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找了這麼多天了,卻連亡靈的影子也沒見到,其他小隊好像也沒發現。”一名斥候拿著一條兔腿,狠狠的咬下一塊肉,一邊大嚼一邊含糊不清的道:“我看亡靈軍隊說不定早就跑了。”
“別胡說。”另一名斥候道:“席多尼斯教派軍包圍了索納利城,那可是他們的老巢,據說很多死靈法師也被包圍在了城裡,亡靈軍隊怎麼可能不管。”
“那怎麼到現在也沒發現?”先前的斥候反駁道:“我就不信那麼大的一支軍隊,還能隱身不成。不說別的,光是他們的臭味,隔著幾裡開外就能聞到了。”
“這的確很奇怪,如果要解索納利城的圍,不可能不從我們的防區通過。”又一名斥候道:“如果一直躲下去,等席多尼斯教派攻下了索納利,不就毫無意義了麼。”
“會不會是雷蒙大人判斷失誤,死靈法師其實早就不在索納利了。”有一個斥候猜測道:“說不定他們已經逃出拉維特了。”
“怎麼可能,雷蒙大人絕不會犯這種錯誤。”其他的斥候紛紛斥道。
被指責的斥候則大聲反駁,屋子裡一時鬧得不可開交。
“好了,都閉嘴!”這時,領頭的隊長喝止了衆人,他沉聲道:“這種事不是我們該關心的,我們只需要按命令行動就行了。”
“都給我好好休息,明天回去向芭絲特大人報告。”
一名斥候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屋外突然傳來啪的一聲響,在靜謐的夜晚分外刺耳。
那個斥候像是被針紮了一樣,立刻跳了起來,拔出武器緊張的望著窗外。
其他的斥候也紛紛露出警惕之色,隊長最沉得住氣。他低聲道:“拉斯,出了什麼事?”
片刻,屋外站崗的斥候傳來回答:“沒什麼,有隻老鼠撞翻了一個陶罐。”
屋中衆人立刻放鬆下來,而剛剛反應最激烈的那名斥候,則成了衆人調笑的對象:“史諾雷。平時沒看出來,你的反應挺快的嘛。”
叫史諾雷的斥候不由漲紅了臉:“我…我只是有點…”
“我們白天已經搜過了,這村子周圍毛都沒有一根,你這麼緊張做什麼。”有人這麼說道。
“你們懂什麼,史諾雷反應這麼快,說明他隨時都保持著警惕。”另一個人道:“這可是成爲頂級斥候的條件之一啊。”
在衆人的鬨笑聲中,史諾雷不由大感窘迫。然而衆人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戰友,雖然惱怒也無法發作,他只能鬱悶的接受他們的奚落。
“不過說起來。當初接受芭絲特大人訓練的時候,我的反應可比史諾雷大多了。”好在很快就有人岔開了話題。
“你們還記得嗎?爲了練膽,芭絲特大人把我們丟到墳地裡過夜那回?”
“當然記得,那天晚上是我過過最恐怖的一夜。”立刻有人道:“一點小動靜都能把我嚇個半死。”
“更可惡是芭絲特大人還扮鬼來嚇我們。”有人回憶道:“還記得第七隊的內克塞爾嗎?據說那晚上他被嚇哭了。”
“還有那次對抗練習,芭絲特大人竟然趁我們宿營的時候偷襲,結果把所有參加的人都給‘幹掉’了。”
“還有還有…”
很快,現場就變成了憶苦大會兼對芭絲特的批鬥會,衆人七嘴八舌。回憶著當初還是菜鳥時接受芭絲特訓練時的情景。
隊長並沒有阻止他們,斥候是一個危險性很高。而且壓力巨大的職業,在確認身處安全的環境中後,他並不會干涉手下做適當的發泄。
況且,隊長本人也是當初芭絲特變態訓練的受害者。
就在這時,屋外再次傳來啪的一聲響。
正討論得熱火朝天的隊員們並沒有留意,但隊長還是敏銳的注意到了異常。
“奇怪。又是老鼠嗎?”隊長咕噥了一句,雖然早已確認了這個村子是安全的,但謹慎的他還是問道:“拉斯,你去看看怎麼回事。”
屋外卻沒傳來拉斯的回答,隊長心裡一跳。隱隱感到一絲不安。
自己的手下都是經驗豐富的斥候,絕不會做出無視命令的舉動。
“拉斯?”他又喊了一聲,屋外依舊沒有迴應。
確信有情況發生了,隊長立刻低喝一聲:“安靜,外面有些不對勁。”
屋裡的衆人立刻靜了下來,他們從隊長凝重的臉色意識到事不尋常,所有人無不露出警惕之色。
兩人迅速移到窗前,守好關鍵的位置,其餘的人也都悄悄摸出了武器。
“隊長,發生什麼事了?”史諾雷低聲問道。
“還不知道。”隊長搖搖頭:“但拉斯恐怕出事了。”
“拉斯?”一個在窗前的斥候悄悄探頭向外望去,但屋外一片漆黑,靜悄悄的毫無聲息,似乎沒有任何異常。
“熄火,準備戰鬥!”隊長下令道。
史諾雷立刻依言滅掉篝火,隨著火堆熄滅,屋子裡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火堆的餘燼發出微弱的紅光,微微閃爍著。
雖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隨著光線消失,屋中衆人全都緊張起來,急促的喘氣聲隱隱響起。
就在這時,房門突然吱呀一聲打開。
一個人影出現在門口,由於黑暗,只能看到一團模糊的黑影。他就那麼站在門前,也不進來,更沒有絲毫聲息,顯得異常詭異。
隊長伸指輕輕敲了三下,旁邊的斥候們會意,立刻在黑暗的掩映下。悄無聲息的四散開去。由於他們早已將屋內的狀況記在心裡,即使在漆黑的環境中也能行動自如。
“你是什麼人?”隊長低聲喝問道。
一如所料,對方完全沒有回答的意思。
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來者已經表現出了足夠的敵意,因此斥候這邊也就不需要再客氣了。
“上!”
