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溜達,看著先她一步出了府衙的衙役給百姓派發紙符,還耐心地跟他們說該怎么用,收到紙符的百姓道了謝,忙回家將它貼好。見大家都變得和和氣氣的,哪有之前的劍拔弩張?子妤不自覺地勾了勾嘴角,腳步變得越發地散漫了。
天色漸晚,這些日子被那妖怪攪得不得安生的,大家心里都清楚,再過些時辰妖邪就要出來了,只是不知今晚,又是誰家要遭此橫禍。人們都開始急匆匆地往家趕,不時有人與她擦肩而過。
看著行色匆匆往回趕的路人,子妤的眼中生出幾分羨慕。他們雖然每日為了生活操勞奔波,可是,在家里總會有人在等著、候著他,進了門,便是那熱氣騰騰的飯菜,算不得精美,卻也可口稱心。
從未見過自己的親人,午夜夢回,雖是淚濕衣襟,卻連個能念想的物件都沒有。
打從她記事以來,就是和青易、青玄兩個師哥以及子妍師姐在一起生活。年紀最小的她嘴上雖然不說,可心里卻是極想能有爹娘疼愛的。時間久了,她就把師哥、師姐當做了自己的親人,可以相依相伴一生一世的親人。
然而,三年前青玄那一掌,不止是要了大師哥一家三口的性命,更是將她的生活給徹底地毀了。不是不恨他,可在她心底,依然將他視為親人,活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所以,她走了,走得遠遠的,不再見面,許就不會再恨了吧?
隨后追了出來的白玉堂,在人群里環顧一圈,很快就看到她那有些蕭瑟寂寥的身影。縱身一躍,瀟灑地落在她身邊:“想去哪兒?我陪你。”
身邊冷不丁地冒出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還在神游的子妤被他嚇得一怔,回頭看著笑得如同陽光般耀眼的俊美少年,不禁讓她有些晃神,下意識地輕聲嘟囔道:“不知道去哪兒,就想隨便走走。”
白玉堂往她身邊靠了靠:“那我就陪著你隨便走走。”
輕輕點了點頭,和他并肩慢慢地走著,不知不覺,兩人竟走出了城。前面已經看不到人家了,想著待會兒還有正事要做,他們便返身折了回去。
見她一直都悶悶不樂,白玉堂心中便有了計較,突然幽幽地開口問道:“有心事?是想回去看看他么?”
知道他說的是青玄,子妤蹙著眉搖了搖頭:“不。當初我離開,就沒想過還要回去。”
“既然不想回去,那你為什么又不開心?”看到她為了另一個男人傷神的樣子,白玉堂心里有些不痛快。
子妤突然停了下來,白玉堂卻還在往前走,很快發現子妤沒跟上,他一回身就見她垂著頭站在那兒。忙走到她的跟前,俯下身歪著頭去看她的眼睛:“怎么了?”
“我該恨他的,可是,偏偏又恨不起來。” 抬起頭看著他如同星子的眼眸,子妤悶悶地問道:“我是不是很討厭?”
“誰說的?我就覺得你是極好的。”毫不避諱地說出心中所想,白玉堂握住她的雙手,認真地說:“在我心里,誰都比不上你。”
直白的話讓她忍不住臉紅心跳,而他灼灼的目光,更是讓她手足無措起來,忙羞澀地垂下頭,想把手從他掌心里移開,卻被他握得更緊。
“不早了,該回去準備捉妖了。”喜歡看她害羞的模樣,眼角眉梢都噙著笑的白玉堂,就這樣牽著她毫無顧忌地在走在大街上。她的手,他白玉堂牽定了,這輩子都不松開。
夜很靜,也很冷,刺骨的冷,不是深秋夜里該有的溫度,冷得連骨頭都有些痛。
醉仙樓的某個雅間里,此時正坐著五個人。
雖然徐慕風在幾人里面年紀最輕,可此時的他卻最為淡定,盤膝坐在一旁吐故納新。
白玉堂拎了個酒壺翹起腿坐在窗邊,一邊注意外面的動靜,一邊慢條斯理地自斟自飲。
桌邊有三個人,胡縣令哆哆嗦嗦地從開著的窗戶往外瞅了瞅,只見外面黑漆漆的,他瞅了半天什么都看不清。回頭看了看屋里其他幾個人,想著跟他們說兩句話來緩和一下氣氛,卻見誰也沒有要理他的意思,便訕訕地閉上了嘴。
子妤倒了幾杯茶,先遞給了展昭和胡縣令,然后端起一杯走到白玉堂跟前,搶了他的酒壺,把茶杯遞過去:“少喝些,一會兒該醉了。”
“你是不知道五哥我的酒量。”一雙勾人的桃花眼朝她眨了眨,白玉堂就著她的手喝掉了杯子里的茶水:“就是再喝幾壇,也是醉不了的。”
被他的動作唬得差點把杯子扔出去,而他還笑得沒心沒肺,子妤慌忙偷偷去瞥其他幾個人的反應。
胡縣令一副對手里的茶杯很感興趣的樣子,就算剛才真的不小心見到了什么,也只當是自己眼花。而背對著他們的展昭,正在細細地品茶,獨自坐在那邊的徐慕風更是沒睜眼。
子妤這才松口氣,憤憤地收回手,壓低聲音啐他道:“沒醉就在胡鬧了,醉了還得了?”
