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師的輕騎兵日日訓練,早已聽慣了爆炸聲。
對爆炸的適應(yīng)能力遠勝于禁軍。
他們在李師的呼喊聲中,振作起精神,強撐著身體的乏力,向兩側(cè)禁軍擠迫過去。
而禁軍此時正在爆炸的恍惚中,竟任由擠迫,退向了城門兩側(cè)。
一呼一吸之間,伴隨著“隆隆”聲,一隊重騎兵從城門甬道飛馳而過。
迎面的一切障礙,不是被兒臂粗的長槊如糖葫蘆般串起,就是如同紙屑般被撞飛。
無堅不摧。
這說得就是加速後的重騎兵。
禁軍的長槍對付輕騎兵還行,可刺在衝鋒的重騎兵盔甲上,不是自己反被自己的長槍挑起,就是槍竿折斷,一時“啪啪啪”地脆響不絕於耳。
這是一場屠殺,強者對弱者的屠殺。
而李沂顯然已經(jīng)是殺紅了眼了,他率部衝過去又衝回來,如同狂牛般對密集在城門處的禁軍犁了三個來回。
禁軍士兵再也承受不住這種血腥的煎熬,紛紛棄械投降。
一個金光門口,聚集了上萬人,後面不退,前面根本無法散去。
他們不是不想逃,而是人羣太密集,根本逃不了。
而此時,李沂的長槊已經(jīng)架在了候君集的脖子上,愣是將候君集壓得跪在了地上。
“降者不殺。”李沂向周邊禁軍大喝一聲。
遠遠觀望的禁軍士兵不敢向前一步,紛紛拋掉手中兵刃,跪伏在地上,投降了。
彈指一揮,生死之間。
李沐在李師大力的搖晃中,慢慢恢復清醒。
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李師那張本是俊俏的臉,如今成了黑糊糊、帶著條條淚痕的鬼臉。
竟泛起一絲微笑來。
是啊,劫後餘慶,大難不死,不應(yīng)該笑嗎?
李師驚魂始定,“殿下怎麼可以如何輕賤自己的性命?”
李沐沒想到李師的第一句話竟是責備自己。
這個向來注重儀表的翩翩公子,今日有太多的失態(tài)了。
可李沐不在意,經(jīng)過了今日這一幕,這世上還有什麼事,可以讓李沐去在意李師的責備呢?
生死與共,脣齒相依。李沐在這一刻深深地體會到了。
李沐衝李師裂嘴一笑,“我不過就是逗候君集玩罷了。”
說完從李師的馬背上躍下。
李沂急急趕過來,衝李沐微微欠身道:“大哥無妨吧?”
李沐點點頭,忍著欲迸出的熱淚,“無妨,是虛驚一場。二弟辛苦了。”
李沂的眼淚早卻已涌出,只是被頭盔所掩,外人無法察覺罷了。
若不是身上這套重甲阻礙,李沂早撲過去擁抱李沐了,十一年的兄弟情,差點就在今天陰陽相隔,“薛禮率弓弩營在城外等候殿下的命令。”
“令他即刻進城。”李沐下令道,這個時候不是鬆懈的時候,既然有了活下去的希望,那就拼死一戰(zhàn)吧。
“喏。”
“再令蘇定方,率神機衛(wèi)全部至金光門集結(jié)。”
“回殿下,半個時辰前,聽到爆炸聲的時候,我已經(jīng)傳訊蘇將軍,此時,應(yīng)該快到了。”
李沐點頭道:“先救治神機衛(wèi)傷員吧。”
“是。”李沂大聲應(yīng)道,“候賊被我活捉,聽憑殿下處置。”
李沐點點頭,本欲上前,可經(jīng)過這麼一場歇斯底里的搏命,渾身痠痛可想可知,只能強撐著道:“押上前來。”
候君集的臉色灰白,這是一種死色。
勝負在這一瞬間的逆轉(zhuǎn),讓候君集心如死灰,兩次在同一個人手中被俘,候君集再不要臉,也說不出求饒的話來。
他木然地看著李沐,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不,準確的說,候君集心中還有一絲期盼。
李沐看著遍地鮮血的城門口,神機衛(wèi)將士已經(jīng)在開始救助傷者,可死得人太多了,粘稠的血液讓本已疲憊的將士甚至提不起腳來。
李沐冷漠地看著候君集,問道:“說吧,是受誰的指使?”
候君集卻一言不發(fā),眼神直勾勾地看著來路。
李師從邊上走來,手裡拿著一根折斷的槍桿,朝著候君集批頭蓋臉的毆打起來。
這是一種渲瀉,歇斯底里地渲瀉。
八百輕騎兵從王府突圍到現(xiàn)在,僅存四百餘人,戰(zhàn)死一百多,傷二百多。
李師心中的怨恨可想而知。
李沐冷冷地旁觀著,直到候君集被打得滿臉是血,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時,才阻止了李師繼續(xù)毆打。
此時,薛禮率部到了。
“屬下來遲,望殿下降罪。”薛禮看著眼前這一幕,暗暗心驚,他與李沂在城外聽到爆炸聲時,就能猜到這一幕,可不親眼看見,絕想不到這情景會如此慘烈。
“不晚。薛禮,帶你的弓弩營佔據(jù)城樓,向城內(nèi)備戰(zhàn)。”
“喏。”
這時,大批的神機衛(wèi)步兵從城外涌入,蘇定方到了。
與薛禮一樣,蘇定方也震驚了,這可是在大唐京城長安啊。
“臣見過殿下。”
“蘇將軍,將三個步兵營堵住橫街三個路口,另派人將神機衛(wèi)傷兵護送回莊。”
“是。”
李沐就這麼席地而坐,撿了身邊遺棄的一把橫刀,支撐著疲乏的身體。
看著候君集道:“潞國公是在等誰來救你啊?”
候君集身體一顫,擡起頭瞪著李沐。
“好吧,我可能明白的告訴你。”李沐古怪地笑了笑,“誰來也救不了你,你還記得本王在突圍時說過的話吧?孤說,今日不殺你,孤就跟你姓。”
候君集的臉變得灰暗起來,李沐撐起身湊到候君集耳邊道:“就算此時皇帝前來,也救不了你。”
候君集頓時掙扎起來,滿臉的血污猙獰得滲人,他大呼道:“某乃兵部尚書、當朝國公,就算有罪,也須陛下處置……。”
李沐猛地一甩手中橫刀,刀背“啪”地擊中了候君集的臉,頓時鮮血四濺,幾顆牙齒脫口而出。
候君集發(fā)出一聲悲鳴。
李沐陰狠道:“不但你得死,你滿門老少也得爲你陪葬。”
候君集聽懂了李沐的意思,就算誰來,他都難逃一死,李沐不會放過他,誰也救不了他的命。候君集頓時垮了,他用盡氣力狂呼著,只是牙齒脫落,口齒漏風,語言含混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