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黨啊,團結鄉**要做個綠化廣場,你給設計一下吧。我叫他們下午來和你對接面積和要求。”
“好的,劉局長。”
“那你抓緊點啊,這天氣馬上就暖和了,最好趕在暖和之前定下方案,不影響綠化種植,怎麼樣,三天能拿出方案嗎?”
“我盡力吧,應該差不多吧。”書瑤嘴裡答應著,心想又要熬夜加班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加就加吧。
自從去年開始做綠化設計,各種鄉村廣場、街頭綠地接踵而來,股室裡只有她和王哥會做設計,但不知道什麼原因,領導一般都不安排王哥畫圖。書瑤也沒想那麼多,反正領導讓幹活就說明是對自己的肯定,那就幹吧,多幹總是不會錯的,沒準兒哪天就能熬出頭,混個一官半職的。接下來的兩個晚上,書瑤每天都是過了夜裡十二點才睡,總算在第三天下午完工了。
“劉局長,這是設計方案,您看一下。”
“嗯,我看不錯!小黨啊,咱們單位現在正著力培養年輕幹部呢,你要多多表現啊!”
領導這是在暗示要培養自己嗎?書瑤心裡竊喜,覺得兩天的加班都值了,“劉局長,您放心,我一定加倍努力!”
這個春天真的是把書瑤忙壞了,以前下工地都是小陳給她幫忙,可自從去年那個尷尬地元旦後,他們之間好像被什麼隔開了,成天擡頭不見低頭見卻只是打個招呼,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嬉笑打鬧了,他倆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也許只能這樣吧,雖然書瑤心裡有些惋惜,但又無可奈何。
也許生命的歷程中註定會有一些人出現在特定的一段時間,陪著你,等時間一過,又會匆匆離開,像流星劃過夜空。這些年,已經記不清有多少人曾經相識、相知,而後離開。生活整天被做設計和下工地填的滿滿的,她的皮膚也變成了健康的小麥色,身上依舊是休閒服和運動鞋。
生活和2009年春晚的小品《不差錢》裡說的是一樣一樣的:“人這一生其實可短暫了,有時候一想跟睡覺是一樣一樣的,眼睛一閉一睜,一天過去了;眼睛一閉不睜,這輩子就過去了。”
哥哥年前得了一對龍鳳胎,全家開心得不得了,四姨要大擺宴席慶賀百歲(孩子出生一百天叫“百歲”),書瑤也在被邀請之列。宴席定在週末,她換上過年買的新裙子和毛呢大衣,又擦了點粉和口紅。坐班車要先到市裡,再倒車到四姨的村子裡。
雖然她好久沒見到哥哥妹妹,也很想念他們,但還是有些不情願,因爲宴席上衆親戚都要參加,他們見了書瑤總會熱情地問:“書瑤啊,二十幾了?”、“呦,都二十六了還沒對象呢?”書瑤此刻特想大聲的對他們說:“二十六怎麼啦?沒對象怎麼啦?大城市裡三十歲都不結婚的人多了去了!你們煩不煩人吶!”可他們都是長輩,她只能像剛上學的小學生一樣,搓著手指低頭笑笑。
宴席在自家舉行,在院子裡搭了一個大大的帳篷,足足可以坐200人!這幾年農村辦喜宴很時興這種大棚,大棚有白色、藍色、綠色的,有的是鋼架蓋帆布,也有充氣的,主要是拆裝快捷,方便,儲運體積小,再配一個餐車負責做飯。對於農村宴席,這種大棚真是再適合不過了,當時一桌飯也就收個二三百,真是省地方又省錢。
頭天晚上是夜坐(書瑤家鄉辦宴席習慣從頭天晚上開始招待客人,叫做“夜坐”),書瑤離得遠,等她坐班車去了,已經接近尾聲。幾個小時的顛簸,書瑤臉上的粉和口紅已經不見蹤影了,反正天已經黑了,也看不出什麼了。夜坐過後,大家都在帳篷裡娛樂起來,有打麻將的、打撲克的、也有一些好久不見的親戚們坐著嗑瓜子聊天兒。不坐著也沒辦法,找不到地方睡覺,每家人一般只有一盤大炕,能睡五六個人,加上幾家鄰居也睡不了多少人。書瑤坐車累了,溜到常念家去睡覺,常念媽說他坐火車正往回趕呢,要明天上午纔到。
早點是羊肉湯和炸糕,涼菜則是每桌一盤涼拌豆芽,吃完了再添上。村子裡的男女老少陸陸續續都到了,家鄉的農村,誰家辦宴席,全村人都可以三頓不做飯都來吃宴席。從早上七點到九點,人一直沒停過,你來他走、你走他來,廚師不停地炸油糕,熬出一大盆湯來一會兒就見了底,趕緊再熬。
中午十二點半開席,書瑤和小時候在村子裡一起玩兒的夥伴們坐在一桌,常念也在,快十年不見了吧,他已經脫去了當年的青澀,顯示出的是更多於同齡人的成熟。他和哥哥當年是形影不離的好朋友,此刻,哥哥雖然兩手粗糙、佈滿老繭,卻是家庭和睦滿面春風,而且有了將軍肚;而常念,生活在北京,不受風吹日曬,卻是孤身一人、滿臉滄桑。歲月啊,總會在不經意間將那少年千萬次洗滌,變成它想要的樣子。
“書瑤長大了,變成了—變成了窈窕淑女,要是走到街上一定認不出來!”常念笑著和書瑤打招呼,音樂的聲音很大,他們只能耳語。
“哪有,我都快成‘剩鬥士’啦,哪像你們,都是當爹當媽的人了,當爹的感覺很幸福吧?”
