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朝鮮國王目前處境艱難,就是在朝鮮的女真人,他們的日子也不好過。從去年末到現在,雖然占領了朝鮮一半的領土,但是朝鮮氏族世受儒家教誨,對于忠貞名節看得十分重要,無論是被迫投降的官員還是平民百姓對女真人都采取不合作的態度。朝鮮北部至今已經爆發了數十起民眾起義,而投降的朝鮮官員卻拖拖拉拉,收稅且不賣力更不用說什么鎮壓反抗了。偏女真人的兵力只能維持住主要的大州府的穩定,至于周邊山區那是鞭長莫及了。
“阿瑪,給孩兒五千兵馬,孩兒便去把那些作反的棒子們干掉!”愛爾禮沖沖忙忙的跑進漢城府伊衙門,對著朝鮮實際掌管者阿敏一陣喊道。
見到兒子闖進來,坐在堂上擦拭腰刀的阿敏不禁眉頭一皺,喝道:“怎么慌慌張張的,這么大的人不懂得穩重嘛?!”
“孩兒知錯!”一見阿瑪發怒,愛爾禮忙垂手在旁侍立。
阿敏擦好刀放到桌上才問道:“發生什么事情了?”
“哦,是這樣,孩兒在他們的那個兵曹聽說最近又反了一批人”愛爾禮見阿瑪相問,頓時把自己在朝鮮兵曹司遇到的事情說了出來。
原來,現如今王京雖然被女真人占領,但是名義上還是他們冊封的朝鮮國王李覺統治。朝鮮原有的六曹也沒有廢除,只是各曹的話事人變了,愛爾禮便是被阿敏派去兵曹主持的人。隨著時間的推移,各地都上報了轄區有多少人作反。朝鮮地方官吏糧食繳不上來也推卸到民眾暴動,命令各府去剿滅就推說沒兵沒糧沒錢,但是上報變亂的消息卻一封接著一封過來。愛爾禮是個戰場上的勇士,性格直來直去,哪里受得了官吏老油子的搪塞,一氣之下就跑來找他的阿瑪,要求領兵去平叛。
之前阿敏對于此事也十分頭疼,占領朝鮮北面后,兩白旗已經回盛京去了,女真人在朝鮮只留下正紅旗跟五千漢軍,加之要對南方形成威脅,兵力上明顯配給不足。按著皇太極最初的想法就是攻下朝鮮全境,然后讓朝鮮人自己去收拾殘局,自己每年向他們征收糧草就是了。誰想到女真人在南漢山城久攻不下把戰事拖到了今年,先處理北面內政還是先攻南邊,這可就值得考慮了。阿敏將此事稟報回盛京,為此皇太極最后制定了南攻計劃。愛爾禮現在再來說意氣的話,阿敏微微眉頭倒豎起來:
“大汗已經下了王令,如今南攻在即,豈可再胡鬧!”
“是!”愛爾禮雖然不滿皇太極,但在他阿瑪的面前,他還是不敢亂說話。
阿敏又吩咐道:“如今正紅旗已經做好了進攻的調動,那兩個投降的漢人會隨碩托出發,你這幾天要分配好附近各城的兵馬輪崗!”
“阿瑪,難道我們就不管這次出兵了嘛?那些漢兵說是撥給我們旗,但來回調動都不是我們作主,這算什么!”對于這點愛爾禮很是氣憤。
阿敏揮揮手阻止愛爾禮道:“算了,此事你就不要管了!”
“阿瑪”愛爾禮還想說。
阿敏瞪了他一眼:“這件事情我們管有用嘛?!讓碩托那個小子去吧!”
愛爾禮有些不甘道:“阿瑪,孩兒是想去立份功勞,讓皇太極不敢小瞧我們!”
阿敏卻眼中精芒一閃,冷哼了聲:“不要以為南邊好打,你仔細想想從去年自今,我們在那個山城受阻,他們卻安然逃走,這說明什么,說明他們能夠跟我女真勇士一戰!大汗要打南邊是想要糧食解決我大金囤糧的困境,但騎兵到了他們的地盤,又是山地又不熟地形,碩托此去未必討得到便宜。”
“他們有這么厲害?”愛爾禮有些不信。
“看下去就知道了,你安心下去辦差事吧!”阿敏敲了敲桌子沒有繼續說下去。
“是!”愛爾禮瞟了眼阿瑪,一時也琢磨不透他老人家的話,搖了搖頭便退了下去了。
很快,碩托帶著五千正紅旗騎兵跟三千漢兵前往攻打江原府,孔有德跟尚可喜兩人隨軍出發。但是前行的路卻沒有他們想象中那么順利,他們進入江原府沒有多久就遇到了明朝聯軍的襲擊。朝鮮南方丘陵溝壑繁多,道路也是蜿蜒曲折,女真人的騎兵優勢根本就發揮不出來,而給人偷襲的地勢卻極多,前行不是遇到路夸就是橋斷,大軍一停頓便有偷襲,滿山去追結果都是抓到幾個小兵,但是損失可就大了。明朝聯軍都是分散成小隊,專門以火箭、震天雷襲擊女真人的后軍,特別是專門破壞女真人的糧草,使得女真人越是前行,補給越缺乏。
“你,還有你,”這幾天被氣得惱羞成怒的碩托指著孔有德跟尚可喜道:“你們帶著漢兵先去開路,不管你們用什么辦法都給我把那些偷襲的朝鮮棒子找出來,還有什么斷橋搭路的事情你們都要搞定,我大軍要是耽誤了行程就要你們的腦袋,快點去!”
