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潮斜靠在旁邊粗糙冰涼的女墻上,那上面有著不少血漬,沾染了他簇新的鎧甲,山雨欲來的氣氛壓得他的胸口仿佛堵了大石,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了。
他轉過頭,看了眼身旁,正將弓箭筆直地插在身前順手的地方的女兵,突然詫異道。
“嗨,妹子,你怎么這么淡定?”
那女兵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臉蛋很白,上面有著幾點雀斑,雖然絕對算不得什么絕世大美女,但也算得上是小家碧玉,生得確實很漂亮。
在別的地方,像這樣的女生應該會過得很幸福吧......起碼如果是在地球,在華夏,她肯定會受到很多宅男的喜歡,從小學一直被追到大學這樣的。
妹子瞥了他一眼,自顧自地整理著箭矢,很專注,弄得張潮都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是不是打擾了別人的工作。
妹子將箭矢一一插好,然后抬起頭道:“這是第三次了,我已經習慣了。”
騙人吧!
這一刻,張潮分明看到了她那雖然白皙,但卻被弓弦勒出道道傷痕的手指正在顫抖著,盡管幅度很輕微,但仍然出賣了她的內心。
習慣?那怎么可能?沒有人能夠在死亡面前習慣。
“放寬心,你會活下來的。”張潮突然覺得自己有必要安慰安慰她,于是柔聲道。
妹子斜了他一眼,詫異道:“憑什么?就憑將軍的預言?我不是琳達,也不會像她一樣沒腦子,打仗怎么可能不死人,那不過是將軍拿來安慰人的話罷了。”
張潮坐了下來,還很厚顏無恥地坐到了她的身旁——他當然不是對人家妹子有什么企圖,只是本能地覺得這樣很親切,戰友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
妹子眨了眨眼,并沒有說話,只是重新低下了頭,開始整理著箭矢,一遍又一遍......
“已經很完美了,不需要再整理了。”張潮突然伸出手,遞過來了一支香煙。
妹子皺了皺眉,但仍是接了過來:“這是什么?”
張潮比了一個“吸”的動作,然后自己率先將手中的香煙點燃了。
他剛想遞過去個打火機,就看到妹子指間驀然間升騰起了一道橘黃色的火焰,暖暖的,然后湊到了嘴邊。
“是這樣嗎?”
她吸了一口,隨即呼出,沒有張潮所想象的被煙霧嗆得直咳嗽的場景,似乎反應太過平淡了些。
張潮沒來由地感覺到了一絲欽佩,于是很夸張地翹起了大拇指:“厲害啊,這么快就學會了。”
妹子赧然,隨即又陷入了沉默。
氣氛顯得有些尷尬,張潮沒話找話道:“敵人的實力怎樣?”
妹子皺眉思索了片刻,隨即搖了搖頭:“我知道,那些怪物,用人類的思維很難衡量它們。”
“這是什么道理?”
妹子眨了眨眼:“或許這就是虛空生物的道理。”
張潮有些好奇:“怎么說?”
妹子組織了下語言,隨即道:“因為就算是很低級的虛空生物,它們也能傷害到黃金級別的統領們。”
“但那些看似很高級的虛空生物,卻又有可能挨不住尋常士兵的一箭。”
“它們的能力很多,千奇百怪,怎樣的都有。”
張潮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正待說話,突然,四面八方炸響起如雷的聲響。
咚——又是連綿的鼓聲響了起來,鼓聲很急促,與之前的厚重蒼涼有著迥然的差別。
而就在這時,妹子的臉色突然變得煞白,她驀然間站起了身,隨即向著后方走去。
“你要去哪?”張潮問道。
妹子茫然地回過了頭,將頭盔扶正了,慘然一笑:“謝謝你的.......我可能回不來了,不過還是謝謝你。”
言罷,她向著張潮點了點頭,隨即離去了。
張潮面色變得有些難看,扯住旁邊的一名女兵的胳膊,匆忙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那女兵皺了皺眉,詫異道:“怎么?你喜歡上她了?那還是算了,因為以后你恐怕是見不到她了。”
張潮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他當然不會這么快就喜歡上一個素味平生的女孩,只是這并不是理由:“究竟是怎么回事!”
這一刻,他的身上升騰起了一絲巨龍的威嚴,女兵臉上頓時露出了駭然,連忙道:“虛空生物中有一種名為攻城巨獸的怪物,它們的防御力很高,而且還可以自爆,只要讓它們走到城墻邊上,瞬間便要死傷無計。”
“因此,我們執行了什一抽殺,即每個十人隊抽出一名敢死隊員,出城應敵,狙殺攻城巨獸。”
張潮愣了愣,隨即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訴銳雯將軍,我去做敢死隊了。”
話音未落,女兵便看到張潮已經沒了身影,她看了一眼身邊插滿的箭簇,隨即匆忙跑向了銳雯所在的東三城中部。
妹子茫然地沿著城墻上的通道,向著前方走去,東三城有五百士兵,所以什一抽殺,便有五十人要做敢死隊,她們匯聚到了一起,隨即登上了一個大型鐵質機器。
突然,妹子回過了頭,因為她發現有一個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回過頭,恰好看到張潮那微笑的面孔。
“抱歉,借過下。”
妹子連忙讓開了道路,然后眼睜睜地看著張潮拿出了一張紙條遞給了校驗的一位膀大腰圓的女戰士。
“他也是......敢死隊?”還來不及詫異,便輪到妹子校驗了,然后她就驚訝地發現,自己把那張紙條給丟了。
女戰士詫異道:“你是幾號?”
妹子想了想,道:“我是十號。”
女戰士的臉拉了下來:“回歸你的崗位,戰士,犧牲雖然是烈陽族的美德,但你不應該奪取他人的榮譽。”
“什么?”妹子的臉龐顯得很茫然。
女戰士一副不想同她糾纏的語氣,像這種替人參加敢死隊的事情,她也不是沒遇到過,每次遇到,都感覺自己堅固而又冰冷的內心再度震顫了一下:“你前面那個男的,他是十號。”
妹子渾身一震,隨即看向了前方,那正在詢問著同樣參加敢死隊的女兵,如何穿戴裝備的身影。
“為什么?”她大聲問道。
張潮回過頭,透過霧氣深重的云霧,她仿佛看到了張潮對她說:“活下去,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