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既然二伯母如此篤定瓔珞院子裡有不該有的東西,那便搜吧,頭頂三尺有神明,瓔珞想,無論搜出個什麼東西,總得有個說法。”
二夫人和白瓔蕓如此堂而皇之的算計自己,可見之前已經做好了準備,與其心驚膽戰的拖延時間,倒不如看看她們使了什麼手段,也好早點思忖應對之策的好。
白瓔珞心一硬,仰首看著白老太太說道。
白老太太此時方纔看了白瓔珞一眼。
見她一臉豁出去的決絕,眼中更是帶著幾絲悲愴的無奈,白老太太心裡一酸,眼眶中頓時也溫熱起來。
“既如此,那便搜吧……”
白老太太擡頭看著薛氏吩咐著,稍一沉吟,她冷聲說道:“今日之事,若有誰膽敢在府內外嚼舌,立刻拉出去打死了事。”
心中一凜,二夫人抿了抿嘴,強自鎮定的吞嚥了一下。
薛氏應下,轉身復又出了正屋,屋簾落下,她站在臺階上吩咐下人各處搜尋的號令卻清晰可見的落在衆人耳中。
一時間,不止蘭心閣,承歡居其他各處的角角落落都未落下。
半個時辰過去,薛氏再度進來回話,說除了白瓔珞當做小庫房的西廂房還沒搜,其他各處並無發現有異物。
沒等白老太太發話,白瓔珞站起身回頭看著沉香吩咐道:“去,拿鑰匙打開西廂房的門,讓她們搜。”
說罷,白瓔珞轉過頭看著白老太太道:“祖母,西廂房的東西,除了父親母親留給我的,其他便是您和六公主,還有素日來府裡的親戚賞的,您去做個見證吧,免得回頭少了什麼,抑或是碎了什麼,說不清楚。”
白瓔珞一番夾槍帶棒的話,二夫人和白瓔蕓頓時臉色難看起來。
今日的事,到底有沒有那麼一個丫鬟,除了二夫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可這承歡居,已經來來回回的搜了兩遍了,倘若事後什麼異常都沒有,二夫人此舉,可是將白瓔珞給徹底得罪上了。
想起這一年多,白瓔珞看似什麼都沒做,可潛移默化的,其實已經發生了許多事,二夫人內心不由的惴惴起來,可再一想她是個還沒及笄的女孩兒,難道還能有什麼通天的本事不成?
二夫人暗自放下了心。
見白瓔珞攙扶著白老太太出了正屋,二夫人和白瓔蕓忙起身跟了上去。
西廂房的房門甫一打開,便有一股淡淡的香氣撲面而來,那是防止蠹蟲的香袋所獨有的氣味。
一眼看去,密密麻麻層疊摞起來的箱籠,另外還有古玩字畫等許多不能裝盒的東西,整整齊齊的各自擺放著,而旁邊還有幾口箱子,因爲裡面的東西太多箱蓋不緊密,依稀透出了耀眼的光芒。
傍晚的陽光,從西邊的天邊傾灑過來,整個西廂房籠罩在一片陰影中,那些熠熠奪目的光芒,便顯得愈發耀眼刺目。
偌大的靖安侯府,怕是整個二房,也沒有這麼多的體己吧?
二夫人和白瓔蕓看在眼裡,心裡又羨又妒,方纔因爲白老太太的幾句話而有些躊躇的心,頓時無比堅定起來。
有這麼多的私房,若是再嫁進北寧伯府,抑或是薛家那樣的巡撫家,白瓔珞的將來,定是榮耀無比,而白瓔蕓就要被踩進泥巴里去了。
看看昂首挺胸一臉平靜卻又帶著一絲大無畏的白瓔珞,再看看身旁滿是妒忌眉目顯得有些小家子氣的白瓔蕓,二夫人的心裡掀起了巨大的波瀾。
這一次,若是不能將白瓔珞踩在腳底,這一世,自己的女兒,怕是都要仰著頭看她了。
胡思亂想的功夫,西廂房的門,再度落了鎖,薛氏身邊的媳婦子過來回話,說輕便的地方都查看過了,並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跡,而那些層疊摞起來的箱籠,只這麼短短的一會兒功夫,想要藏東西進去也是千難萬難,更是不可能。
白老太太低頭看了白瓔珞一眼。
如今,整個承歡居,就唯有蘭心閣沒被徹底搜查過了。
“二伯母,您說,那丫鬟有沒有可能藏匿在我屋裡,或是在我屋裡留下什麼東西呢?”
