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談
枝葉的搖擺像是漲潮時涌向岸邊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像是沉浮在無際的海浪里,抓不住任何東西,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依靠,只有一個人孤零零的……這種感覺似乎曾經有過。子歸抱著膝蓋對閉目養神的楚修說:“筷子兄,你說琴心他們會不會是被控制他們的妖怪殺掉的?”
“雖然不能肯定,但可能性很高。”楚修掀起眼皮應道,“不過在我還在找你們的時候,我感到了一股奇怪的氣。”
“什么氣?”子歸問,“妖氣嗎?”
“不是,是更高深的一種氣。”楚修仰起頭靠在樹干上。
“難道是……”她想起黑暗中看不清的巨大動物。
“怎么?你知道什么嗎?”楚修敏銳地抓住她的語尾。
“那應該不是我的幻覺。”她注意到修文似乎睡著了,更壓低了聲音,說,“我遇到一只巨大動物,我還以為會被吃掉,可是它很快消失了。”
“巨大動物?”楚修疑惑,“什么樣的動物?”
“當時太暗了,我看不清。”她搖搖頭,“不過我可以感覺得出有點像老虎或者獅子那類的猛獸,但體型比它們還大,把我吃掉絕對綽綽有余。”
“比老虎獅子體型還大的猛獸嗎……”楚修像在咀嚼著這句話。
“筷子兄,你說——會不會是辟邪獸?”她小心地問。
“辟邪獸?”楚修頓了頓,“為什么你會這么認為?”不是說沒看清嗎?
“也沒什么,就覺著情形和以前爺爺遇到辟邪獸時挺像的。”說白了也就是直覺這么認為,沒有真憑實據。“也有不一樣的地方,爺爺差點被辟邪獸吃掉,我卻一點事也沒有,辟邪獸自己走了。”
楚修沉吟了一下,問:“那辟邪獸走之前發生什么事了嗎?”若這次的對手是辟邪獸的話,恐怕會是一場惡戰,如果能知道辟邪獸是被什么嚇退的話,至少他們三人還可能全身而退。
“要真說發生了什么,就是我看見這顆石頭發出藍光。”子歸掏出手機。
“又是這顆石頭?”楚修沒有接,只是透過黑暗看了看那顆被甩動起來的石頭,現在看到它和普通石頭沒什么兩樣,可是它的已經在他們面前展示了好幾次它的力量了,灰絨提過的危險力量是否因為它本身的力量過于強大而無法控制?之前他也私下問過皇甫律,皇甫律卻也弄不清它的來歷,更別說知道它到底有何功用。這樣的東西讓子歸一直帶在身上真的沒問題嗎?
“還有一件事。”她覺得這件事有必要跟楚修商量的,“我還見到了一個人——不,我沒看到他的臉,只聽到他說話。”
“一個人?你確定是人嗎?”楚修懷疑地瞟她一眼。
正在努力回想的子歸并沒有注意到楚修的眼神,不然她可不會那么心平氣和地說話了:“我確定,他還說那里不安全,要我趕緊離開的好。但是……”
“但是什么?”
“我一點都想不起他的聲音了。”比起那人剛走的時候,印象更模糊了。
“但他說話的內容卻記得?”
“嗯。”她輕聲應道。
難道子歸說的那個人施了什么法術,讓子歸無法記住他的一切?楚修整理了一下事情的脈絡,子歸說的那個人應該與修文的鄰居以及盤踞在宅子里的妖物沒有關系,但他隱隱覺得那個神秘人物透著古怪。
“啊,那人叫我‘子寧將軍’,他好像還知道將軍墓的位置。”子歸補充說,“你說他會不會和秦霜一樣,是子寧將軍的部屬或朋友之類?”
楚修笑了一聲,說:“哼,沒準還是子寧將軍的仇家。別忘了,身為將軍殺的人,應該是數不勝數吧?有那么三五十個仇家都不奇怪。”
三五十個仇家?!“哪有那么夸張?上戰場殺敵又不是他自愿的,這帳也不該算到我頭上來。”要算就找皇甫師兄算去吧,皇甫師兄武功好、法術厲害、頭腦聰明,應付三五十個仇家應該不成問題。“再說,他不像仇家,如果是仇家,為什么要我離開呢?我繼續留在宅子里面的話,他不就能借刀殺人了嗎?”
楚修幸災樂禍地笑道:“也許他比較喜歡親自操刀。”
“別說了!”子歸打斷他的話,一個秦霜就夠讓她提心吊膽的了,再來一個她的心臟可負荷不起。“既然你說他和這件事沒關系,我們就別談他了,談一些有關系的事吧!”
