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問詢了幾句話,座下的幾個高位妃嬪也都各有問題,白瓔珞和竇繡巧等人依著點名的順序,各自規矩的答了話。
一番問答下來,眾人都能明顯的看出,皇后對白瓔珞贊許有加,而蘭妃,卻更加喜歡竇繡巧,而很顯然的,這兩人都是伴讀的六位小姐中最拔尖的。
再從寧華宮出來,女孩兒們都沉默起來,不止白瓔珞,便連一向大大咧咧的孫妍彤,都一臉的沉思。
回到芯瀾閣,夫子也沒急著開始教授禮儀,一臉殷切期望的看著六個女孩兒說道:“打從第一日授課的那日,我便和諸位小姐們講過的,雖是為六公主作伴,可到了課程結束的時候,皇后娘娘會對各位小姐進行考校,繼而嘉獎。至于獎賞是什么,我不得而知,可于各位小姐,抑或是各個府里,絕對都是面上有光的好事,所以,剩下的這些日子,六位小姐要更加嚴格律已才是?!?
“是,謹遵夫子教誨?!?
音如黃鶯,女孩兒規矩的各自應了聲。
禮儀課畢,女孩兒們三兩成群的湊在一起,對方才到寧華宮的不尋常各自低聲議論起來,白瓔珞回頭去看,便見六公主一臉深思的打量著她,旋即,卻綻開一個笑容,過來拉著她回了云柔殿。
“瓔珞,你喜歡京城嗎?”
趴在錦桌上,六公主雙手托腮的看著白瓔珞問道。
認真的想了想,白瓔珞點了點頭笑道:“我生在京城,長在京城,最遠也只去過遠郊的莊子里,旁處是什么模樣也不知曉,所以,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比較呢。不過,這兒到底是我的故鄉,我自然是喜歡的?!?
似是早已想到白瓔珞會這般答話,六公主再未做聲,索性趴在胳膊上發起了呆。
“公主,怎么了?”
心里似是明白了些什么,又不敢相信,白瓔珞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六公主的面色,卻見對方一臉的矛盾。
為難了一會兒,六公主鼓著臉頰,氣沖沖的坐起身說道:“瓔珞,我也不瞞著你了,實話跟你說了吧,母后考校你們,其實是想為我挑選兩名陪嫁,與我一同嫁去大安國?!?
陪嫁?
白瓔珞呆住了。
雖然方才心里已經隱約有了這樣的猜想,可真被六公主說出口,白瓔珞還是有些震驚。
“瓔珞,你愿意陪我遠嫁大安嗎?”
未等白瓔珞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六公主目光灼灼的看著白瓔珞問出了口。
“公主,我……”
腦袋里亂成了一團麻,白瓔珞結巴著,卻不知該怎么回答。
六公主面色一黯,不說話了。
宮里歷來便是如此,公主遠嫁異國他鄉,都會挑幾個適齡的女孩兒做陪嫁,一個是為了相依相伴,另一個,也是為了博得異國君王的寵愛,為公主固寵,若是誕下一兒半女,兩國的友好邦交也會更上一層樓。
六公主比白瓔珞年長近三歲,又自小在宮里長大,這樣的事,她一早就心里有數,是故,早起到芯瀾閣,夫子說皇后娘娘召見時,六公主已然心中有數了。
以六公主的私心,若是白瓔珞能給她做陪嫁,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
除過兩人關系親厚以外,六公主私心認為,白瓔珞父母早亡,在靖安侯府便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雖然如今有白老太爺和白老太太的疼愛,可等到將來他們相繼離去了,到那時,白瓔珞又該何去何從?
便說白老太爺和白老太太在臨走前給白瓔珞定下一門好親事,可她終究沒有嫡親的父母兄弟,一旦祖父母過世,如今的靖安侯府,與她便算是隔了一層,將來婆家的人要是拿捏住了白瓔珞,她連個求助的人都沒有。
而六公主,自認能將白瓔珞當親妹妹一般待著,這一生,兩人相依相伴,若是能得到大安國君王的寵愛,那自然是好的,若是不能,姐妹情深,縱使是在異國他鄉,也要好過許多吧?
可如今,見白瓔珞猶豫起來,六公主便有些失落了,畢竟,那是白瓔珞的未來,她不能殘忍的代替她做決定。
更何況,兩人結識雖還不到半年,心里卻將對方都當做親姐妹,倘若白瓔珞真的不愿意,六公主也絕對愿意去勉強她。
可六公主心里所想的這些,白瓔珞又哪里有不清楚的?
“公主,且容瓔珞想幾日,可好?”
白瓔珞伸手握住六公主的手說道。
“嗯……”
點著頭,六公主眼神清澈的說道:“瓔珞,若是我,我也不愿意背井離鄉的去那么遠,更何況你了。我是公主,這是我逃不掉的使命,可你不一樣,所以,我不會逼你。若你覺得,在京城并沒有什么可眷戀的,愿意和我姐妹相伴,那我求之不得,可你若是只愿意留在京城里,我也絕不會強人所難。到時候,我會和母后去說,請她另外挑選陪嫁之人,你放心?!?
