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咻咻,風吹過破窗,帶進一片沙土。干涸的河床內,一些魚蝦的尸體已經變成了枯殼。黃沙漫天的地方,名收塔林。而張良正與四個旅行者一起,在一座破山神廟內躲避風沙。
“不知道這該死的沙暴要什么時候才能停?!币蝗苏f道。
張良一直站在窗邊,看著那肉眼可見的沙土被吹進來,他愣愣地神游天外。直到這人說話,他才回過神來。
“老哥,這天是怎么了?”張良問道。
蒙著頭巾的男子看著張良,微一愣神,笑道:“小伙子,老朽今年已經五十有二了?!?
張良眨了眨眼,應道:“嗯。老哥看起來真精神?!?
男子又笑,逐道:“好,你叫哥就叫哥吧。顯得我年輕一些。這三個是我的徒弟,我是蒼南派掌派,左基。”
“哦,失敬了,在下張良,是……,出來游走,研習各方宗教的。”張良道。
“哈哈。這有什么好研究的,不過是些人們編造出來的信仰罷了。人生來弱小,不管是獸人還是元人,甚至是傳說在東部領那些了不得的人類,都是渺小的。要知自然之力,天地法則,才是最高的存在。你看,就拿這塔林來說吧,他們信奉的太陽神天照,他們逢節必拜?!弊蠡钢巴庹f道。
張良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滿天飛沙,簡直就是沙漠一樣。但他的印象中,這里前些年可不是什么沙漠。張良不由心中生感,什么神圣之流,也不過是他用造物之沙做出的一些虛假歷史罷了。
“看來小友是個明白人啊,現在你可以叫我一聲老哥了。”左基點頭贊許著。
張良一抱拳道:“實不相瞞,兄弟馬上四十四了。”
“哦?”三個徒弟中,有一人驚訝發聲。
這一發聲,張良也挑了下眉毛。那聲音明顯是個女子,但以他的鼻子,這么半天竟然沒聞出一點兒女人味兒來,他也不得不佩服起這些人的隱匿之術。
左基又高看了張良兩眼,逐道:“兄弟好本事,看不出你竟然有一身奇高的武力啊?!?
張良還禮道:“過獎了?!?
左基突然伸出手來,示意要與張良握手示好。張良也馬上伸手相迎。一握上手,張良就沉下了臉。左基竟然突然加力,那武力來得又快又猛,如果是功力不濟之人,怕是一下要被他震成重傷。但張良的功力如何了得,任左基憋得臉通紅,直哼哼,他也是紋絲不動。
這時,左基的眼中閃過一絲擔憂之色,逐道:“好本事。老夫果然沒看錯。那么想來兄弟來此,也是為了那些魃妖吧?”
“妖?”張良很久沒聽過這個詞了,現在都是用各族人來互相稱呼,用上妖字,讓他即陌生,又害怕。
“沒錯,那些元族人,以異術控制本地河水,天氣,已經不再是人了。就是他們,把這里變成了現在的樣子。老夫受好友之請,前來助拳,望能除去這些禍害。”左基道。
張良哦了一聲,陷入了深思之中:“原來是這樣,我還當現在真的有人知道妖的事呢。眼下我找到的最有名的神明就是這里的天照了。雖然儀式上有明確指出要以神跡得信奉,才能讓生息生長。但怎么樣的才算神跡呢?這里的神明要是真的得到了
一些特殊的力量,為什么不出來保護他們呢?”
“小友功力高絕,是老夫生憑僅見。不知將來有何抱負?”左基又問。
張良正想得出神,隨口就答了一句:“我要創造一方新神?!?
左基與三徒皆大驚失色,看著張良難免覺得他是個瘋子了。但他們卻沒敢說出口。連左基都夸功力高絕,那肯定就是真正的高人了。
“看來今天是出不去了,我這里有些酒菜,不如,我們就在此過夜吧?!弊蠡?。
張良微笑答應,與他們坐在了一處。左基的眼神不斷地掃視著張良,看到他竟然不向女徒弟看一眼,這才微微放心。
“來,這是上好的美酒,就是有些烈,每人一袋,少喝一些取取暖吧?!弊蠡馈?
張良接過酒來,直接大喝了幾口,直叫痛快。而看到他這般模樣,左基更是眼皮連跳。
“你,小友啊,你是初走江湖吧?”左基道。
張良輕笑,用袖揩著嘴邊道:“老哥的擔心多余了,我行走江湖已久了?!?
