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徹底的愛上了哈密這個地方。
十天前他還在抱怨哈密的風沙和寒冷,以及沒有多少變化的食物。
十天后,蘇軾覺得哈密的風沙中都帶著一股梔子花的清香,清冽而悠長。
到現在,他都沒有見過阿伊莎面紗下的容貌,這反而讓蘇軾起了好奇之心,他在等待,等待有一天阿伊莎親自摘下面紗讓他看個清楚明白。
每日里總有干不完的文案,所以很少有時間去作詩,今天案牘之事作罷,見墨池中還有一點殘墨,遂提筆寫道:“天山月冷,殘紅暖心。”
寫完這兩句之后,卻不知該如何寫下面的句子,腦海中盡是精靈兒那雙柔媚的雙眼,遂丟下毛筆,打開一個木頭匣子,取出兩錠銀子揣懷里,長吸一口氣就出了公廨,徑直朝飛瀑邊上的瓦市子走去。
瓦市子里有一座名叫汴京的茶樓,開茶樓的是一個叫孟開山的宋人,他原本是一個行商,走到哈密之后遇到了強盜,隨從死傷慘重,貨物也全部丟失。
不得已才求救于哈密王,十天之后,哈密王手下的將軍拿回來了他的貨物,同時,也帶回來了馬賊的級。
貨物失而復得,隨從卻死傷殆盡,孟開山自己也瘸了一條腿,想要回家,終究不敢獨自上路。
就變賣了自己的貨物,在清香城里開了這家名叫汴京的茶樓。
原本開這座茶樓,只是找一個法子安慰一下自己而已,全部照搬了他在東京見過的樊樓模樣,誰知道,茶樓一開,生意竟然興盛至極,就連哈密國的太后,王后也經常來到這里喝杯茶,與親近的哈密臣屬家眷一起聽聽曲子,看看歌舞,這讓孟開山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
開業一年多,獲利頗豐,甚至過了他冒死行商所得,于是,孟開山就決定將根基扎在哈密,準備等哈密度過眼前的糧荒之后,就雇傭那些雇傭兵將自己在東京的家眷接過來,一起在哈密過活。
蘇軾孟開山自然是認識的,不等蘇軾問就笑道:“官人來的正是時候,再過一柱香的時間,就到精靈兒獻舞的時刻了,您的座位小人依舊給您留著,依舊還是喝小龍團?”
“有心了,再給我加兩樣干果,炒制的山核桃味道不錯,另外啊,腌制的無花果也不錯,多上一盤填填肚子。”
孟開山笑道:“咱清香城哪樣都好,就是這糧食是一個大問題,害得官人要用干果來填肚皮,真是罪過,如果官人不嫌棄,小店還有一些小餛飩,官人來一碗去去寒氣如何?”
蘇軾吧嗒一下嘴巴笑道:“全國上下都把嘴巴扎起來過苦日子,你這里竟然有餛飩,難得啊,給我來兩碗,今天公廨里的飯食就是喂豬的做的,黏黏糊糊的看一眼就吃不下去。”
“哈哈哈。”孟開山見蘇軾說的有趣,陪著笑了一陣,就把蘇軾迎上樓,安排胡姬給蘇軾烹茶,上飯,他自己來到后臺招過舞姬團的老板和拉爾道:“蘇相公又來了,是專門來看精靈兒的,一會安排精靈兒多跳兩曲。”
和拉爾笑道:“這是自然,蘇相公可是精靈兒的恩人,可惜啊,精靈兒這孩子還是有些倔強,不肯陪蘇相公喝杯酒,否則……”
孟開山擺手道:“你知道什么啊,蘇相公即便在我大宋,那也是一等一的風流人物,什么樣的美人兒沒見過。
你們胡姬里頭好不容易出了精靈兒這么一個潔身自好的,蘇相公也就對她多了幾分憐惜。
別毀了這份好感,只要精靈兒能跳一場好舞,唱一出彩的曲子,蘇相公的賞賜就少不了。”
阿伊莎聽和拉爾說蘇軾來了,就暗笑一聲,覺得今天應該給這個色瞇瞇的家伙一定好處才行。
總是這樣挑逗這個呆頭鵝是不行的,時間長了這個家伙不耐煩就糟糕了。
自己想要在清香城里平平安安的混下去,少了蘇軾的幫助可不成。
阿伊莎不用露臉,只需要露出自己纖細的腰肢和豐隆的臀部就足以讓汴京樓上的客人們瘋狂了。
再加上他們從來都沒有見過的蛇舞,更是讓和拉爾不敢出去收錢。
銅錢如同雨點般的從二樓丟下來,中間還夾雜著一些銀錠,蘇軾丟出來的五兩一錠的銀子更是將收錢的柳條筐砸了一個大洞。
阿伊莎的裝扮非常的惹火,一條抹胸,一條繡著花的緊身綢褲,一雙鞋尖上翹的胡靴將她美妙的身姿勾勒出一種立體的美感。
蘇軾眼看著阿伊莎婷婷裊裊的從樓下走上來,在所有客人牙痛般的吸氣聲中,一邊旋轉,一邊抖動雙臂向蘇軾敬獻了一杯酒。
