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不知人間疾苦,就少說幾句。”石夫人眉頭皺起來,她還以為女兒這是因為被陸云逍婉拒,所以把怒氣都出在了夏清語身上,因心中是十分不贊同的,她也是為人妻的女人,深知一個女人若是被休,會有多么的悲慘艱難,雖然這夏娘子被葉夫人說的一無是處,可最起碼,人家如今肯盡力救治她,這便值得人尊敬了。
不知不覺便到了午時,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只見屏風(fēng)內(nèi)人影走動頻繁起來,陸云逍猛然站起身,三兩步?jīng)_了過去,恰好見到夏清語出來,看見他便笑道:“手術(shù)還算是成功的,幸虧你送來的早,若是再晚兩個時辰,后果可能就不太妙了。”
“到底是什么病?真的是你說的什么傷寒穿孔?”陸云逍心中大石終于放下,也有心思關(guān)心些別的事情了。
夏清語點點頭,微笑道:“是啊,腸穿孔,說起來夫人身體底子還真是好,這種疼法兒,有時候連個壯漢都未必能扛得住,她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婦人,竟還有力氣掙扎,簡直是奇跡。”
陸云逍臉一紅,小聲道:“那個……太太先前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我在這里替她給你賠不是……”
“罷了,我若放在心上,也就不擔(dān)這個嫌疑救她了,你不用說這種話。”夏清語擺擺手,看見大廳里又多了些人,微微點頭招呼了下,便對陸云逍道:“只是有一條,你從朱大人兒子那里已經(jīng)知道了,這手術(shù)后也不是萬事大吉的,最起碼夫人現(xiàn)在還沒有過危險期,暫時先留在這里觀察吧,等穩(wěn)定下來后,再把她……唔,你們這樣的人家,想來也不肯去隔壁,既如此,我讓人去后院收拾個房間,特殊情況也要特殊對待嘛。”
陸云逍心中一暖,點頭誠懇道:“既如此,多謝你通融。”
“不算什么,收費要貴一些的。”夏清語搖搖頭,對陸云逍道:“我要去開藥,你可以過去看看夫人,不過時間不能長。”
陸云逍激動點頭,趕緊進了屏風(fēng),過一會兒后出來告訴石夫人等母親還好。石夫人也就放心了,于是帶著石秀芳離去。這里許姨娘也起身道:“既如此,太太想來還要在這里住一段時間的,妾身回府看看安排飯食,再命人帶些行李過來。”
陸云逍道:“這也使得,只是暫時不用帶太太的飯了,清語說過,太太暫時不能進食水。”
許姨娘點頭道:“好,妾身知道了。”說完也和琥珀離去。這里陸云逍回頭,才見夏清語開完藥,正從七姨娘手里接過一個小饅頭,三兩口下了肚子,看見他看過來,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別過頭,想了想大概覺得不對勁兒,又轉(zhuǎn)過頭瞪眼道:“看什么看?不到五更天就被你吵起來了,做手術(shù)到現(xiàn)在水米未進,我大口吃點東西也是應(yīng)該的吧?”
“自然是應(yīng)該的。”陸云逍看著她故作兇惡的模樣,又是感動又是心疼,只覺一顆心被這股莫名的情緒鼓漲的滿滿的,恨不能將面前女人擁進懷中,讓她一輩子在自己身旁,由自己替她遮擋風(fēng)雨,照顧她愛護她疼寵她,只是想一想,竟就覺得這是世間最幸福的滋味。
“這還差不多。”夏清語又解決了一個小饅頭,抬頭看看天色,微笑道:“這馬上就要吃午飯了,陸大人可是需要我們這里提供飯菜?”
“我吃不下。”陸云逍苦笑著搖搖頭,強行壓下對夏清語泛起的愛意,他回頭看了屏風(fēng)一眼,苦澀道:“你做了這么長時間手術(shù),想來母親的病不輕,這熬過術(shù)后危險期的可能,你覺著有多大?”
“一半一半吧。”夏清語嘆了口氣,想想又道:“但不管怎樣,你也不能不吃飯啊,如果你身子垮了,你母親會難受的。我和你說,病人的情緒對康復(fù)很重要,她若是歡喜,病就好得快;若是悲傷難受,那這病還不知要遷延到什么時候。”
陸云逍不語,好半晌才恨恨道:“都是唐逢春和周陵那兩個庸醫(yī),不是他們,太太的病也耽誤不到這個時候兒。”
夏清語搖頭道:“雖然我也非常討厭那兩個偽君子,不過我必須要說明的是,這事兒和他們關(guān)系還真不大,那兩人都是最趨炎附勢的,侯府夫人的病,哪里敢不盡心盡力?這傷寒穿孔,也不是他們治療不當(dāng)造成,你就是任何名醫(yī)來治,最后也有可能發(fā)生這種情況的。”
“是這樣嗎?”陸云逍有些意外,他沒想到夏清語會替這兩個屢次害她的老混賬說話。
“術(shù)業(yè)有專攻,就算你陸大人天縱英才,在這方面,也應(yīng)該聽取我這個專業(yè)人士的意見。”夏清語鄭重道,那嚴肅的模樣和可愛話語看的陸云逍即便是在擔(dān)憂之中,眉頭也忍不住舒展開來。
“娘,不是兒子不給您吃東西,而是清語說過,您現(xiàn)在不能吃別的,只能少喝一點點米湯,您先忍著餓,等病好了,您就是要吃天上龍肉,兒子也想法子給您陶登去,成不?”
