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扎巴依

大年初一那天，達吾然給我發了一張照片，是他的背影，前面是一片汪洋大海，附帶一句：我終于看到了大海，那真的是與沙漠完全不一樣的感覺，海浪聲讓我回想起了童年的快樂。

我冷冷地回了一句：勺子，我十年前就看過了。

確實，對于新疆的孩子來說，一定要看一次大海，因為對于世界上離海最遠的地區，大海的重要不亞于孜然對于烤肉的陪伴。沙漠并沒有海浪的聲音，兒子娃娃總是需要海的溫潤才能知道沙漠的心聲。

一

達吾然是哈薩克族人，土生土長的新疆人，更確切地說是一名流浪的歌手，從小西門的通道一直唱到了六道灣的馬路邊上，又唱到了兒童公園的“扎巴依的春天”酒吧。達吾然換過無數種的發型，唯一不變的就是戴個墨鏡，顯得又酷又深沉，感覺時刻在耍帥。

可我非常討厭他戴眼鏡，那年世界杯，在酒吧里，旁邊的人要一個妹子的電話，恰巧那妹子是我帶來的。我這個人好面子，我說，看球呢？！那人說，就是看球呢。于是就打了起來。誰知道那伙人不少，幾個人剛從廁所出來，啤酒瓶子就亂飛，達吾然坐在那里很緊張地喊道：別打了，別打了，給個錯誤的電話能死呀。就在他喊聲中，我應聲倒地，被打得鼻青臉腫。我趴了一會兒站起來問達吾然，看清楚長相沒？達吾然支吾半天不說話，我就吼道：戴的墨鏡，人都看不清。

從那以后再發生打架，達吾然都異常鎮靜，不說話也不拉架，就抱著吉它彈他的歌曲，就好像這一切與他無關。

還有一次打架，雙方勢均力敵，不是臉上掛彩就是鼻子流血，不是衣服扯爛就是滿身是土。只有達吾然呆坐在桌子上紋絲不動，默不作聲。一會兒，警察來了，看到達吾然一臉淡定，喊道：老到得很呢，你以為自己是老大么，抓走！出來的時候達吾然委屈地說，自己就是一個歌手，為什么被關了一晚上？

從那以后達吾然就在臺上唱著歌彈著曲，很少再下來喝酒。有時候，喝醉的人會上去遞啤酒，達吾然不說話也不接，那酒鬼就會罵道：傻×么你，知道我是誰嗎？你以為你戴個墨鏡就很?！羻幔恳驗檫@種情況，在酒吧也好幾次都差點打起來。

就是在這種嘈雜昏暗的環境中，達吾然鍛煉出非常敏銳的聽力，即使彈著琴喝著酒唱著歌都能聽到臺下的每一句話。有一次，一個國內大型選秀節目的總導演坐到了這個酒吧，導演看到他，喜上眉頭，笑得合不攏嘴。當天在飯桌上給達吾然描繪了美好的未來，對他現實生活一頓批判，就感覺不跟著他年都過錯了。晚上去酒吧，達吾然唱了一首最拿手的歌——《淚灑天堂》，很多人都聽感動了。當時人聲鼎沸，達吾然還是聽到了那個導演對助手說：這是一棵搖錢樹，明天就簽掉。

最后那導演還是灰溜溜地走了，因為達吾然說聽到他說自己是搖錢樹那一刻就徹底放棄參加任何的選秀節目。從那以后我在酒吧都是說達吾然的好話，也算兄弟情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