“是,卑職遵命!”這個命令明顯刁難人,孔有德跟尚可喜雖不忿,但也不敢多說,誰叫他們現貓在人家屋檐下。
雖然有了漢兵在前頭開路,但是效果卻沒有什么變化,而且他們的補給也開始出現困難。女真人原先慣用的以戰養戰策略在此次卻沒有起到作用,沿途遇到的村莊要么沒人,要么就只有幾個老弱病殘,根本就無法實現補給。碩托發現這點后,雖然氣得暴跳如雷但也無可奈何。
就這樣,過了二十日女真人才趕到江原府的原州城。江原府是朝鮮抵抗的中心,又是鳳林大君的駐地,碩托之前一直隱忍不發,便是想著只要攻下原州城一切都可以解決,但是他們到了城池前才發現,原州城已經成了一座空城,除了空房什么都沒有。
“不是說那個什么朝鮮王子在江原府嘛?現在人呢?!”看到這個情形,碩托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孔有德他們就罵。
“卑職也不知,卑職這就去找本地人過來問話!”孔有德雖然被罵得不爽,但還是低下頭拱手行禮。
碩托手一揮:“還不快去!”
孔有德跟尚可喜悻悻的出了營帳,稍離開遠點尚可喜就憤憤道:“大哥,那個碩托鳥什么鳥,什么事情都怪到我們身上。想當初我們投誠的時候,多爾袞旗主對我們多好,偏跟了這個碩托!”
孔有德緊繃著臉沒有接話,眼中的怒氣也是一閃而過,半晌才道:“算了,去找朝鮮土人吧!”
尚可喜看了眼周圍的女真士兵,垂頭喪氣的跟在后邊。
漢兵們找遍原州城才找到幾個病懨懨的老百姓,孔有德也不管這么多,直接將他們帶到碩托的帳營。幾個老百姓給碩托威逼利誘一番便交待了朝鮮軍的情況:原來鳳林大君一來原州城就開始對城內進行搬遷,大多數百姓都隨軍遷走了,只留下一些老弱病殘不想走的。
“他們去了哪里?!”
“回回大王,他們回到全羅道了。”
“跑了?!”碩托并非愚笨之人,他想著朝鮮人在漢城的表現,他們斷沒有可能將整個原州府放棄。他又多問了一句:
“你們這幾天可再附近看到過朝鮮人的軍隊?”
“看過,幾天前看過,”其中一個年老的朝鮮老伯扳著手指數了一會道:“有三四天了,從城里邊撤走,說是奴兵來了!”
“是啊,是啊!”其他的朝鮮百姓也附和道。
在帳內的通譯很快將朝鮮百姓的話翻譯了過去,‘奴兵’兩個字自然用‘大兵’代替了。碩托聞言大手一揮,親衛們很快就將閑雜人等趕出帳去。
“好,既然朝鮮人沒有走遠,我們就追上去打垮他們,找到他們難道還怕沒有糧食嘛!傳本旗主號令,立刻派騎兵去打探,大軍隨后開拔。”
“是!”手下將領齊聲應道。
果然,探馬在原州城南邊五十里外發現了朝鮮軍的蹤跡。碩托接到回報后大喜,急忙催促大軍追了上去。但是在前頭的朝鮮軍卻極為狡猾,一路逃跑到了提川后卻往西轉向往驪州而去。女真人仍舊是在后頭直追,時不時還讓人在路上阻擊,搞得損兵折將。女真人正準備全速趕往驪州的時候,朝鮮軍又在半路上改道往東,竟是要回原州城。
孔有德再也忍不住了,上前薦言道:“貝勒爺,朝鮮人是要我們在后頭跟著,然后在路上不斷偷襲我們,再這樣耗下去,我們的糧草就沒了!”
“胡說八道,這里哪輪到你來說話!”碩托還未開口,正紅旗的將領就一陣喝罵。
孔有德沒有管那些女真將領,向碩托道:“貝勒爺,卑職所言全是為了大金,請貝勒爺明察!”
碩托也知道再這樣追下去不是辦法,他沉吟了會轉而向孔有德問道:“那你說該怎么辦?”
孔有德見自己的話引起重視心中一喜,拱手道:“卑職以為還是選擇一城進攻,一來我軍需要補給,二來可以逼迫敵軍現身。”
“好!”碩托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你說攻哪個城先?!”
“以卑職所見,”孔有德拿起一塊朝鮮粗陋的地圖,指著一點道:“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