杏林館后面黃芩院的房間里,陸云逍正安慰著母親,卻聽面色蒼白的葉夫人冷哼一聲,扭頭道:“你現(xiàn)在就只聽她的是不是?她不讓你給我吃東西,你就不敢給我吃?叫我說,什么為了病情,她就是故意折磨我罷了。”
陸云逍連忙道:“娘,可別這么說。杏林館隔壁那些人我也問過了,好幾個都是手術(shù)后兩三天才能吃點米粥呢。您想啊,這畢竟不是正常的治療手段,是剖開了肚子啊。若是您吃了東西進去,再把那些縫合的地方撐開怎么辦?這事兒不是玩的,自然該聽清語這個大夫的話。”
葉夫人冷冷道:“夠了,清語清語,聽聽你這稱呼,你別告訴我你真是又對那潑……”不等說完,想起自己到底是被夏清語救回了一條命,因此這話就只說了一半。
陸云逍心里知道葉夫人要說什么,垂頭微微苦笑一下,卻也沒在這時候和母親抬杠。
屋里一時沉默下來,葉夫人看著兒子熬紅了的眼睛,又忍不住幽幽嘆口氣,輕聲道:“行了,我這會兒好的很,倒是你,把自己都熬瘦了,卻歇一會兒吧,這里有可兒服侍我就行了。”
陸云逍自然不肯,正歪纏著,就聽外面有說話聲音傳來,接著夏清語走進房中,笑著和葉夫人打招呼道:“夫人早啊。”
葉夫人扭過頭沒理她,夏清語也不以為忤,對陸云逍道:“既然夫人讓你休息,你就去歇一會兒吧。和海匪的仗快收尾了,到時候你大概還要有番忙碌。”
陸云逍起身道:“不礙事的,回去我也不放心,不如留在這里的好。”
夏清語攤手道:“你也知道我們的情況,沒有什么多余房間,這黃芪院還是當(dāng)初晏子笙那二貨非要住在這里,所以才暫時挪出了一間房,所以實在不能留你在這里休息,也不用不放心,反正你的府邸離這里也不遠。”
陸云逍笑道:“這是下逐客令嗎?”
“什么逐客令?是現(xiàn)實就是這么窘迫,我這里沒有給你休息的地方,你又實在累得不像樣。夫人看見你這樣,她一心疼,對病情也沒好處。”夏清語心中翻個白眼,暗道這家伙真是難纏,喂!不是說你母親恨我嗎?你卻非要在這里和我磨纏著,這真的好嗎?
陸云逍就喜歡看她這無奈又隱含怒氣的樣子,只覺那雙丹鳳眼微微瞪起來的模樣著實是說不出的可愛,有心再多和她說幾句話,想起母親在旁邊看著,只得將這份心思壓下,慢慢點頭道:“你這么說倒是沒錯兒,不過我也實在是不想回府,這會兒大白天,阿丑應(yīng)該起來了吧?我就去他房中歇著,可好?”
夏清語無奈道:“那你去和阿丑說吧,他如今在藥房里呢。“
陸云逍眼睛一閃,微笑道:“藥房?你們這里如今倒真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了。戰(zhàn)場上多虧了你做出的那些藥,沒想到藥房竟然就在你這里,我去看看。”
夏清語連忙道:“藥房是盡量無菌的,你不要進去,就在外面和阿丑商量吧,快走快走。”
陸云逍出門,這里葉夫人仍是扭頭看著墻,心里卻是十分尷尬,暗自惱怒道:逍兒這混賬東西,我趕他去休息他不走,這女人說一句話他就去了,把我扔在這里對著這個女人,可要我說什么好?這……這混賬,竟讓我陷在這么尷尬的境地。
這里夏清語倒是落落大方走過來,只問葉夫人的感覺,刀口是否疼痛?有沒有排氣等,只問得葉夫人滿臉通紅,可兒連忙在一旁小聲回答了。只聽夏清語道:“今天大概就可以排氣了,排氣前不許吃東西,米湯也不許喝,實在渴了,就少喝兩口水吧,也不能盡情的喝……”
交代完注意事項,可兒一一答應(yīng),葉夫人在旁聽得瞪大眼睛,暗道怎么竟有這樣多的講究?正遲疑間,就聽門邊有人笑著和夏清語打招呼,聽聲音是石秀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