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
是秦將軍那個秦?秦蠻玉那個秦?
譚鳴鵲有些后悔太著急把沈凌嘉送走了,但明明夸口答應下來,再又追問,不免像是后悔的意思。
她別的沒有,卻有肯一條道路走到黑的決心。
沒事沒事。
譚鳴鵲回到書案前,默默收拾紙堆,一邊念叨著古怪的話,一邊把所有東西都清理干凈。
如果明天要迎接麻煩的客人,最好從現(xiàn)在開始養(yǎng)精蓄銳。
比如,先找菊娘問問無懈可擊的待客之道。
……
時間是謎。
人越覺得痛苦難熬,反而度日如年;
當人希望時間走得慢些,結(jié)果一眨眼就來到第二天。
譚鳴鵲本以為自己會著急到失眠,可她一閉眼就睡著了,再一睜眼,就天亮了。
她坐起來,一邊回憶菊娘教導她的,一邊漱口洗臉,在衣柜前琢磨半天,最后挑了一件雅致的裙子,裙擺剛好到腳脖子的位置,既不短,又不至于鬧出踩到裙擺摔跤的笑話。長裙是藍底刺繡雪花白的云紋,因為顏色單調(diào),所以雖云紋繁復卻不花哨。
譚鳴鵲站在鏡子前猶豫半天還是決定不冒險化妝,素面朝天走了出去。
她膚質(zhì)不錯,但容貌平平,據(jù)說秦家大小姐是傾城容貌,她這么打扮總能襯托得令秦家人滿意吧?譚鳴鵲是真不想跟秦家再有交惡了。
起床的時候,太陽剛出來,等譚鳴鵲出門,天光已經(jīng)十分明亮。
譚鳴鵲自己都覺得無語,去見一個可謂敵人的女子,居然讓自己因為打扮躑躅了半天。
——不過,她明明什么都沒做就樹個敵人,本身就很可笑了。
出了院子,譚鳴鵲先去找菊娘,雖然陪同女客的人是她,但客人什么時候到,是菊娘先收到消息。
在菊娘那喝了半天茶,秦家兩位客人姍姍來到。
譚鳴鵲跟菊娘一起到門口迎接,從她無奈的眼神中得知,這回來魏王府拜訪的客人,一位是秦家大小姐秦兼月,另一位由沈凌嘉親自接待的人就是秦蠻玉了。
這是第二次見秦蠻玉,但譚鳴鵲的心中真的沒有一點期待。
兩輛轎子來到門前,菊娘笑吟吟走過去,譚鳴鵲腳下打了個趔趄,但還是迅速跟上。
菊娘迎向走在前頭的轎子,給她一個眼神,譚鳴鵲便去了第二輛那。
理論上來說,前面那輛轎子里是秦蠻玉,后面這輛轎子里應該是秦兼月。
譚鳴鵲走到轎子旁,低聲道:“秦小姐,我……”
轎子的簾子被掀開,里頭露出的人是譚鳴鵲意料之外的臉,她余下的話都被嚇了回去。
菊娘猶然未覺,仍然跟轎子里的“秦蠻玉”說話:“秦公子,我是王府的葉管事,殿下讓我來請您到正廳一敘,另一位譚管事來招待您的妹妹,她……”
她回頭看我,也就順便看到了掀開轎簾的轎子里那個人,也呆住。
有兩個秦蠻玉?
第一個轎子的另一邊忽然繞出來一個侍女,她把轎簾掀開,讓里面的人走出來,一邊用嬌滴滴的聲音說:“您弄錯人啦,我們家公子在那邊,這座轎子里坐的是我們家小姐。”
一個黃衣少女款款走出,抿著唇朝菊娘輕輕點頭。
譚鳴鵲旁的轎子里,走出的是秦蠻玉,他瞧了她一眼,冷笑道:“原來招待我妹妹的人是譚管事。”
“是!”譚鳴鵲猛地往后跳了一步。
“譚管事的膽子,有點小啊。”秦蠻玉壓低聲音取笑道。
譚鳴鵲的頭低垂著,當沒聽見。
被無視的秦蠻玉表情更冷,不過王府門口實在不是能撒潑的地方,便也無視她,朝菊娘走去:“那就請葉管事帶路!”
黃衣少女蓮步輕移,朝譚鳴鵲走來,裊裊婷婷,的確是佳人模樣。
“我家公子性子粗豪,譚管事不要與他計較。”那侍女笑著說。
譚鳴鵲嗯了一聲,有些奇怪,這話不該由秦兼月說?為何是這侍女開口?
秦蠻玉不是他哥哥嗎?又不是這侍女的哥哥。
不過這也是秦家人自己的事,正如這做轎子,大家都覺得應該是長幼有序,但秦家要逆著來,別人也不能管。所以,鬧了烏龍,無論是她還是菊娘,都只能裝沒事發(fā)生。
“請跟我來。”譚鳴鵲做了個請的手勢,秦兼月便先行一步,進了宅子。
那侍女一直攙扶著秦兼月,面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激動。
奇怪的主仆。
譚鳴鵲不解,也一言不發(fā)地跟上去。
進了宅子,譚鳴鵲問秦兼月:“秦小姐想先看看風景,還是先休息?”