大喝一聲,隊長伸腳在火堆裡一挑。霎時一大片帶著紅光的灰燼向門口的人飛去,無數火星隨之在半空飛舞。
同時,散開四周的斥候從各個方向向來人撲去,在長期的戰鬥中,他們早已有了極高的默契。
也就在這時,藉著灰燼中紅光亮起的那一霎,門口那人的模樣清楚的出現在衆人眼前。
“拉斯!?”隊長目光一凜。
門口那人,赫然是一直沒有聲息的拉斯!
隨後,就聽噗的一聲。被隊長挑起的灰燼盡數打在拉斯身上,霎時一大片紅光炸了開來,沒有燃盡的灰燼接觸到空氣,又冒出了火苗,一些甚至燒著了拉斯的衣服。
屋中重又出現了光芒,而看到門口的人是己方的同伴,其餘的斥候也紛紛停了下來。
“是拉斯!?”
“他在那裡做什麼?”
斥候們無不交換著奇怪的眼神,不過雖然停手。但他們全都保持著警惕,沒人因此鬆懈。這也是在長期的戰鬥中養成的習慣。
“拉斯,你究竟在幹什麼?”隊長沉聲道:“立刻回答!”
但拉斯只是沉默的站在門前,一臉木然,對隊長的質問充耳不聞。一些火苗在他衣服上燃燒,他也毫無反應。
現在無論是誰,都能看出拉斯身上的不尋常了。史諾雷回頭看了隊長一眼。那意思很明白:該拿他怎麼辦?
今晚的狀況實在很怪異,在外警戒的拉斯莫名其妙就變成了這樣。突然之間,隊長髮覺本以爲很安全的村子,其實隱藏著巨大的危險。
這個發現讓他驚出一身冷汗,也迫使他不得不做出最極端的反應。
“殺了他!”
聽到隊長的命令。衆人都猶豫了一下,但僅僅是一瞬間,跟著所有人都向拉斯衝去,高舉的匕首閃爍著森寒的光芒。
就在這時,突然發生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就聽嗤啦啦一陣裂響,一直站著不動的拉斯,身體突然像掰開的麪包一樣,中分而開。
巨大的裂口從下腹一直延伸到脖子,隨著肌肉撕裂,他身體的內部暴露在空氣中,猩紅的臟器甚至還在蠕動。然而奇怪的是卻沒有一滴血流出來,那情景簡直極之詭異。
緊跟著,白森森的胸骨和肋骨如同一排排槍頭般,從肌肉裡彈了出來。
這時,斥候們已經衝到了他面前,由於事情發生得實在太快,他們甚至都來不及對此做出反應。
“小心!”後方的隊長只來得及發出這樣的警告。
下一剎,拉斯整個人都爆炸了。他全身的骨頭就如同投出的標槍般,向著屋內飛射而出。一剎那整個屋子全都是激射的白骨,斷裂的骨頭就像是長槍一樣銳利,密密麻麻充斥整個空間。
沒有任何人能在這樣密集的射擊中倖免,僅僅是一霎,衝在最前面的幾個斥候就被骨頭刺穿了身體,隨後其餘的白骨亂七八糟的射向整個屋子,噼裡啪啦的擊打聲急雨一樣響個不停。
幾秒鐘後,一切都止歇下來。只見整個屋子所有的牆壁和天花板都插滿了大小不一的白骨,門口拉斯站立的地方,一大片血跡呈放射狀噴塗四周,點點碎肉夾雜其中,誰能想到剛剛那裡還站著一個人。
所有的斥候都倒在血泊中,他們身上插滿了白骨,每個人都睜大眼睛,似乎至死都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麼事。
只有隊長尚有一絲聲息,他依坐在地上,背靠牆壁,兩根骨頭刺穿了他的胸膛,從他口中不斷淌出鮮血,甚至連呼吸都有血沫噴出,眼見不活了。