“那好吧。”楚修聳聳肩,“說最實在的,我們怎么辦?”
“能怎么辦?等天一亮就下山唄。妖怪也好,僵尸也好,都不是我的工作范疇。”她是陰差,只負責抓鬼。
楚修涼涼地提醒說:“別忘了,我們白天也走不出去,不然我們現在就不會在這里了。”
“你的意思是——”子歸往后挪了挪身子,“要把妖怪消滅了才能下山嗎?”
“如果你有更好的辦法,我洗耳恭聽。”
可惡的筷子!她真想咬死他算了!“但我們連妖怪的真面目還有它的位置都不知道,怎么消滅?”子歸提出很現實的問題。
“雖然不知道,但有線索。”楚修說,“從我們跑出來到現在,不僅是妖本身沒有出現,甚至被控制的三具尸體也沒有追來,很有可能這個妖只能在一定范圍內活動和施展它的法術。而且我去查看是否有其他路可以下山的時候,我發現將我們困在山上的并不是什么妖魔才會使用的特別的法術,而是皇甫家自創的一種奇門遁甲,可以讓人困在其中。不過,我不太理解,怎么會有人使用皇甫家的法術?”
皇甫家的法術?她突然想起琴心似乎提過,“我聽琴心說過,琴心的母親李翠墨是皇甫家的旁支,所以有靈力可以算卦占卜,這次回來就是因為她算到有什么事發生。”
“她所謂的有事發生也許就是封印的法陣被破壞。”楚修思索了一下,說,“也就是說道路的變化跟妖沒有直接的關系,因為它不讓我們離開才讓它控制的那家人把我們都困在山上。”
“妖怪會采取那么周折的方法嗎?我記得上次從繡品里跑出來的妖怪根本沒有理性可言。”
“妖也分很多種,簡單舉個例子吧,灰絨也是妖,你覺得她也沒有理性可言嗎?”
灰絨那小腦瓜里塞滿了鬼主意,怎么可能沒有理性?“這么說來,這次的妖和灰絨那類的比較接近了?”她問。
楚修點頭,“不過力量就天差地別了,灰絨的力量強得世間少有,幸好她不是敵人。”
“這樣嗎?”她想起灰絨那張超可愛的臉蛋,跟“強得世間少有”一點都沾不上邊,“不管灰絨了,現在這件事你怎么看?”
“妖怪應該就在那棟廢宅子里,可它將自己的妖氣隱藏起來了。能隱藏起自己妖氣的妖怪應該有點能耐,不能大意。”楚修撫著下巴說,“修文不懂法術,讓他留在這里,就我們兩個人回去。”
“啊?我們兩個嗎?不對,你不是不認識路嗎?”死筷子,又耍她?!
“當然不認識路。”楚修白她一眼,“雖然找不到下山的方法,但還是能找到那棟宅子的。剛才我還不是找到你們了?現在再找到路回去不就好了。”
她看了看靠著樹干睡著的修文,說:“可是修文師兄一個人在這里沒問題嗎?”說不定還會有什么妖魔鬼怪出現,讓修文師兄一個人在這地方不安全吧?
“放心吧,他身上的護甲可比守在這里的我們有用多了。”楚修抱著胳膊說,“我們還是速戰速決,趕緊找那個妖怪消滅掉,盡早離開這里。”
“嗯。”為了早點下山,她也只能去了除妖了。“剛才我突然有種奇怪的感覺。”
“奇怪的感覺?”
“在數千年前,子寧將軍肯定也曾這樣靜靜聽著風過樹林的聲音。”
“那又怎樣?”楚修皺眉。
“他似乎曾為了什么事一個人在夜晚聽著這風聲,我心里有一種很深很深的情緒流過。”她閉上眼睛,“說來子寧將軍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怎么突然想起這個問題來了?”
“沒有,我只是在想,如果能明白子寧將軍過去的事情,對解決秦霜的事情會不會有幫助?”雖說她還是害怕,可是她見到秦霜時,的確感覺到了一種親切,還有熟悉的溫柔和悲傷,她相信不會只剩下和秦霜為敵這條路。
“這件事不是馬上能解決的,先想辦法立刻消滅妖怪,不然不管你想跟秦霜為敵還是為友都沒有機會了。”楚修拍拍她的頭說。
“說得也是。”現在最重要的是收拾妖怪,“筷子兄,我們這就倒回那棟宅子里去吧,最好趁修文師兄醒來前解決掉然后回來。”她實在不放心修文師兄一個人在這里,但妖怪也不能不管,只好速戰速決了。
“哼,你心里除了那個傻瓜真不知道還有沒有裝點別的東西?”楚修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