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過幾日便是新春佳節了,吉和的鬧市區人頭攢動,熱鬧非凡。街面上人聲鼎沸,混雜著喇叭聲、車鈴聲和公交車售票員敲打車體的聲音,此起彼伏。一家地處鬧市區十字街頭的家電門市部,門口的音箱分貝比以往提高了許多,正在播放著《戀曲1990》。
忙碌一年的人們紛紛光臨商場門店,置辦年貨,添置新衣。
去年吉和市的柑桔喜獲豐收,商戶們紛紛收購并組織運力販賣到北方的城市,大多賺了個缽滿盆滿。柑桔的收購價格則創了歷年來的新高,果農增產又增收,年收入過萬的不在少數。而青梅種植戶卻每況愈下,價格連年走低,不少種植戶打算在開春后改梅種桔。
農民手中有錢之后,節前的購買力便集中釋放。那些手拿大包小包、重磅自行車的車籃后座載滿了年貨的人們,大多是來自周邊鄉鎮的農民。
反觀吉和的城鎮居民,月收入大多在一、二百元之間,要精打細算地過日子,購物的**相對平淡一些。
佳禾近幾個月的工資加獎金都在350元左右,在旁人看來屬于高薪階層了。他除了飯錢、購買書籍和每月寄給爺爺50元外,很少有其它的開銷。加上前天獲獎發的800元獎金,這半年下來,也積蓄了近兩千元的存款。
佳禾來到百貨公司,為冰潔選了一件紫羅蘭收腰的風衣和一只精致的發卡。至于其他親友的禮物,考慮到春運出行不便,他決定去大湖縣城購買。
在工廠食堂用過中餐后,佳禾便將文章傳真給董航,請他提一些建議和看法,并征求父母的意見。
隨后來到營銷部辦公室,徐愛國知佳禾從市區辦事剛回來不久,便問道:“毛副,市區昨晚連續發生三起傷人案,你有沒有聽人說起?”
佳禾忙于工作,很少關心當地的社會新聞和花邊新聞,便搖頭道:“沒有聽人說起,愛國你是怎么知道的?”
徐愛國答道:“我同學警校畢業后分配到縣公安局治安科,早上通電話時聽他說起。像這種傷人案,從前年下半年至今,每隔一段時間便會發生數起,而且案情有些蹊蹺。”
佳禾有了些興致,便笑道:“愛國你不要賣關子了,快說說個中的蹊蹺之處。”
徐愛國點頭道:“這些傷人案都有以下幾點共同之處:一是受害者不是社會閑雜人員,都有正當的職業,有國有和集體企業的管理人員,有私營老板和個體戶,也有極少數級別很低的官員。二是行兇者都是外來人口,交通工具都是掛有假牌照的摩托車。三是受害者都未傷及要害,只是受了一些皮外傷,經法醫鑒定都是輕微傷,不構成刑事立案的條件。”
佳禾聽后覺得奇怪,便笑道:“聽愛國這么一說,還真是挺蹊蹺的。作案需要動機,你我都缺乏刑偵的專業知識,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但愿早日破案,不然人心惶惶的,對我市的投資環境影響很大。看來吉和的治安也不盡如人意。”
徐愛國說道:“這幾年好多了,我們上高中的時候還要亂一些。”
孫向接著說道:“毛副,愛國說的情況我也聽說過,不過還有更離譜的。”
佳禾驚訝道:“還有更離譜的?說來聽聽,怎么個離譜法?”
孫向說道:“近幾年一些生產方便面、火腿腸和餅干的廠家送貨到吉和,曾遇到過貨物不翼而飛的情況,至今都未破案。”
佳禾問道:“錢包被偷的情況屢見不鮮,很少聽說一大車貨不翼而飛的,是怎么回事?”