“可…可惡,究竟是怎麼回事?”隊長臉上滿是不甘之色,明明已經確認了村子是安全的,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這時,漆黑的屋中突然亮了起來,卻是不知何時。一團綠色的火焰從火堆的灰燼裡燃燒起來,跳動的綠焰發出的光線,將屋子籠罩在一片怪異的綠光中,配合四周有如地獄般的情景,真是說不出的詭異可怖。
看到那標誌性的綠色火焰,隊長已經知道是誰幹的了。果然。只見一個男子施施然從屋外走了進來。
他衣著得體,面容俊朗,舉手投足間都帶著優雅的風範,就像是某個剛從上流宴會中走來的年輕貴族。
然而這樣一個人,深夜出現在這裡,卻有著說不出的不協調。他緩步走到隊長面前,打量著他:“還能活下來,身手不錯嘛。”
“你…你是死靈法師?”隊長盯著男子道。
“沒錯,在下愛德華。想必你們最近正在找我吧?”男子道。
來人正是統帥著那支消失的亡靈大軍的愛德華,雷蒙手下的斥候拼命尋找,哪知他竟然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你、你們果然來了。”隊長激動之下就想挺起身,但一下牽動傷口,他立刻噴出一口鮮血,又無力的坐了回去。
“別激動。”愛德華溫和的道,就像是在勸慰患者的大夫:“反正你很快就會死了,還是讓自己少受一點痛苦比較好。”
“那麼我問你。雷蒙就駐紮在不遠處的葛瑞林鎮嗎?”愛德華問道。
“你以爲我會回答你嗎?”隊長輕蔑的道。
“當然不會了。”哪知愛德華微微一笑:“所以,你還是安心的歸入冥神的懷抱吧。”
說著。愛德華一揮手,火堆燃燒的綠焰似乎受到某種力量的牽引,長蛇一般捲過來,纏上隊長的身體。
隊長全身立刻燃燒起來,整個人都籠罩在綠焰中。他發出淒厲的慘叫,在地上不斷的翻滾掙扎。燃燒的綠焰不像普通火焰那樣燒灼他的身體,反而緩緩的腐蝕著他的肌膚,不過片刻隊長的身體就被腐蝕見骨,偏偏他還活著,慘叫聲迴盪在寂靜的村莊。直讓人頭皮發麻。
“我已經警告過你了,在死前最好選擇別那麼痛苦。”愛德華悲憫的看著在地上掙扎的火人:“可惜你卻不聽我的話。”
隨後,他轉身離開屋子,身後迴盪著隊長痛苦的叫喊,直到好一陣,才漸漸低沉下去…
走到屋外,愛德華站在空寂的村子裡,片刻後突然道:“行了,前進吧,該是給那些不自量力的人一點顏色看看了。”
整個村莊一片空寂,除了他再沒別的人,愛德華這話究竟是說給誰聽的?
然而愛德華話音剛落,陡然間從那些破敗的房屋陰影中,無數的幽魂紛飛而起,就如同漫天的游魚般,在愛德華的頭頂盤旋飛舞。
緊跟著,一羣羣的喪屍和骷髏兵從村外的曠野中現身而出,它們排著整齊的隊列從村子中走過,向著葛瑞林鎮的方向而去。
由於這些都是亡靈,沒有軍紀和後勤補給的困擾,因此亡靈的軍隊在行軍時能保持極高的隱秘性,加上是在夜間,簡直讓人無法察覺。
只看愛德華消滅了這羣斥候,就知道亡靈大軍是準備從這個突破口穿過,襲擊海丁頓軍了。
然而奇怪的是,亡靈大軍不是要去解索納利的圍嗎?爲什麼目標卻是海丁頓軍,難怪愛德華根本不管德內克的死活?
由於雷蒙佈置的一切前提都是以確保席多尼斯教派軍背後不受襲擊而做的,因此他佈置的防線全都是爲了保護友軍的側後翼,卻忽視了己方的防護。
不過這也不怪他,誰能想到亡靈大軍置自己的老巢和公會會長不顧,而去襲擊海丁頓軍呢?
