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按照體制你該怎么叫我?再叫一遍!?。?000+)
周圍聲音嘈雜至極,
秦桑榆在原地站了好一會。
走過去,伸手,“給我吧?!?
教管樓是男女混住的,尉官級別及以上的都住這里,跟新兵們的宿舍樓氛圍到底是不一樣,更沉穩(wěn)些,但她一個女人在這里,到底是有些扎眼和不同的墮。
接起來。
電話那端呼吸聲均勻,聽不出沉默里的意味。
“……我不是說了我已經(jīng)著手在辦了嗎?沒有那么快,部隊查得很嚴的!官場上犯了事的官員怎么被雙規(guī),這兒鐵一般的紀律當然會更嚴格!怎么可能那么容易?”
秦桑榆渾身都浸透了薄汗,秀眉微擰,對對方的催促顯露出輕微的不耐煩來。
當然,還有一些旁的意味,少年聽得出來,卻聽不明白。
“……桑榆?!彼p聲叫。
秦桑榆一愣??!
她這才恍然察覺到自己那句話回錯了,這電話,竟然不是那邊打來的,而是……陸青。
嬌媚的小臉閃過一絲恍惚,立馬想起了剛剛在月色草叢下的那一切,臉頰頓時有些灼燒,渾身不自覺地一下就放松下來,“怎么是你?”
“……我今晚在家。有電話可以打?!?
“嗯?!?
秦桑榆另一只手習慣性地背過去,在周圍嘈雜的背景聲里聽著那少年微微緊張急促的呼吸,挺心癢的。她不知道他今晚回家了,且回了家,沒忘記利用便利的條件給她打個電話。
兩個人,短小精悍地說著不痛不癢的話,彼此心照不宣。
“你剛剛以為是誰打來的電話?好像聽起來很麻煩……”少年輕聲問道,回憶著她剛剛的口氣和說辭。
“你叫我什么?”秦桑榆卻背著手,瞇眼傲嬌地逼問他。
少年:“……”
“哼,誰慣的你?可以沒大沒小地直接喊我的名字?連姓氏都敢去掉?陸青,按照體制你該怎么叫我的?再叫一遍??!”
少年抿唇,明知道她是故意,俊臉還是瞬間被激紅了,艱難地輕聲吐字:“……秦教官。”
“嗯……”秦桑榆這下滿意,背著手好像感剛剛寵幸過他的帝王一般,臉頰卻也灼灼燒著,“這就對了??!”
又是極有默契的一段沉默。
空氣里仿佛都是躁動的因子,隔著一根電話線,哪怕秦桑榆下意識覺得周圍的危險還沒散,少年的這一個電話,卻叫她明白了他還是惦念著她的。她卻并不知道,他惦念她有多深。
“晚上好好休息。你需要什么?我明天從家回部隊,可以帶回來給你。”
秦桑榆也真想了一下,部隊這邊什么東西是只能從外面買的,“我想一下?!?
很容易就想到了。
她卷翹的睫毛垂下,艱難蹙眉,還是開口說了幾樣東西,末了,說:“買不到,就算了。不好帶,也算了!”
少年拿筆記下那幾樣東西,哪怕她不說他也猜得到是什么,握緊了筆桿,他說:“沒事,可以?!?
秦桑榆許久許久沒動過的心,就這樣融化在這一聲簡簡單單的“可以”里。
又簡單說了幾句,掛了。
老兵戴著老花鏡在看報紙,見秦桑榆抓著掛掉的聽筒,還站在那兒,問:“你還有要打的電話?”
秦桑榆一愣,搖搖頭,把手趕緊撤了回來。
“沒了。老劉頭?!?
背著手,她心情有些好地往樓上走去了。
老兵一下子被叫羞惱了,摘了老花鏡,手拍在報紙上:“叫我什么?回來,你這丫頭,我是你長官……”
秦桑榆轉過身敬個禮,道:“炊事班的長官,好!”