秦兼月看了侍女一眼,搖搖頭,后者笑道:“坐了那么久的轎子,哪還用坐?先看會兒風景吧?聽說魏王府里有許多奇花異草,一直只是聽說,無緣得見。”
這個侍女滔滔不絕,秦兼月看了她一眼,她就像是被人掐住脖子一樣閉上了嘴。
譚鳴鵲面上笑著答應,心里越發(fā)奇怪。
這位秦小姐是啞巴嗎?為什么一直不說話?
如果說是這侍女特別會揣測心意,也就罷了,可她剛才的表現(xiàn),顯然有時也是會出格的,秦兼月也會覺得不滿意,既然如此,何不自己開口?沒聽說秦家大小姐不能說話呀!
“對了,我還不知道這位姐姐的名字。”譚鳴鵲問。
既然一直跟她對話的人是這侍女不是秦兼月,她自然該打聽一下如何稱呼。
侍女被秦兼月警告之后,便有分寸多了,很謹慎地吐字:“螢魚。”
還真就只報了個名。
“我叫……”
“我知道,譚管事嘛,那位葉管事已經(jīng)介紹過你了。”螢魚打斷了她的話。
“……嗯,對。”譚鳴鵲見螢魚報名字,本來也想報個名字,但她不關心,她便也懶得多這嘴。
雖然秦兼月和螢魚這對主仆一個裝啞巴一個話特別多的組合,真的很奇怪,但跟譚鳴鵲預想中的樣子比較起來,還是現(xiàn)在更好。螢魚話多總好過秦兼月刁難,沒想到,在譚鳴鵲招待她的時候,秦兼月不僅沒有刁難她,而且一直保持微笑,就算那笑容實在是太禮節(jié)性,也好過秦蠻玉動不動就冷臉,動不動就瞪她。
譚鳴鵲有些不好意思,這樣說來,一直很警惕秦兼月,在心中不斷妖魔化她的自己,似乎更加過分。明著道歉不太好,譚鳴鵲就決定老老實實帶路,帶著秦兼月走遍了幾乎每一個自己記得的栽培了花草的院落。
可是,譚鳴鵲實在低估了自己的體力,也高估了這對主仆的耐力。
秦兼月終于忍不住,停下來錘了錘腿,螢魚才敢抱怨:“譚管事,您可能不覺得累,但我家小姐從沒有走過這么久的路。”
“哦,那就,那就先找個地方坐著休息吧!”譚鳴鵲紅了臉,在附近搜索有桌椅的地方。
螢魚忽然雙眼一亮,指著一個院子:“去那吧!”
秦兼月也看到了她手指的地方,亦是滿意,點點頭就要過去。
譚鳴鵲是最后一個看見的,忙攔住她們:“那里不行!”
她有些著急,之前到處亂走,卻忘了這附近是什么地方,剛才發(fā)現(xiàn)這里沒有守衛(wèi),就應該趕緊把兩人帶走的。
這處便是她曾經(jīng)來過的院子,有小橋流水,人工開鑿卻猶如天生之所。
最重要的是,沈凌嘉說過,這里是只有他能來的地方,雖然后來多加了個她,卻決不允許還有第三個人。她雖然可以進去,卻不可以做主允許其他人進去啊。可從外面看,那院子里的風景的確漂亮,即使有四面墻,但光看一道圓門里呈現(xiàn)的景象,就讓人心生向往。
所以,這二人自然不是譚鳴鵲能用一句話就攔住的。
“憑……為什么?”螢魚剛吐出一個字就挨秦兼月掐了一指甲,飛快地改口。
但即便改了口,螢魚的語氣也仍是極不悅的。
譚鳴鵲忙道:“殿下說過,這里不能讓其他人進去。”
“是魏王殿下說的?”螢魚聽她這樣說,果然露出遲疑之色。
秦兼月又看了她一眼,這次卻起不了用處了,螢魚低聲懇求道:“小姐,既然這是魏王殿下的規(guī)定,我看,我們還是換一個地方休息吧?”
“這附近就這一個院子。”
秦兼月終于說話了,第一句卻是跟螢魚說,說第二句時才轉(zhuǎn)頭看向譚鳴鵲,道,“魏王殿下不許旁人進這院子?”
“是。”譚鳴鵲聽這聲音總覺得耳朵癢癢,好像忽視了什么,但秦兼月問她,她也只好把回答問題放在優(yōu)先。
“那你呢?”
“啊?”
“這間院子,你進去過嗎?”秦兼月道。
“我?”譚鳴鵲結(jié)結(jié)巴巴的,不知該怎么說,“我是……”
“你應該進去過吧?”秦兼月卻忽然笑道。
譚鳴鵲遲疑再三,點點頭。
螢魚又跳出來替秦兼月說話:“好大膽子!當著我家小姐的面,竟然敢說謊?”
“我沒有說謊!”譚鳴鵲雖然覺得這對主仆問的問題總是左一個右一個,思路攪得亂七八糟,但該認的認,不該認的,卻也不能認。
“還胡說!你剛才不是說,除了魏王殿下,其他人都不能進這院子?那你怎么能?分明是胡說八道!你算什么東西,區(qū)區(qū)一個管事,難道還能有我家小姐尊貴?你能進的地方,我家小姐不能去?笑話!”螢魚的嘴如同連珠炮一樣,說得飛快,將譚鳴鵲搶白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招架,只能啞然。
可螢魚并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回頭看了秦兼月一眼,道:“小姐,您說,這人胡話連篇,該如何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