如此出人意料的軍事行動,固然可能給海丁頓軍造成很大的損失,但對整個戰局來說,卻沒有任何幫助。而且因此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反而失去了隱藏時帶來的震懾力。
一旦索納利城被席多尼斯教派攻陷,那不管這邊的戰事進行如何,都已經毫無意義了。
愛德華不是蠢人,不可能看不到這一點,那麼他究竟想做什麼?
隨著一羣羣的喪屍和骷髏兵穿過村莊。幾名負責操縱部隊的死靈法師出現在了愛德華身後。
“愛德華大人,一切都準備好了。”一名死靈法師道。
愛德華點了點頭,臉上浮現出一個冷笑:“現在恐怕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們會衝著雷蒙去吧。我真想看看早上時,他發覺葛瑞林鎮被我們包圍時,臉上是什麼表情。”
“出發吧。將所有的敵人都送入冥神的懷抱。”最後,他說道。
“是。”死靈法師低應一聲,隨後緩緩消失在黑暗中。
在亡靈過境的村子裡又靜立片刻,隨後,愛德華緩步向著村外走去。
“計劃…開始了。”
“大人,雷蒙大人,大事不好了!”
雷蒙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從夢中驚醒。
他從牀上坐起身來,腦袋因爲還沒完全清醒,還有些迷迷糊糊的。但門外衛兵不斷的焦急呼喊。顯示出發生了不得了的事。
雷蒙習慣性的看了看窗外,外面一片漆黑,只在天際隱隱有些發白的亮光,顯示著黎明即將到來。
幸虧是在行軍途中,雷蒙習慣性的和衣而睡,他一把抓起放在牀頭的劍,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一陣夜風隨之吹了進來,雷蒙一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
而隨著打開門,雷蒙也發現了。整個葛瑞林鎮已是相當混亂。屋外到處是跑來跑去的人影,從漆黑的鎮上不住傳來驚呼和慘叫聲,但一時間卻根本看不清究竟發生了什麼狀況,情形可說相當的糟糕。
“發生什麼事了?”雷蒙冷靜的問道。
那名衛兵道:“雷蒙大人,我們被襲擊了。”
“什麼!?”雷蒙大吃一驚,葛瑞林鎮竟然會被敵襲?
以格瑞林鎮爲中心。雷蒙在四周佈置了好幾道防線,這裡可說是絕對安全的,應該沒有任何敵人能穿過防線襲擊這裡,究竟是什麼人…
“莫非?”突然,一個念頭在雷蒙心裡升起。難道是席多尼斯教派?只有他們能攻擊毫無防備的海丁頓軍。
好在這時那名衛兵道:“是亡靈,它們突然出現在鎮外,開始攻擊我們了!”
亡靈大軍?
雖然洗去了盟友的嫌疑,但這個發現卻讓雷蒙更加震驚。從進駐格瑞林鎮開始,雷蒙就不斷派出斥候尋找亡靈大軍的蹤跡,卻始終沒有發現。
哪知今晚對方居然不聲不響的兵臨城下,這簡直不可思議。它們是怎麼穿過己方的防線的?難道它們不管索納利城了嗎?爲什麼要襲擊這裡?
一連串的疑問在雷蒙心裡冒出來,但一時間根本沒有合理的解釋,加上整個鎮子混亂不堪,士兵的驚呼慘叫接連不斷,更是嚴重的阻礙了他的思維。
“你看清楚了嗎?”還是太難相信了,雷蒙忍不住問道:“真的是亡靈?”
“是啊,雷蒙大人,它們現在…”士兵急忙道。
然而沒等他把話說完,忽然間就聽一陣尖嘯,十餘個幽魂突然從不遠處的黑暗中翻飛而出,向著四周的海丁頓軍撲去。
幽魂的攻擊能吸取人類的生氣,雖然不能立刻造成死亡,但由於其不懼物理攻擊的特性,在戰場中能帶來極大的恐慌。
那邊的士兵紛紛被幽魂穿過身體,不少人當即就因爲力竭而倒在地上,另一些人拔出武器試圖反抗,普通刀劍卻根本無法擊中沒有實體的幽魂,那些面目可怖,半透明的幽魂一邊在半空飛舞,一邊攻擊著下方的戰士,造成極大的騷動。
這下不用衛兵解釋,雷蒙也知道襲擊者肯定是亡靈了。他立刻道:“究竟有多少亡靈?我們的防線怎麼樣了?”
“我、我不知道。”衛兵茫然道:“對不起,雷蒙大人。發現受到襲擊以後,我就立刻趕來通知您,別的什麼都不清楚。”
這也不能怪衛兵,葛瑞林驟然受到夜襲,現在恐怕全軍都在恐慌之中,指望他一個小小衛兵搞清敵情也不現實。
因此雷蒙毫不猶豫的道:“快,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