孫向繼續道:“還不是那些‘殺豬’公司搞的鬼。這些公司先到市場了解哪些食品銷路好、走量快,隨后打電話給廠家要求訂貨,讓廠家提供開戶銀行、帳號辦理銀行匯票,并將銀行匯票的復印件傳真給廠家,約定一手交貨,一手交票。貨到后以各種托詞拖延到第二天卸貨,當晚好酒好菜將押貨人和司機灌醉,晚上就安排人將貨卸下,連夜轉運到外地,隨后低價處理給當地的經銷商。”
佳禾說道:“孫向你說的貌似安排周密,但漏洞很多。一是轉運車輛會留下蛛絲馬跡,二是停車場的責任,三是裝卸工難免會走漏風聲,四是‘殺豬’公司難逃干系。”
孫向笑道:“毛副你說的在理,但這些‘殺豬’公司分工很明確,而且大多有黑she會的背景。轉運車輛在現場用的都是假牌照,到路上再換成真牌照,很難查到。送貨的駕駛員一般將貨車停在住宿地附近的馬路上,就是要停在停車場,也是‘殺豬’公司‘無意’之中透露的‘野停車場,’出事后根本找不到人。裝卸工都是外地人,有黑she會背景,要參與分贓的,也訓練有素,很少會透露風聲。‘殺豬’公司的嫌疑是很大,但沒有證據證明是他們所為,還會明目張膽地幫押貨人和司機去報案呢。”
陸建平插話道:“還有一點很關鍵,就是‘殺豬’公司通過關系進行打點,就是查也不會認真去查,做做樣子而已。”
佳禾的臉色凝重,怒道:“有這些渣滓存在,吉和的投資環境可想而知。”
徐愛國跟著點頭道:“吉和的‘名聲’在外,這幾年很少有外地的客商前來投資。”
工廠下午發放年終獎和年貨,明日中午聚餐,之后便開始放假,正月初八上班。
老廠長準備安排工廠的面包車送佳禾回家過春節。佳禾婉言拒絕,說他不能開這個先例,再說吉和到大湖有直達班車,當天就到,很是方便。
老廠長見佳禾意愿堅決,便不再堅持,隨后邀請他明晚到家里聚一聚,大家一起包水餃,吃頓團圓飯。
佳禾此前多次到老廠長家蹭飯,面對邀請,自是欣然接受。
用過晚餐,佳禾便打電話給冰潔和建中他們,告知歸期。隨后又打電話給師長朋友,向他們拜了早年,互致新年祝福。
衛東也打來了電話。參加工作以來,兩人的通話次數不是很多,每月大概一兩次。在佳禾的建議和勉勵之下,衛東不似剛參加工作時那般滿腹牢騷,深感與其怨天尤人,不如踏踏實實做些事。
改變心態之后,衛東一方面下沉到車間、礦區,了解各種生產工序,另一面發揮理論基礎好的優勢,結合企業實際,提了不少合理化建議,大多得到了采納。同時,在同事面前保持謙和低調,與人為善,真誠相待。
衛東的表現得到了礦領導的認可,近期已找他談話,準備在春節過后任命他為財務科副科長兼主辦會計。
佳禾也說了他的近況。兩人在互致新年祝福之后,便掛了電話。
佳禾見時間已經過了七點,便打電話到董航家。
董鵬飛說文章寫得筆酣墨飽,很有見地,他不忍更改一個字,給與了非常高的評價。他讓董航連夜謄寫成稿,明日上午去報社請高主編審閱,爭取早日見報。
董鵬飛同佳禾談的大多是工作和思想,王淑媛則更為關心佳禾的生活,對佳禾與冰潔的感情尤為關心。佳禾與冰潔經受住了“異地戀”的考驗,感情日趨深厚,也更為堅固,這讓她深感欣慰。
佳禾向兩人拜了早年,又與董航、婷婷互致新年祝福,便掛了電話。
打完電話,佳禾正要回宿舍,便見葉自強一手提著一只水桶,一手拎著一只黑色塑料袋,笑容滿面地走了進來。
葉自強將手中物品放在一邊,隨后說道:“毛廠長,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請你務必收下。”
佳禾一邊沏茶,一邊笑著說道:“自強,你我之間何必如此客套。平時你都隨叫隨到,對工廠的事情向來不辭辛勞,很是負責,對此我心存感激。所以你的禮我不能收,受之有愧。”
葉自強笑道:“毛廠長,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只是到了春節,我表表心意也是應該,你要是不收,我心里很是過意不去。”
佳禾覺得拒絕收禮是一件困難的事,收了,他心里不安,不收,怕傷了情面。他看了一眼那只黑色的塑料袋,估計里面是兩條香煙、兩瓶酒,價值應該在三百元以上。
佳禾遞了一支香煙給葉自強,隨后誠懇說道:“自強哥,你我都出身農村,都知道農民賺點辛苦錢不容易。你長我幾歲,平時相處得跟兄弟一樣,兄弟之間送禮就見外了。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這水桶里的魚我收下,也是彼此之間‘年年有余’的新年祝福吧。”
葉自強見佳禾如此說,也甚為感動,雙手握著他的手說道:“那就這樣吧,毛廠長,我佩服你的人品和能力,今后需要自強幫忙,你吩咐一聲。”
佳禾送別葉自強,隨后回到宿舍。幾個搞建筑和供應原材料的個體老板如同約好一般,先后前來送禮。
佳禾與這些老板原本就不熟悉,也甚少交往,加之他參加工作不久,很注意這方面的影響,都予以委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