六公主這般坦誠,白瓔珞心里很是感激。
歇了午覺,再到芯瀾閣,女孩兒們便都一臉惴惴的模樣,想來,都猜到了早起皇后召見眾人的真實目的。
竇繡巧默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呆呆的看著面前的繡架,似是懊惱著自己在寧華宮時的表現。
何苦呢?這些日子自己費了那么多的心思,還想著怎么把夫子贊賞白瓔珞的那些話語和目光都拉到自己身上來。
若是早知如此,她寧愿不去跟白瓔珞較勁,繡藝也好,琴藝也罷,還有那勞什子棋藝,都讓白瓔珞遙遙領先好了。
緊緊的抿著嘴,竇繡巧一臉悔不當初的慍怒,直到教授繡藝的夫子走到了自己面前,她都沒回過神來。
一堂課,女孩兒們心思各異,巧手娘子心內了然,卻也沒有多說什么。
下了課,白瓔珞一路跟著六公主朝云柔殿走,兩人都沒什么話,六公主許是有些失落,白瓔珞,卻不知該和她說什么,兩人就這么沉默的走到了殿門外。
“你快回去吧,累了一整日,又發生了這么多事,必定累了,早些歇著吧?!?
低聲說著,六公主頭也不回的進了云柔殿。
看著她有些孤單落寞的背影,白瓔珞的心里,也有些微微的難受。
回到侯府,整個府邸的天空,都透著一份難言的靜謐,白瓔珞走了幾步,回頭問著跟在身后的流鶯道:“發生什么事了?”
警覺的打量了一眼四周,流鶯才走近了幾步低聲回道:“原本,老太太都答應了說要替二小姐做主,讓何家只能納那位表小姐做良妾,可不知怎么的,事情竟然急轉而下,變成了另一幅模樣?!?
“怎么說?”
心中暗嘆果然是多事之秋,白瓔珞追著問道。
“二姑爺身邊,也有兩個妾侍,其中一個,前幾個月有了身子的,只不過,二小姐盯得緊,灌了絕子湯,硬生生把成形的孩子給打掉了?!?
只聽得白瓔珞倒吸了一口涼氣,流鶯繼續說道:“事后,二小姐只哭訴著說自己并不知曉那妾侍有了身子,何家忌諱著侯府,此事也沒聲張,便囫圇過去了。此番又發生了這樣的事,二姑爺氣急了,便說要休妻,所以二小姐才回娘家了。老太太知曉,當著眾人的面罵了二小姐,說她傷天害理,靖安侯府沒有這樣的小姐,不許二老爺和二夫人替她出頭,一切都由何府說了算?!?
靖安侯府的爵位只要在一天,何府便不敢休了白瓔巧,白老太太說一切由何府說了算,那便算是默許了何府要納貴妾進門的事。
心內已經明白了老太太的用意,再想及那個無辜喪命的幼小生命,白瓔珞此刻倒不知道該不該同情白瓔巧了。
說話的功夫,主仆二人已經進了三進的院門,白瓔珞回頭看了流鶯一眼,方屏氣凝聲的進了正屋。
墻角的六角圓鼎里燃起了裊裊的香煙,檀香的淡淡香氣便在屋子里氤氳開來,白老太太合眼躺在軟榻上假寐,腳踏邊,秋紋蹲跪在那兒給老太太揉捏著兩鬢。
除此之外,屋內再無旁人,想來,是白老太太不喜人多,都揮退了出去。
搖了搖頭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白瓔珞徑直去內屋凈了手。
動作輕柔的卷起袖子,又取下手腕上帶著的鐲子拿帕子包起來,白瓔珞沖秋紋擺了擺手。
秋紋點了點頭站起了身,接過白瓔珞遞來的帕子去放在了梳妝臺上,白瓔珞則走到白老太太枕側,如平日里常做的一般,找準穴位揉捏起來。
一盞茶的功夫,白老太太緩緩的睜開了眼睛,見頭頂上方是白瓔珞,笑了笑,拉著白瓔珞的手順勢坐起了身。
“你們姐妹幾個,唯有你和你大姐最讓人省心些……”
意有所指的感嘆著,白老太太面帶哀色的嘆了口氣。
“祖母,兒孫自有兒孫福,二姐姐的事,自有大伯母和二伯母跟著操心,您就別管了,眼看著大嫂子肚子都大起來了,您就盼著抱重孫好了。”
寬慰的勸著,白瓔珞接過秋紋遞來的抹額,給白老太太系在了額頭上。
苦笑著點了點頭,白老太太正要開口,院子里,卻響起了一聲凄厲的喊叫聲。
“祖母,求求您發發善心,救救孫女兒吧,否則,孫女兒唯有死路一條了……”
大聲的喊著,一聽便知是白瓔巧的聲音,卻不知被誰給攔住了,嚎啕的哭聲在院子里抑揚頓挫,卻并不見人。
白老太太面色一沉,伸手捶著炕桌道:“我還沒死呢,哭什么哭?”
頓時,院子里的哭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