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心源的這句話有些戳人心。
楊懷玉抬頭看看老兵,依舊低下頭猛吃肉骨頭,聽他把骨頭咬得咯吱咯吱的作響就知道這時候他的心里并不好受。
祖宗有楊無敵的稱號,打遍燕代二州所向無敵,到了自己這一代越發的沒落了。
想到家里對自己辭掉爵位的態度,楊懷玉心中就隱隱作痛,自己不要的爵位給弟弟們,這沒有什么,唯一讓他無法接受的是,母親的心很急,天一亮就派管家去兵部職方清吏司去辦理自己致果校尉改封事宜,她似乎早就有這樣的想法了。
只是由自己提出來,大家都輕松些。
放下飯碗,楊懷玉活動一下自己的雙臂,準備繼續去劈柴,牛爺爺說的對,自己當初就是因為怕累根基沒有打好,如今想要追回來很難,不過不是沒有追回來的可能。
既然家里已經放棄自己了,那就靠自己的這一把子力氣為自己掙一個一官半職。
當楊懷玉拿起斧頭的時候,不知為何,連蘇眉那張無處不在的美艷面孔都好像變得淡了。
斧頭砍在木柴上的時候,發出短促而清脆的聲音,正在喝肉湯的瘸腿老兵猛地轉過頭去,見楊懷玉又開始劈柴了,撂下飯碗大吼道:“砍柴百日功,力道去不休,一力不盡,二力不生。”
楊懷玉似乎沒有聽見,依舊不緊不慢的砍著柴火,他好像感覺不到累,一柱香的時間,他身邊就堆滿了劈好的柴火。
直到身邊沒有了要砍的柴火,他才停了下來,然后脫掉外衣,跳進了溫熱的水中,閉上眼睛,好像睡著了。
和小巧兒一起泡澡的鐵心源早就看見了這一幕,拍拍小巧兒的胳膊道:“你以后也要做到這一步才好,要不然你沒可能保護我們的。”
小巧兒瞅瞅楊懷玉道:“比他強我還是有把握的。”
“吹牛,楊大郎那家伙剛才算是突飛猛進了,你看看那三個老鬼,現在緊張成什么樣子了。”
小巧兒不屑的道:“我們的武功練得再好也不去軍中,有那功夫我不如留在家里多照顧一下弟妹們。”
鐵心源回頭瞅瞅死狗一樣躺在澡桶里的小福兒他們,苦笑道:“那些家伙似乎用不到你照顧吧?”
小巧兒冷笑一聲道:“我的親人如今都在這里了,只要能把他們保護的周全,我才不管別的。”
“不行啊,人總是要有一點理想才好。”
“不如我們當強盜吧,我去打劫,你在后面出主意,遲早所有的弟弟都會討上老婆,遲早,所有的妹子都會有豐厚的嫁妝。”
“我不想和強盜說話……”
太陽落山之后,三個老鬼就不許任何人再泡在水里了,說什么陽氣已盡,再泡下去太陰的陰氣就會入體。
鐵心源有些不明白,月亮的光也是來自太陽的,這有什么區別嗎?不過,看在三個老鬼發怒的份上,還是光溜溜的爬出了澡桶。
看樣子楊懷玉是不打算回家了,找了一間破屋子把一張竹板床拖進去之后,鋪了一點鋪蓋,倒頭就睡。
三個老鬼依舊坐在破桌子前面煎茶,不知道會喝到什么時候。狐貍來了,這就表示母親大人已經怒不可遏了。
背上書包,告別了小巧兒他們,鐵心源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狐貍跑的很快,還在催促鐵心源同樣快一點,不是很想回家的鐵心源無聊的從牛三怕家的燒餅店里拿了一塊燒餅,母親最喜歡吃烤的很干的燒餅,鐵心源每天都會給她帶一塊回去。
“一股子青草味道,你今天鉆草窩了?”
母親把鐵心源揪過來仔細的聞了聞他發間的味道,對于兒子今天會如此的干凈,她有些懷疑。
“沒有,楊大郎家的家將教我們武藝之后,就拿藥草泡的水給我們洗澡,這是藥草味道,不是青草味,聽說只要常年用這樣的藥草泡澡,蚊子都不會找你。”
“這么好?”
王柔花瞅瞅自己屋子里還在燃燒的艾草,張口就道:“明天拿些回來,娘也試試,艾草的味道太難聞了。”
鐵心源點點頭,就從灶上取過母親已經做好的飯菜擺好之后道:“母親以后不用給孩兒留飯了,孩兒這些天需要和楊大郎一起吃骨頭,聽家將說,這樣能長一個好身板。”
王柔花只是點點頭,就繼續吃飯,這不符合母親的性格,按理說自己今天在外面跑了一整天不著家,母親一定會生氣的,可是她只是隨便應付兩句就開始吃飯了,這不合常理。
鐵心源忽然看見母親布裙底下的那雙錯到底的鞋子,很久以來,母親一般都不會穿這樣的花哨鞋子,今天怎么了?