蘇軾笑吟吟的從阿伊莎手中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立刻就引來孟開山這些好事之徒的轟天叫好。
蘇軾探出手很想一把摟住阿伊莎的纖腰,阿伊莎卻蛇一樣的扭動一下身體,讓蘇軾捉了一個空。
然后就如同受驚的小鹿一般下了二樓,匆匆的進入了一樓狹窄的戲臺小門。
“這就是一個磨人的小妖精。”孟開山低低的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后就笑吟吟的來到蘇軾身邊道:“總會有機會的。”
蘇軾把玩著阿伊莎送來的酒杯笑道:“西域女子也有這樣的風情很難得了。”
孟開山道:“恨不能身在汴京,精靈兒這樣的女子定能引得五陵少年爭纏頭。”
蘇軾搖頭道:“京中多惡霸,她要是去了汴京,錢自然會賺很多,最后,一群惡狗相爭,精靈兒連骨頭都剩不下。
不說別人,就夏悚,韓琦,文彥博這些色中餓鬼就放她不過,恐怕論到最后,他們會把精靈兒分解成艷尸來滿足他們的顏面。”
孟開山嘿嘿笑道:“左右不過一個胡姬罷了,長得美艷一些,能去東京也是她的福氣。”
蘇軾瞅瞅孟開山道:“你今天怎么總是提起東京?哦,你想把家眷接過來是嗎?
這事你不用找我,直接去哈密找那些雇傭兵就是了,聽說,現在軍營里連西夏雇傭兵都有,你只要雇傭上十幾個西夏雇傭兵,把你家眷接過來不成問題,還不用走戰亂的青唐,直接從西夏入境就沒問題。”
“可靠嗎?”
蘇軾點點頭道:“可靠,我也沒有弄明白,那些如狼似虎的西夏人為什么進了哈密之后一個個就成了謙謙君子,干活比誰都賣力,只要受雇傭出戰,兇猛的如同餓狼。
這段時間他們接了不少活計,最出名的一次,八個西夏雇傭兵護送一個商隊去海鹽丘,八個人干翻了一支五十多人的馬賊團,戰死了四個,剩下的四個傷兵硬是堅持著把商隊送到地方上,這股子狠勁咱們宋人的雇傭兵可沒有。
這一下子就把口碑給做起來了,現在,找西夏人當護衛的商隊很多,沒聽說有劫貨跑人的。
你要是擔心就去找一個叫做洪老七的宋人,他現在專門給雇傭兵拉線找活干,要他作保,一定會把你的家人平安接過來的。”
孟開山咬咬牙道:“如果小人從東京順便運送一趟貨物您看能不能從西夏走過來?”
蘇軾道:“什么貨物?”
孟開山笑道:“小人打算把這座茶樓改成酒樓。”
蘇軾撇撇嘴道:“死了這條心吧,現在糧食都不夠用,誰會允許你拿糧食釀酒。
在哈密,糧食就是一條死人線,誰觸碰誰死,大王不止一次的說了,商業可以興隆,買賣可以興旺,唯獨糧食不能亂,一亂,就會有百姓餓死。
所以啊,老孟,糧食的主意不能打,真的會死人的。”
孟開山笑道:“相公,您比誰都清楚,咱們哈密原本是不缺糧食的,就是因為涌進來的流民太多,我們的糧食才不夠吃。
咱們哈密周邊多得是肥美的土地,只要明年開春,咱們大規模的種植糧食,糧食也就不成問題了。
老漢經商多年,見過這種事態。
現在是糧食不夠用,大王和左相大人他們一個個都憂心如焚,生怕糧食出問題。
因此啊,來年開春,種植糧食一定是官府的頭等大事,這官府啊,總是矯枉過正,今年缺糧食,到了明年,全國上下都要種糧食。
我聽說太后的花園里都不再種植花木,改種菜蔬和糧食了。
上有所好下必效焉,不信您看著到了明年這時候,糧食一定會多的吃不完。
這時候咱們跟官府商量,買一些吃不完的糧食來釀酒,這就沒問題了。”
蘇軾詫異的瞅了孟開山一眼道:“沒看出來啊,你這家伙還有這眼光。
你說的沒錯,明年咱們哈密官府的重心就是種植糧食,明年種植糧食的田畝要比今年多出兩百七十萬畝,也就是說,大雪山,巴里坤湖,胡楊地,哈密河兩岸,要派出一百萬人去種糧,你說的情形有八成可能會出現。”
孟開山笑道:“所以說嘛,小人準備從東京請一些釀酒師傅,采買一些精致的酒具,碗碟,如果有愿意來哈密的出彩歌姬也請一些過來,這樣,咱這汴京酒樓,就成了名副其實的汴京酒樓。
讓您在哈密就能享受東京能享受到的一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