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光知道自己的處罰后,反而定下心來。關于舉薦接自己位子的人,他想了會回奏道:“皇上詢問微臣,微臣就據實稟奏!”
我點了點頭,讓他起來說話。
王永光顫巍巍的站起后出聲道:“萬歷年間經過國本之爭,泰昌年間的紅丸案,移宮案,天啟年間的魏忠賢專權,不少有兵事經驗的老臣都遭到罷黜。皇上若要啟用昔年舊臣,那微臣也不在這多言了,吏部李大人比微臣熟悉得多。”
“你就朝現在的人物吧!”
“是,皇上!”王永光開始斟字酌句得說道:“微臣以為,本朝新進的人選中有幾個可以供皇上留意。第一個是霸州右參政楊嗣昌,萬歷三十八年進士,其父乃陜西巡撫楊鶴。此人雖未辦過兵事實差,但博涉文籍,多識先朝故事;他給臣的書信中對邊事多有規畫,所言勝微臣十倍,若皇上歷練其一陣,便是可用之人。”
楊嗣昌?!在我心中還是有印象的,只是歷史上好像能力也有限。大概他是在矮子里邊挑高個,再高也是有限。只是在普遍文官不知兵事的年代,楊嗣昌也算可以。聽他說完第一個,我示意他繼續。
“第二個是陳新甲,他是萬歷年間的舉人,現任寧前兵備僉事,寧前乃關外要地,陳新甲能夠治理井井有條,不僅將士心服,就連袁督師在遼東時也是贊賞有嘉。臣以為此人有才!”
“第三個是現任兵部右侍郎梁廷棟,此人有才知兵,每每奏對明爽,微臣與其共事多年,知其之能。”
我認真的聽他說舉薦的人選,他們都是萬歷四十年左右的進士出身,在年紀上是合我心意,不會太年輕又不會太老。楊嗣昌呢,沒辦過差;陳新甲官職太低,遽然提拔只怕坐不穩;梁廷棟呢,還算符合條件,若是沒有更加合適的人選再說吧。
“還有嘛?”
王永光道:“皇上若是選兵部尚書,還有一人比前邊的幾位都合適,而且無需再歷練。那就是一心學堂的副院使傅宗龍大人。傅大人的學識皇上是知道的,微臣不必多說。”
王永光這個時候倒是真心實意的幫我選兵部尚書,從現在朝中的大臣來看,傅宗龍無疑是個合適的人選。不過調走他,就把我原有在一心堂的布置給打破了。梅之煥雖然年紀大了,但學堂的子弟都出自他手下,還是要考慮考慮。
“嗯,你提到的人,朕會注意,若是真有才能,朕總不會埋沒他們。你下去吧!過兩天朕會給你旨意回鄉,就好好在家頤養天年。”
王永光走后,我發現自己的六部尚書已經差不多換完了。才剛換過內閣,現在又換兵部尚書。看來我這一朝跟原先的崇禎朝還真有得比,不知道我又會換多少內閣大學士?
想著這亂糟糟的事情,完全沒有了處理政事的心思。我抬腳就往外走,只想著出去透透氣。出了乾清宮,我毫無目的的在皇城內走著,方正華知道我心煩,只是在靜悄悄的后邊跟住。
整個皇城都顯得很莊嚴靜穆,禁衛們穿戴整齊的守衛在廣場上。高聳的紅色大墻不僅劃開了皇宮的地界,也將外面的世界隔絕。我知道我的大明開始出現了危機,這個端倪處理不好,可能就會將大明推到萬劫不復的地步。而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源于皇太極造出了紅夷大炮,導致廣寧失守。若不是廣寧失守,我的中樞大臣不需要換,林丹汗也不敢來進攻,陜西的情況也不會惡劣,王永光也不用下臺。皇太極真是崇禎命中的障礙,不過是一件事,引發的后遺癥卻讓我忙活了幾個月。
我不能重走崇禎的老路!內亂是根本,不但要花錢派兵圍剿,也使得稅源少了,惡性循環下,大明不完也完!還是多花點銀子給楊鶴,讓他把陜西的事情搞好再說。至于女真人,一時間應該不會向大明出兵,再者我已經伏了一枝奇兵過去,應該沒有什么問題!
