信工廠能把車間布局設計做好。為了便于你們做好車間布局設計，所里就提供一套產品裝配流程圖和物料特征表。無論困難多大，必須把生產許可證辦下來，這是雙方合作的前提。我這就和機械工業廳和農業廳相關人員聯系，明天你們去了解辦理生產許可證和推廣許可證的情況，取得相關資料，做好前期準備工作。”

老廠長與佳禾再次表示感謝，等梅向華打完電話，雙方便簽訂了專利轉讓意向書。

快到下班時間了，梅向華笑道：“魏廠長，佳禾，董主任在家為你們接風洗塵，我也要過去蹭飯。要不你們先過去，我這邊還有些事要處理，等下再見。”

佳禾與老廠長聽了都跟著笑了起來。佳禾從帆布包中取出幾罐白茶，說是吉和的一點土特產，不成敬意，請梅向華和吳永強務必收下。

兩人也沒客氣，就此表示感謝。佳禾與老廠長起身告辭，梅向華和吳永強送至門外。

車上，老廠長開心地對佳禾說道：“佳禾，這次來省城收獲太大了，小型履帶式聯合收割機這只新產品，填補了市場的空白，可以大幅減輕農民的勞動強度，提高勞動效率，前景非常看好。沒有你的建議和努力，很難取得如此收獲。”

佳禾謙虛道：“老廠長您不要客氣，我作為工廠的一員，應該為工廠的發展盡心盡力。只是專利轉讓、購買作業和檢測設備、車間改造等方面都需要資金，前期投入較大，按照工廠目前的資金狀況，困難很大。”

老廠長面色凝重地說道：“前期費用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單憑工廠之力怕是無法解決。我們先回去向領導匯報情況，如此好的項目，不怕他們不動心。”

回到招待所，佳禾從帆布包中取出兩罐白茶，隨后又買了些水果，便和老廠長一起去董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