倒著走了兩步,卻一下子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嗵”得一聲。
“……”她立馬剎住腳步,撤回來,站穩(wěn)。
老兵在那邊兒也愣住了,秦桑榆回頭,一看,幾個模樣嚴肅的軍官已經(jīng)走了過來,站她面前,一股寒氣幾乎是
從腳底板開始猛地竄起到了頭頂上。
為首的那個,臉色微微緩和,舉了舉手里的文件,道:“上面查到了一點事,所以派我們來找你。”
“跟我們走一趟吧,”那人看著秦桑榆的眼睛,說話一字一頓,“秦教官。”
秦桑榆在滿身的燥熱中,看到了那個文件卷宗上的照片,平頭短發(fā),相貌英俊,從眉眼到嘴角,與她神一般的相似。如出一轍。
小小的光影隊四連,很快,就炸了。
訓練場上一片議論聲。
少年把東西包在衣服里,帶到了訓練場,除了這種方式,沒有什么別的機會把東西給她,卻不曾想,秦桑榆竟會缺席了那天的訓練。
靳巖照例走過來,把十連,跟四連五連拉到一起。
依舊是往日的訓練項目,卻訓得很沒勁。
靳巖臉上溫柔不再,眉心蹙得很緊很緊,思緒時不時地一陣恍惚。
少年大汗淋漓,幾十個木樁扛下來,肩膀微微磨出血,他看著訓練場中心那個白色尖頂?shù)闹行臉?,目光久不移開。
真正的揪心就在于,根本一無所知,不知她怎樣,出了什么事。
中途休息,靳巖走之后,四連那些八卦到極點的紈绔子弟們,才把心里藏著的事一股腦倒了出來。
……
大約一年前,就這個時間,光影隊里,有一個人。
這人也不算特別出眾,他們也都不認識,唯一跟現(xiàn)在有關的一點,就是他,跟秦桑榆,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可是沒有絲毫道理。
他是京都本地人,年紀大秦桑榆一歲,商宦世家。
秦桑榆卻來自遙遠的桐城。沿著長江線下游以南的地方,哪怕來京都一兩年,學了一口很溜的京片子,偶爾的一些咬詞,嘆詞,口音,都還是跟本地人不大一樣。
他們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
哦。對了。
那個人叫岑光。
看,他們甚至連姓氏都不一樣。
應該是半點關系都沒有了不是嗎?
連秦桑榆自己也是這么說的。
可一年前,岑光在海上執(zhí)行任務的時候出事,失蹤了。另四個海員被生生困死在船艙里面,找到的時候,人都已經(jīng)被海水泡得不成形狀。
事情的關鍵就在于是獨獨是他不見了。而該被擊斃的不明入侵海船,也逃得無影無蹤。
秦桑榆自己也不知為什么,兩個月后,岑光就竟從一個本應該冠上烈士頭銜的死人,變成了一個在逃的頭號軍部通緝犯,她不知其中原因。
也突然有一天,下到特種隊考察的人折返回來,再次仔細打量了一遍她的臉,就說這事兒跟她死都脫不了干系。
人已經(jīng)不見了,驗不了DNA,哪怕體檢表上血型一樣,那也證明不了什么問題。
為接受檢驗,秦桑榆才被迫從特種隊里下來,被下派到這里,接受調(diào)查。
秦桑榆來這兒的時候心態(tài)還算是好的。
她給隊長敬了個禮,說:“隊長,我去體驗體驗生活!六個月后準時回來報到?。 ?
林政委一直覺得這事兒不靠譜。
他跟劉軍長說,你看看秦桑榆那性子,那體格,像岑光嗎?一年多前岑光出事的時候,這小丫頭還在南京分軍區(qū)當小新兵呢!
劉軍長只淡淡地說,你且看著,人都到光影隊里來了,你還怕,她折騰不出什么風浪來?
話有晦暗不明的意味。
四周的人窸窸窣窣地議論著,百思不得其解,有人覺得秦桑榆確實可疑,大部分新兵堅信她絕對跟這事兒沒干系,總之,這個秦桑榆,是個敏感到仿佛誰都不能沾不能碰的人物。
好像誰碰誰死一樣。
有一些事,所有的人都不清楚,她也明明本可以不露出馬腳的,卻偏偏每一件都大喇喇地在他面前,做給他看。
她偷走的倉庫里的東西
、換掉的檔案、頸后的傷痕……
少年抿著唇死死地沉默著。
他覺得自己患了一種病,所有人都覺得她有問題,就只有他偏偏覺得她沒有。她比什么都純凈。
……
陸青問過了所有的人,從副排,到連長,甚至是中心樓的守衛(wèi)兵。
沒有一個人知道情況,也沒有一個人,肯給他放行。
中午時,那少年全身被汗水浸得濕透,滿面發(fā)黑焦灼地從外面回來,一臉的頹敗。所有人都看到了,還在好奇他怎么今天不去借書室。
只有霍斯然淡淡看他一眼,沉聲道:“歇一會。”
“你這樣東奔西跑沒用的,你沒那么舉足輕重,她來歷不明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了,你怎么,就還是不明白?”
少年完全聽不下他說的一個字。心里的心煩意亂,已經(jīng)到了極致。
好在,秦桑榆只消失了一天。而已。
她是次日被放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