打定主意,我便往回走,卻發現自己走到了承天門附近。今兒路可真走遠了,難得自己出來一趟,心思一動,我便打算去下銘心堂。因為大明三處出現不利的消息,有些事情或許可以明報,把它貼在城門口,供國人議論;但有的只會引起恐慌,不如稍做修改。所以我不得不關照下明刊的那幫編輯,不要熱血得誤了我的事。
等我進了銘心堂,里邊有三人在,曹文衡,李邦華,黃宗羲。他們沒有想到我會在傍晚的時候來這里,驚訝之下連忙行禮。
“怎么就只有你們三個,其他人呢?”我笑嘻嘻的問道。
傅山走后,曹文衡在銘心堂已是主編,他出聲回奏道:“啟稟皇上,揭暄去了一心學院,他想著讀讀兵書,大伙看他年紀還小,也就應了,不過他每天也要寫篇稿子回來交差。朱舜水跟張岱去參觀天工學院去了,只怕要明日才能回來。”
“有你們三個坐鎮也可以了,這幾個月大明發生了不少事情,朕先前也說過,明刊還是要在朝廷允許的控制范圍之內發文。不要擅自危言聳聽,引起百姓們的混亂。”
“臣等明白!”三人齊聲應道。
我滿意的點了點頭,走到堂上坐下道:“給朕看看這個月的明刊,朕要檢查下你們有沒有偷懶?”
“臣等不敢。”曹文衡馬上從桌上拿起一份眷抄好的明刊遞了過來。
我攤開一看,首先讓我最深印象的就是毛筆字寫得好,真是讓我羨慕,我練了那么久,水平還是一般。仔細瞧里邊的內容,三月份的主題主要是在火器司制造新型的瞄準儀上發揮,外加了朝廷的一些任命和政令。副版上還有大篇的學術爭論及各地名士投的稿子。我翻便全文,才在下腳發現一則小小的新聞,說是陜西出現小規模的饑荒,朝廷已派員救濟,饑荒中鬧事的人也遭官兵圍捕。看來真是大題小作了,我知道這肯定是曹文衡的手筆。
“不錯,寫得還不錯,就照這個發吧!”我將這事定了個基調,以后他們不用我說,也懂得照著規矩辦了。
“臣等遵旨!”幾人規矩的應道。
要辦的事情已了,我的心情放松起來:“你們不用這么規矩,來,坐下跟朕說話。”
幾人沒有想到我會讓他們坐下談話,在大明中,除了設宴,向來皇上在場,臣子們都一律不敢坐下。“皇上……”曹文衡有些惶恐的問道,“臣等還是站著回奏!”
“今日難得朕來你們這里一趟,又沒有外人在,不必那么多規矩。方正華,你到外邊侍侯著。”
方正華應聲出去了,曹李黃三人對望了一眼,最后還是黃宗羲大膽,率先坐在后邊一點的位子上,其他二人也就順著做了下來。
“你們在明心堂也有四年了,明心堂雖然重要,但朕不想你們一輩子都呆在這,同時也是埋沒了你們的才華。你們該有更高的目標。朕已經想好了,朝廷需要你們,朕也需要你們,需要你們能夠獨當一面。所以朕打算放你們到下邊去一段時間歷連一番!陳文一已經讓朕放下去了,你們是朕的第一批門生,朕對你們抱以很大的期望。”
我說出了這原在心里盤算的事情,今天索性都說了。選拔人才的難處,讓我動了這番心思。我要為自己幾年后構建跟自己一條心的人馬打下基礎。
曹文衡他們聽了皇上說的話都一愣,外放地方對于他們來說都已經是渴望已久,特別是陳文一到揚州后的一切作為都讓羨慕不已。沒想到,自己馬上就有了這個機會。雖說外放地方就得離開繁華的京城,離開相處日久的朋友,但出到外任,就有施展才華的地方。即便想呆在京城的官員,若沒有地方政績,也是無法提拔的,晚外放還不如乘早出去。何況皇上如此交心推腹的說是到下邊歷練,以后自然不會虧待他們。
三人面色一喜,曹文衡道:“皇上有旨,臣等安敢推辭!不知皇上要任命臣等到何處歷練?”
