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的另一端,男人哭得像個孩子,張潮默默聽了許久,直到對面的動靜盡數(shù)平息,他才掛斷了電話。
他微微有些發(fā)怔,鼻頭發(fā)酸,這個時候他應(yīng)當哭一哭吧?
但實際上他對他奶奶的印象只有一個大概的輪廓,所以又覺得自己根本哭不出來,硬哭未免太假了些,豈不是和那幫親戚們成了一個德行?
片刻后他只能是無力地發(fā)出了一聲嘆息。
“張潮,怎么了?”彥的表情有些詫異,“我剛剛已經(jīng)幫你把視頻傳給了載淳,他說……”
“我奶奶沒了。”張潮嘆了一口氣,他的眼神有些空洞,抬起頭望著白花花的天花板。
講實話,他其實并不是很傷心,因為和奶奶相處的時間不長,沒有什么親情,自然也就談不上多么關(guān)心。
但聽到一向堅強的父親居然在電話里哭得像個孩子,他的心就忍不住顫抖了起來,爸爸沒有媽媽了……爸爸沒有媽媽了……那低聲的呢喃響在張潮的耳邊,讓他感覺到了由衷的酸澀。
“爸爸……原來也是個孩子啊~”
曾經(jīng),爸爸也是個小屁孩,天真快樂,不像后來這樣成熟穩(wěn)重,上課遲到會被打手心,考試不會會心虛著做到成績好的同學旁,白手創(chuàng)業(yè)會惶恐到整夜整夜睡不著覺。
他們都是一樣的……但是現(xiàn)在他們不一樣了,爸爸沒有媽媽了,他沒有父母了,他沒有根了,他再也無法像孩子一樣了,他徹底把所有過去,一切天真的童年,溫馨的過往都變成了回憶。
彥有些手足無措,她不明白這是怎樣一種概念,天使的死亡并不是終結(jié),如果不是一些強大的煉獄魔王能夠禁錮天使之心,那么天使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永生不死的。
最終她只是走了過去,從后面抱住了他,安慰道:“節(jié)哀。”
張潮嘆了一口氣:“我跟我奶奶關(guān)系不算很好,哀傷的話或許有點,但是也就有點罷了……我在符文之地,見證了無數(shù)戰(zhàn)友袍澤,無數(shù)剛才還聊著天的朋友下一刻就慘死在我的面前,這么點打擊其實并不算什么。”
“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有些發(fā)酸,這大概就是血濃于水吧。”
雖然現(xiàn)如今他的血脈與人類早已迥然不同,去醫(yī)院驗血都百分百不是親生的,但是血液會變,血脈深處的根卻是永遠不會變的。
正如他永遠是華夏人,永遠是t市張燃和李艾萍的兒子。
他不是沒想過憑借自己的力量去治好他奶奶的病,但是與之前張潮通過心臟病特效藥救活的那個老大爺不一樣,他的奶奶生命力已經(jīng)流失殆盡了,按照修仙的說法就是:壽元已盡,金石無力了。
張潮不是眾星之子,善于救人,他的力量除圣光以外幾乎全是毀滅性的,而圣光雖然可以救人,但是卻恰恰是以消耗那人本身的生命力為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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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tǒng)里沒有能夠逆轉(zhuǎn)自然生死法則的力量,那是一個不可逆的過程,也是生命層次的在外體現(xiàn)之一,不是現(xiàn)在的他所能觸及的層次。
想當初達克威爾才活了不到兩百年,就需要用通靈術(shù)來維持自己的生命延續(xù),而他可是傳奇強者,幾乎已經(jīng)站在符文之地的頂端了。
這就是生命層次的力量,高則壽長如巨龍,天賦異稟,力量強大;低則壽短若蜉蝣,朝生夕死,弱小無力。
當然生命層次用壽命和天賦來衡量是不全面的,只能說生命層次越高,壽命就越長,但生命層次低的,壽命也不一定就很短,比如說螻蛄,龜鱉。
張潮如今的生命層次已經(jīng)接近了鑄星龍王,他自己推算了一下,大概能有幾十萬年那么長,當然,以后還會增加,達到不朽也并非不是一件可能的事情。
實際上他若是將天使之心融入到永生大陸天使國度的圣池中,現(xiàn)在就可以達到不朽。
“你們倆怎么還不過來,我敲……怎么了?”老媽拿著搟面杖風風火火走了進來,她敏銳地察覺到了氣氛有些不對勁兒。
張潮苦笑道:“我奶奶沒了,昨天夜里剛走的,爸心情不好,喝了點酒有些醉了還沒來得及跟你說。”
老媽“哦”了一聲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低著頭離開了,老媽和張潮奶奶之間的關(guān)系其實屬于標準的婆媳關(guān)系,兩個人的關(guān)系并不好,因為張潮奶奶是個很偏心的人,從一開始對張潮媽媽就不咋地。
張潮有一點完全是遺傳他媽,那就是你對我好,我就對你更好,你對我不好,我也絕對不會給你好臉色看的那種。
所以張潮媽媽與奶奶完全是水火不容的兩個極端,當然近些年或許好了些,但是也僅僅是因為兩個人不在一起住了,才能勉強維持表面上的一個和平。
這也是為什么他的奶奶病重,老媽都沒說一聲要帶著他回去的原因,從道理上看這是說不通的,但從情理上張潮也能理解老媽的心情。
見了尷尬,何必為了維持一個表面上的和平,從而讓所有人心里都不舒服呢?老媽甚至自己都覺得,這個時候假惺惺地哭上兩下才是真的令人作嘔。
“你們吃飯去吧,我自己呆一會兒。”老媽的情緒卻一反常態(tài)的變得很奇怪,讓張潮有些擔憂。
“媽……你沒事吧?”
老媽搖了搖頭,露出了一個微笑:“我能有什么事,我跟你奶奶/的關(guān)系你也是知道的。”
“我就是感覺你這反應(yīng)不太對勁。”
老媽笑道:“那我應(yīng)該什么態(tài)度,仰天大笑出門去?或者惺惺作態(tài)痛哭一場?”
“出于你爸的原因,我可能會有些難過,但不是為你奶奶,而是為了你爸的娘!說實話他老張家的人辦事真的很不地道,我寬宏大量能夠原諒他們,所以現(xiàn)在我會盡量保證不會開懷大笑。”
“但我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說到這里,老媽嘆了一口氣,很溫柔很寵溺地揉了揉彥的頭發(fā):“正是因為你奶奶對我不好,所以我發(fā)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對待我的兒媳。”
“快去吃飯吧你倆,人都沒了我們這個年怕是也沒法過了,待會準備準備,我們回趟老家。”
張潮點了點頭,心中暗嘆了一口氣,拉著彥吃餃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