既然鞋子有問題,他就把目光轉向了母親的頭面首飾上,果然,她今天頭上插著兩只簪子,一枝是孔雀含珠玉石簪子,另一枝是白銀打造成的空心牛角簪子,兩只簪子交叉形成了很好看的圖案,至于往日里經常戴的那支銅簪子卻不見了蹤影。
臉上沒有脂粉,母親只要打扮起來,模樣一點都不差,這幾年的日子雖然過的清苦一點,卻沒有給她的臉上增加多少歲月的痕跡。
看樣子母親今天是見過什么客人了。
對于母親,鐵心源根本就不懷疑她會和別的男人產生什么感情糾葛,即便是有,鐵心源也不認為這是多大的事情,畢竟自己的父親鐵阿七已經去世六年多了,門楣上的那面貞潔牌子如果需要,鐵心源會毫無心理障礙的把那東西拿下來當劈柴燒。
既然這個可能性不在了,需要母親收拾打扮去見面的人,恐怕只有自己的外婆家了。
這些天鐵心源仔細的研究過王家,對他們家的未來并不看好,鐵心源就想不明白,皇帝趙禎不過是想給自己的親生母親弄一個正式的位置罷了,礙著誰的事了,王家的老大非要在最重要的九月節上書要求皇帝撤掉對自己母親的進貢,還說這不合禮法……
有這樣的白癡家主,鐵心源就覺得和他們家走的越遠越好。
鐵心源不打算問母親,母親是一個心里裝不住事情的人,遲早會告訴自己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的。
事實證明母親的耐性比他預料的還要差。
“今天你姨姨來了。”
“姨姨?她來做什么?去店里了?”
“沒有,是在姑子庵見的面,派了丫鬟來叫我的。”
鐵心源笑道:“以后娘如果不喜歡見她們就不要見了,難道我們家的店鋪里面不能見人?”
王柔花見兒子有些惱怒了,連忙辯解道:“不是的,是你姨姨的身體不好,正好住在姑子庵里養病呢。”
鐵心源拉住母親的手道:“娘,這些事您沒有必要考慮孩兒的意見,您去那里孩兒就去那里,這是一定的,不過啊,我們即便是不去王家,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們自己過的很是快活,不用依靠誰。”
王柔花忽然抱住鐵心源大哭道:“有人嚼舌頭說娘和你爹爹的婚事是私奔,還說按照大宋律法,私奔者只能當你爹爹的妾……”
鐵心源蹭的一聲就站了起來,最近一直在研究大宋律法的他如何會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要把母親的妾侍名分定死了,那么,母親就什么權利都沒有了,包括認自己這個兒子的權利。
鐵心源忽然笑了,幫母親擦干眼淚道:“這就是說有人想要咱家的湯餅店了?那也得鐵家的本家來才成啊。
另外,娘啊,我那位姨姨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
“你姨姨說是聽在衙門里當差的家仆丈夫說的。”
鐵心源笑道:“娘啊,您不要聽風就是雨的,這都是沒影子的事情,孩兒保證不會發生任何事情,也沒有人會來打攪我們母子安靜的生活,這也是一定的,孩兒可從來不說假話的。”
兒子的話給了王柔花很大的安慰,見兒子開始說今天練武的趣事,也就破涕為笑了,埋怨兒子練武的時候還要胡鬧。
她看不清把身子藏在燈光陰影的里的兒子,如果她主意一下,就會發現自己兒子那雙大大的眼睛里正在射出森森的寒光。
在鐵心源的建議下,為了不再生出什么枝節,王柔花想按照兒子的意思把自家的家主改寫成鐵狐貍。母親自知,她和鐵阿七的婚姻并不受大宋律法的保護,所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鐵狐貍的身上。
在保正的帶領下,鐵心源第一次進入了大宋的官衙。
開封縣衙就在開封府的邊上,不過,這依舊不能遮蓋住縣衙應有的威嚴,八個衙役扶著水火棍正站立在公堂兩側,不斷地吼著堂威,也不知道里面正在辦什么案子。總之哭聲,喊聲求饒聲連成一片,嚇得狐貍一個勁的把頭埋在王柔花的懷里不敢露出來。
鐵心源拿手按按狐貍潮濕的黑鼻頭笑道:“狐貍啊,我們今天是來看看誰這么大的膽子敢坑咱們家,你這樣膽小可不合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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