“好吧,今日朕就一并和你們說了。曹文衡你呢,就到河南去吧,在黃道周手下做個知府,熟悉下地方官員的政務,這對你以后都有極大的幫助。朕的戶部還等著你來打理呢!”
曹文衡忙跪下道:“微臣遵旨!皇上之言臣不敢當,臣只想著一心為皇上辦差,不敢妄求高官厚祿。”
我擺擺手道:“你若是有才,朕擢你任戶部尚書有何不可。朕這不是許諾,而是給你們一個目標,也讓你們知道,朕心里對你們的期望有多高!”
“臣一定努力不讓皇上失望!”
我扭頭對坐在我右邊的李邦華道:“上次朕訓斥你,心里可還有意見?”
“臣……臣不敢!”李邦華沒有想到我馬上轉過來跟他說話,他忙應道。
“朕知你率直,這是你的長處,也是你的短處,這些等你到了地方做點實事就知道了。朕打算讓你到揚州去,陳文一走了后,那邊還沒有人接手,吏部請了幾次旨都讓朕駁了回去。朕便想著這個知府的位子給你。你到揚州后,好好做出一番事來。不懂的地方可以多問問陳文一,不要恥于問人。文人相輕就是一個很大的陋習,你要慎之!”
“皇上教誨,臣謹記于心!”李邦華說的甚是誠心,我贊許的點頭。
“皇上,那我呢?”一旁的黃宗羲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自己去作什么,“是不是讓我也去做一任知府?”
想不到黃宗羲這么心急,我不禁哈哈一笑。不過想想也是,才二十歲的年紀,整一個毛頭小伙。
“你急什么,朕對你也有安排!曹文衡走后,這明刊總要人負責,朕就想好讓你跟朱舜水張岱三人做好這件事。”
“皇上不是說外放嘛,怎么將我內放了?”黃宗羲聽我這么一說,差點就蔫了,連忙反問道。
我聽著覺得好笑,便道:“不是朕不放你,他們兩個有功名在身,朕放他們出去,大臣們也不會說什么,但你現在還是個舉人,放出去做縣官還不如在朕這打理明刊!”
一聽這話,黃宗羲頓時沒了底氣。當初大家勸他參加崇禎四年科考的時候,他還說自己年紀小,不跟舉人們爭名額。若早知如此,中進士那還不是十拿九穩的事情。
“你年紀尚小,等下一回科考,朕賜你同進士及第,就放你出去!”
“皇上可要記得今日之約!”黃宗羲聽到這話又興奮起來。
“君無戲言!”
銘心堂的人算是全部分配了事情,黃宗羲想了想又道:“那皇上給宋先生安排了什么啊?”黃宗羲畢竟年幼,對走南串北的宋獻策自然興趣極大,兩人一來二去就成了好友。現在皇上是給眾人恩典,他自然記得要幫自己的好友問問!
我賣了個關子道:“朕一早就宋獻策事情做,朕不會虧待對朕忠心的人。你們到時就知道他去做什么了!”我頓了頓又道:“今日朕跟你說的還未發旨給吏部,你們就別到處說了。不然大臣們可就講朕偏心了。”
“臣等不敢!”