白瓔珞回頭看著二夫人問道。
“這……”
事情終於發展到了自己期冀的模樣,二夫人強自斂出了心裡的竊喜,面色平靜的說道:“這個,我可就不知道了,我只瞧見那丫鬟進了承歡居的門,至於進沒進蘭心閣,怕是隻有你心裡清楚了。”
一口氣堵在胸口,白瓔珞卻也懶得和她口舌相爭,冷笑了一下,白瓔珞回頭看著薛氏道:“大伯母,既如此,那便搜吧。終歸,今兒您帶著下人進了承歡居的門,不管我蘭心閣有沒有被搜,終歸都逃不過旁人的閒言碎語,就當著祖母的面兒搜個清楚吧,日後若是再有人想往我身上潑髒水,怕是再也不能了。”
薛氏滿眼問詢的看了白老太太一眼,見她點了點頭,方轉過身,挑了幾個素日辦事妥當的媳婦子進了蘭心閣。
身旁,沉香和流鶯要跟上前跟著,卻被二夫人擡腳攔住了,“既然是搜你們小姐的屋子,你們是她的貼身丫鬟,便該避嫌纔是,免得回頭說不清楚。”
流鶯腳步一頓,一旁的沉香面上一笑,擡眼看著二夫人道:“進了屋的這些下人,是靖安侯府的奴才不錯,可心裡聽誰的話,怕是隻有老天爺才曉得呢。奴婢怕有人手腳不乾淨,污了我們小姐的東西,再說了,若是有人心臟了,把本不是我們小姐屋裡的東西放在那兒了,到時候,奴婢們可又找誰說理去?”
沉香這番話,若是放在以往,定會被安上“以下犯上”的罪名,拉到柴房杖責二十大棍。
可今日,二夫人不知是心虛,還是沒反應過來,待到她回過神來時,沉香和流蘇已經疾步進了屋,二夫人一臉氣急的回頭瞪了白瓔珞一眼,“珞姐兒調教的好奴才,連主子都敢頂撞了。”
白瓔珞不怒反笑,“我這當主子的軟弱好欺負,若是手底下再沒兩個好奴才,那我們主僕幾人豈不是要被人欺負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回過頭來,白瓔珞感慨的看向白老太太,“倒要謝謝祖母,將沉香給了我。”
二夫人心裡一沉。
白老太太身邊的丫鬟,這麼多年了,最體面的,莫過於那個叫沉瓷的丫鬟。
那年,來侯府拜見恩師的學子,有人相中了沉瓷,想要求娶,白老太太雖滿心的捨不得,卻還是給了沉瓷一份體面,將她嫁了過去。
那時,沉瓷才十八歲,離丫鬟們被放出去還有兩年多。
如今,已是七品安人的沉瓷,跟著夫婿外放去了異地。
沉香是被沉瓷調教出來的,自沉瓷出嫁後,沉香儼然成了白老太太身邊的第一人,可那年白瓔珞病重,白老太太卻毫不猶豫的將沉香給了白瓔珞,繼而,才提拔上了秋紋秋月二人。
如今,沉香當著白老太太的面頂撞自己,是不是意味著,白老太太已經對自己的行爲有所懷疑和不滿了呢?
原本滿心的堅定,此刻,二夫人卻突地猶疑起來。
內屋裡,響起了乒乒乓乓的聲音,每響一下,二夫人的心就一個激靈,待到沒了聲響,纔有恢復如常。
偷眼去瞧白瓔珞,卻見她如林中奔出的小獸,眼中帶著一股噬人的兇狠,與平日裡的嬌弱完全不同,二夫人只瞧了一眼,便瞬時怔住了。
心內突突的亂跳個不停,二夫人挪了挪身子,探眼看向薛氏身後的一衆媳婦子和婆子們,待到找到了自己要找的那人,見她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二夫人方長出了一口氣。
“咦,這是什麼?”
屋內響起了一聲驚詫聲,卻頓時沒了下文,緊接著,沉香跟著一個媳婦子出了門。
看著沉香波瀾不驚的面容,白瓔珞的心裡,卻頓時涌起了萬千豪氣,像是即將要面對一場戰爭一般。
而二夫人,聽了那媳婦子的話,頓時一喜。
“老太太,從六小姐的箱籠裡尋到了一匣子東西,有些不尋常,請您和大夫人進屋審度吧。”
那媳婦子說著,閃身讓開了路。
白老太太面色陰沉,擡腳進了屋,身後,薛氏和二夫人也疾步跟上。
“六妹妹,進宮伴讀也好,跟著教養嬤嬤學規矩也罷,你都學的比我好,這一下,你可是要將從前掙來的臉面都丟盡了。”
湊到白瓔珞耳邊奚落了一句,白瓔蕓仰著頭,如一隻驕傲的孔雀一般進了門。
誰都沒注意到,人羣中,有個婆子面色蒼白,腳步虛浮的朝後退著。
“珞姐兒,這些都是什麼?”
看著匣子裡的那些東西,白老太太蹙了蹙眉。
一個紅木的小匣子,外表看起來尋常至極,可匣子裡的東西,卻與這女兒家的閨房格格不入。
一條寶藍色的汗巾子,一看便知是男人的東西,而下面,還有一個鼻菸壺,兩盒香粉,零零總總的一堆小玩意兒。
別的東西且不去說,可那汗巾子和鼻菸壺,卻貨真價實是男人用的物件,此刻出現在白瓔珞的屋裡,怎麼都透著一股子曖/昧。
看到那條汗巾子,二夫人嘴角帶著笑,等著看白瓔珞怎麼解釋。
可待到目光掃到那個鼻菸壺上,二夫人頓時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