“幸福,但也很辛苦!”常念摸了摸旁邊女兒的頭,他女兒已經過了七週,都上小學一年級了,“還是你們晚結婚的好,抓緊享受單身生活吧,現在你還沒感覺,等你成了家,才知道單身的珍貴!”
“看看、看看,結個婚讓你生出這麼多的感慨!”書瑤衝他邊點頭邊笑,一副小孩子樣。
“哈哈…”他也笑了,大笑的樣子像極了小時候。
“你女兒真可愛!”書瑤看著小女孩,想起了當初的“駱駝和羊”,她真的很像她媽媽,連神情都像極了!
“還行吧,長得像她媽媽。”
“你們,沒有再聯繫嗎?”書瑤指的是常唸的前妻,也就是初中時候她見過的那個小個子女孩。
“沒有,散了就散了,緣盡了,還能怎麼強求?”
“哦…”
宴席很熱鬧,農村的主持人很接地氣,說話幽默風趣,還表演了二人臺,嬉笑怒罵,逗得大家一片笑聲。哥哥挨桌敬酒,沒等敬完就醉了,滿嘴酒話,嫂子扶著他。
“大、大家,敞開了喝!我今兒、今兒高興!我呂東自幼喪父,但我不、不氣餒,現—在—,我是全村首富,誰敢和我叫板,我、我削、削死他…”
書瑤搖搖頭,哥哥還是老樣子,囂張又不著調。
熱鬧過後就是失落吧,書瑤依舊做著設計,下著工地,生活從來沒有因爲誰或是因爲哪件事而改變過。週末的時候,她會到郝寶寶的出租屋裡改善生活,他是個很懂生活的人,飯做得真的是相當相當的好吃!要不就和他在一起?書瑤有時候會這樣想,可是他的長相—唉,真是人不得全啊,爲什麼長的帥的人往往是生活白癡,像羅宇陽那樣的;而會生活的又長得對不起觀衆,像郝寶寶這樣的。尤其是他那一頭齊肩長髮,一定會把父母驚得合不攏嘴的,以後一起出門,自己都得和他保持距離,以免各種詫異的眼神撲面而來。
“要是你留短髮的話—肯定更帥!”
“是嗎?黨書瑤同學這樣認爲?那我試試?”
“嗯、嗯!”書瑤使勁的點著頭,生怕他會反悔,要是手邊有把剪刀,她恨不得馬上衝上去剪掉他的頭髮!
“那我哪天有時間就去剪了它!”
“天熱了,你要抓緊啊!”
“嗯?你幹嘛這麼關心我的頭髮啊?”郝寶寶一臉不解。
“沒什麼啦,就是想看看你梳短髮的樣子。”
每天干著活,聽著領導的誇讚,只是那誇讚好像已經成了一種習慣,再沒有前幾次聽的時候那麼激動了。但活還是要幹好的,**機關就是這樣,能幹的累死,什麼都不會幹的閒死!看著那些成天偷偷織毛衣的阿姨大姐們,書瑤不禁嘆氣。
忙碌一點也好,這樣就可以忘了春、忘了秋、忘了所有的快樂和悲傷,歲月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