“哦?跟我不必如此,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提醒你一下,出門在外,要提防外人啊。當然我們是好人,但卻不是人人都像老夫這般善良。看你身懷絕技,又一身華貴,多數人會心生惡意,在酒里投毒可就不好對付了?!弊蠡嵝训?。
張良點頭,并不說破,別說他一眼就能看透天下九成九的毒藥。就是真有毒,他也是萬毒不侵之體。張良此時只道這師徒四人是個行得正直的,并沒想太多。
“來來來,再喝,再喝?!睆埩寂e袋道。
幾人又吃喝了一陣,三個徒弟不勝酒力,被這烈酒頂懵圈了。很快就傳來了他們的輕鼾聲。而左基也是被憋得老臉通紅,開始笑得有些迷離了。張良看他也要醉了這才罷了手。吃了兩塊肉干兒,為火堆加了幾塊柴,他走出了門外。
左基看了看三個徒弟都睡熟了,想了一下,也跟著張良出了門。夜晚,風小了不少,但天空中仍然罩著一層沙云。大好的村落,就這么被破壞了,讓人真心不相信有什么神的存在。
“兄弟,老哥有幾個問題。”左基走近張良道。
張良抬頭看著天,背著手,長嘆了一聲:“唉!老哥,你有話請直說吧?!?
“我是不明白你為什么要裝老成,以我之見,你的功力之高肯定是相當有家底的人。而你的脈相,也不過十之七八,正是血氣最剛性的時候。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弊蠡?。
“哦。原來是這件事,我這脈相與常人不同,你摸到的,都是假的。實際上,我的心每天只跳一下。”張良道。
“什么?”左基不信邪地說著,又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
這一探之下,左基徹底服了。他眼中的張良再不是什么人類高手,而是一個徹底的怪胎?!斑€有一事。就是你提到過,要創造一方神明?這是什么意思?要知道神明不過是人們的精神層寄托,根本不存在的。人無論怎么厲害,也只是人類而已?!弊蠡馈?
“老哥此言差矣。既然之前有過神明,為什么我不能再造一個呢?他們需要的,不過是神跡罷了。而我也有非創神不可的理由。”張良道。
“
年輕人有決心是好的,可有些事是徒勞。就算你能顯出神跡,也不會有什么用的?!弊蠡o張良泄著氣道。
張良緩緩轉身,笑道:“是么?不過這種事,不試試怎么知道?”
“機會不多啊。”左基道。
“眼下就有一個,我想試試。”張良道。
“好啊?!弊蠡鶓?。
天色未明,山神廟的門被撞開了。三個蒼南弟子立即翻身跳起,揮劍就砍。唰唰唰,幾劍揮過,劍光所過之處,幾顆人頭被砍落在地。不是他們從人身上斬落,而是原來就是人頭,飛進來被他們又砍了一下而已。
“嗯。劍法還不錯。”左基隨后走進門來,夸贊著。
三人一看地上的頭,立即跪下來道:“恭喜師父除妖成功!”
左基卻老臉一紅,逐道:“咳,這可不是我干的。我只不過去看了一場好戲?!?
“什么?”三人不解問道。
左基道:“你們速速拿這人頭,助張賢者一臂之力。你們需要這般如此……”
左基交代著,三個徒弟就不明白了。但師命不可違,他們還是拿著人頭,走出了山神廟。連續數日的風沙停了,地面上多了兩寸厚的沙土。如果惡劣的天氣下,連草都死了,更不用說人了。
塔林的人們終于走出大門,有不少已經累得走路打晃兒了。人們互相問候著,幫助著。這時,三個蒼南派高徒出現了。他們手舉那些元族人頭,大叫起來。
“神明降世,除妖衛道了!大家不用再擔心了,從此以后,塔林將恢復平靜!”
此時,張良飛踏城墻跳入城內。眾百姓當即跪倒,張良笑了,張雙手準備迎接信仰的到來。
但下方眾人卻齊聲高呼:“天照神萬歲,感謝天照神!”
張良啞口無言,有心說他不是天照神,又如何能說得出口呢?他這才明白了左基的意思。創神,真的不容易。
當日,人們開了神廟,大肆供奉。張良則在煙火中被人們稱為神的使者,哭笑不得。蒼南派因為助神使斗惡妖,也大火了一把。出城時,他們被人夾道歡迎。
走在遠去的路上,左基挖苦道:“怎么樣?如我所料了吧?”
“老哥所言極是,我想得太少了。但我會努力的,下一次,我會先亮相,后行動?!睆埩嫉馈?
“哈哈哈,那就更不行了。有些無能者,干別的不行,編排人還是有一套的。他們會把災難都推到你身上,說你是邪魔歪道。”左基分析道。
張良深深皺眉,心中感慨,“創神如此不易,那我何時才能得到信仰?”
左基道:“一切,都需要機會。如果是你,也不是沒有可能。”
張良苦笑,加速前行。左基看著他的背影,心中暗道:“好久沒見過這么可怕的年輕人了,也許,他說的是真的。他真的已經有四十幾歲了,但就算是從娘胎里開始苦練四十幾歲的人,也不可能這么厲害啊。等等,他姓張,難道?”
左基想到了一些近來流行的傳聞,關于烏坦國的沒落,關于商隊看到的天雷降世,人力抗天的傳說。他猛地打了個哆嗦,連忙追趕上去,他可不想跟丟了張良,不想失去這有生以來僅有的機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