“嗯!你們到了地方要多學多用!朕對學問一事從來就沒有什么限制門派,朕也不管學什么的,只要對我大明有利,朕便會允許。大明現在的讀書人除了四書五經,吟詩作對,經濟一門是半點不懂。朕不需要那么多書呆子,朕要的是濟世之才。別看著下邊官員每次遞上自己的捷報,喜報,但有多少是自己出力,還不是搶了下邊人的功勞。這樣的人,吏部的考功司往往也稱之為能,按著這樣提拔上來的大臣更禍國殃民。朕不想你們下去后也變成那樣。術業有專攻,這是朕一直在提倡的。象曹文衡,朕就想你專門負責搞戶部的事情,李邦華呢,就專門負責吏部的事情。這不僅跟你們的學識有關,也跟你們的性子有關。你們到了下邊,也要把朕的這份心思象星星之火一樣的點燃下去。實用是檢驗對錯的基本,朕希望你們記住,不要沾了空談的風氣!”
“臣等記住了~”
我嘆了口氣道:“那就好,朕若不從你們開始分部門培訓,只怕以后選個像樣的官員都難!象這次兵部選尚書人選,朕便想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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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李兩人知道皇上說的是機密,現在朝廷畢竟還沒有正式下文說免除王尚書的職務,現在皇上說出來,他們哪敢搭話。只有黃宗羲道:“現在外邊的大臣也在議論這件事,聽說已經有不少人在推舉人選了?”
王永光被我免任不算什么秘密的事,稍有點見識的人都會這么想。聽他一說,我倒想聽聽外邊的人是怎么議論的,便問道:“哦,那他們推舉了些什么人!?”
黃宗羲道:“臣聽說第一個最有希望被大臣們推舉的就是熊明遇老大人!”
我點點頭道:“本朝中不少人都與他共事過,又是萬歷年間的老人,朝中老臣舉薦他也不為過!”
“還有王在晉大人也在其中!”
我冷笑道:“他跟熊明遇是一樣,看來這些老大人們還不服老啊!若是他們真有點本事,朕會考慮用他們,只可惜都是剩下一張嘴。朝中大臣們這么舉薦就很有問題!”
黃宗羲見我有些變色,小心道:“還有一位張鳳翼大人也有不少人舉薦。”
張鳳翼?我在腦海中搜索了下這個名字,隱約中記得他曾任過大明的兵部尚書。具體就不太清楚了。我便道:
“這張鳳翼怎么樣?你們說說看!”
李邦華是專注人事的,自然有印象,他出聲道:“張大人,是代州人,萬歷四十一年進士。初授授戶部主事,后任過歷廣寧兵備副使,因為丁憂回家守制。天啟年曾任右僉都御史巡撫遼東,因與馬世龍,孫承宗大人不和遭解去,天啟六年起故官,移任保定巡撫!”
與孫承宗不和?!這人我到是平日疏忽了,登基后竟沒有半點印象。
“那他兵事見識如何?”
“張大人在遵化整飭兵備三年便升右僉都御史,想必兵事上也有過人之處。巡撫遼東不足一年而解職,又與孫大人相異,這倒難以考究了!”
曹文衡接著李邦華的話道:“這五年來巡撫保定,倒也能夠將保定官兵治理得不錯。崇禎二年,他派保定總兵張其平出兵圍剿來犯的女真八旗,便是第一個主動交戰!吏部考功司上的考評也相當不錯,上邊寫著‘知兵善任’!”
這人要是能用也不錯,畢竟朝中多一個不同派別的人也好。我又有點疑惑的看著面前的三人,我故作笑罵道:
“你們是不是收了張鳳翼的好處啊,朕怎么一直聽你們一個勁的說他的好話?”
“臣等不敢,臣是據實稟奏!”曹李二人連忙奏辨。
我笑道:“朕不過說句玩笑話罷了,朕的兵部尚書也不是那么好當的,有才的朕自然不會埋沒他。這個張鳳翼嘛,等大臣們舉薦的時候再說吧!”
話雖如此,但我心中打定主意,準備將他召進京來考一考,看他是不是腦袋里真的有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