看著她氣鼓鼓卻忍不住紅了臉的模樣,白玉堂笑得越發燦爛。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記爆裂的脆響,是妖物碰觸到紙符后,被符咒彈開所發出的聲音。
徐慕風猛地睜開眼:“來了。”
大家都走到窗邊,很快,就看到一抹黑影在空寂的街道上飛竄。
“追!”
白玉堂的話音剛落,就見一白一紅兩道身影已從窗口躍出,朝著剛才那黑影逃竄的方向直追而去。
“你留在這兒,照顧胡縣令。”子妤對著徐慕風交代了一句,也跟著躍出窗外。
可是,黑影的速度太快,還盡往陰暗的小街小巷里鉆。跟在它身后緊追不放的三人,一直追到城外之后,竟然失去了它的蹤跡。
“可惡,居然讓它跑了。”在附近找了許久也沒有任何發現,白玉堂懊惱地一拳砸在身邊的樹上。
展昭也有些喪氣,這次讓它逃脫,下次要想逮它可就沒這么容易了。回身看著還在四下搜尋的子妤,問道:“可有找到什么線索?”
“沒有。”說著,她朝前面望去,指著不遠處一片連綿起伏的山巒,對他們倆說:“走,我們去那邊看看。”
看著那片山嶺好似離他們不遠,卻讓他們足足走了約半個時辰才到。剛走到山腳邊上,突然就傳來了一股清新的氣息,讓他們為之一振,頓時變得神清氣爽。
而子妤更是勾起了嘴角,在隨身的小包里倒騰了半天,才摸出一張紙符,上面的符咒似乎有流光閃動。將紙符迎風一搖,它便立刻燃了起來,子妤隨手將它拋起,它竟沒有墜落到地面上,反而打著旋兒地往山上飛去。
這時,就見子妤闔上雙眼念誦起咒語來,語調起起伏伏,綿長悅耳,如同在輕聲吟唱。展昭和白玉堂在旁邊聽得真切,如此悅耳的曲調,只可惜他們連一個字就聽不懂。在念完最后一個音節后,子妤緩緩地睜開眼睛,轉身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后身的那個人。
展昭和白玉堂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是數一數二的,以他們的功力,竟然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而且,這個人還不是孤身前來,他騎著的,好似一只虎。頓覺危險的兩個人忙走上前,將子妤護在了身后。
騎虎的人慢慢靠近,等他們倆看清來人的模樣時,都先是一怔,然后慌忙地轉過身來背對著她。饒是白玉堂平日自命風流瀟灑,這回也是窘迫地紅了臉。
來人是個身材曼妙、膚色雪白的女子,墨黑的秀發長及腳踝,她身無片縷,而是披戴著翠綠的薜荔、女蘿、石蘭和杜蘅。她的坐騎也是老虎,而是一只血色赤豹,懷里還抱著一只花斑貍貓。那雙如絲的媚眼在見到兩個俊美的男子又羞又窘的模樣時,不禁布滿了笑意。
“我是這里的山鬼,名喚素素。”她的聲音如同山澗的清泉,讓聽到的人覺得渾身都很舒暢:“不知道你們把我召喚出來,是為了什么事?”
子妤倒沒有他們倆的不自在,笑著上前將他們追擊妖怪,后又被它在附近逃脫的事情全跟她講了。
等她把事情將完之后,看了眼懷里正抬頭看她的貍貓,素素對子妤說道:“你說的那個妖怪我倒是知道,只不過,它狡猾得很,你們要想抓住它,怕不是那么容易。”
“那你可知道它到底是只什么妖怪?就算抓不到,我們也好找到克制它的法子。”
素素朝她微微一笑,道出那妖怪的底細來:“它是只金鼻白毛老鼠精。”
展昭扭過頭去上下打量了白玉堂一番,終是忍不住輕聲笑了出來。
“臭貓,你笑什么?信不信五爺戳你幾劍!”
“我又不是笑你,”展昭的眼底盡是戲謔,看著快要惱羞成怒的白玉堂笑道:“我笑的是那只老鼠精,金鼻白毛的老鼠精。”
故意把“白毛的老鼠精”幾個字重重地念出來,難得白玉堂也有吃癟的時候,怎能不讓他不好好地笑上一笑?
見他毫無顧忌地笑得開心,白玉堂終是被他氣得炸了毛,“噌”的一聲,畫影出鞘直指展昭:“臭貓,今天五爺要打得你滿地找牙……”
他話還沒說完,展昭就輕飄飄地吐出幾個字:“我還要去抓那只老鼠精,沒空在這兒跟你胡鬧。”
“胡鬧?你說誰胡鬧?”白玉堂不依不饒,看樣子今天是不準備放過他了。
“哎呀,你們兩個都別鬧了好不好?”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情吵嘴,子妤真是打從心眼兒里佩服他們。
見他們都不再言語,子妤謝過山鬼素素,又召出趙仲,讓他連夜趕回家去,叫子姝過來幫忙抓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