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死了。
終究還是死在了這一天。
云亦錦心頭一震,身形趔趄,倒退了幾步,她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冰冷下來了。
為什么不早一點發覺呢,為什么沒有警覺呢……
上一世月夫人死了,她一點感受都沒有,不過這一世……她們都已經這么相相熟了,月夫人的笑意,她微微望著天的神色,而且言語之間透露著的風度,明明和母親這么相似,但云亦錦卻沒有護住她。
云亦錦看著百里睿,就是這么冷冷的看著他。
百里睿嘴角彎起微笑,也只是看著她,兩個人四目對望,最終云亦錦轉過了身,大步離開這個地方。
百里睿也沒有攔住她,就是看著她離開,那荒涼的背影,眼睛微微瞇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養一只鳥,首先要將它困在籠子里。
若是飛出去,就斷掉它的翅膀。
直到沒有清脆叫聲,沒有靈動的雙眼,就處理掉。
云亦錦快步離開,她已經什么都聽不見了。宮門口醫女在苦苦的等待著,在看到云亦錦走過來,臉上閃過一絲欣喜,松了一口氣。
“慕姑娘,你到哪里去了……”醫女快步上前,走到云亦錦面前,說道:“太子殿下還在等著姑娘,還是趕緊……”
云亦錦面色陰沉,只是看了一眼醫女,“我還有事情要做,很重要,改天吧。”她說完快步離開,冰冷的空氣,她的臉頰都凍紅了,即便是這樣,她也是快步的離開,目光只盯著一處。
宮門口送云亦錦的馬車剛剛轉過去,要離開。
云亦錦攔住了馬車,“去……城西。”
她沒有說出亂葬崗的名字,基本上是不會有人到那里去的,被丟入亂葬崗的人不是窮,沒處葬身,就是有重罪的人,拋尸荒野。
“姑娘要去城西?”車夫狐疑的看了一眼云亦錦,這個看起來極其富貴的人,竟然要去城西。城西那個地方蕭瑟,好的醫館都沒有幾家,不過看到云亦錦那堅定的神色,車夫搖了搖頭。
反正與他不相干,只要將人送到地方就好了。
云亦錦坐在馬車上,任由車簾掀著。
只有冰冷的空氣,才能夠讓她冷靜下來……她暗暗捂住心口,心跳動的厲害,幾乎要爆掉的狀態。
不可以。
現在……還不可以。
她閉上了眼,深呼吸了幾下。
“姑娘,城西到了。”
“恩。”云亦錦走下馬車,一步步向著城門口走去。
“姑娘!”車夫喊住了云亦錦,云亦錦沒有回頭,倒是身形停了下來,她微微的側過臉,修長的睫毛,沾上了一片雪,微微顫抖。
“還需要在這里等姑娘嗎?”車夫喊道。
云亦錦搖了搖頭,“不必了。”
說完,她一步步向著城外走去……她攏緊了披風,今兒個的天真冷,而且這雪……看起來是如此憂傷。
云亦錦咬了咬唇,一步步走去。
亂葬崗有難聞的味道。
一年四季都會有死尸腐爛,至少冬季味道會淡去一點,不過那些尸體都保持著原有的模樣。一個個都是面如死灰,有瞪大眼枉死的,也有身上多處傷痕,被打死的……
云亦錦淡然的走過,她頓了頓,又折回原地,找了一個干凈的地方,將披風脫下折好放在地上。
披風雪白,纖塵不染,點點雪花飄落,輕輕的覆蓋,看起來很美。
“只有它,不能臟。”
云亦錦單薄的衣服,在冷風中顫抖,即便是這樣也是挺直了腰板,最后看了一眼披風,就轉身往尸體堆走去。
月夫人那么高傲的人。
那么完美無缺的人。
怎么能容忍躺在如此骯臟的地方呢……
云亦錦黑色的眸子深沉,凍紅的手,一個個翻過尸體,只要是身形像月夫人的就會仔仔細細的辨認一下。指尖凍紅,慘白的手,在顫抖。
她……為什么要找一個尸體?
只是心中一處,在落寞的地方,月夫人是她唯一一個可以心平氣和面對的人,可以放下所有偽裝。可以容忍她的任性,古怪,她的眉間總是郁結著憂傷,而且平靜的時候總是會有一種茫然。
云亦錦不知道失去記憶是一種什么感覺,不過讓她忘掉清蠻,忘掉過去,忘記所有的人,這樣的話絕對不能像月夫人一樣平靜,甚至連活下去的欲望都沒有。
什么都沒有了,不是嗎?
云亦錦毫無目的的找一個人,如此寬廣的地方,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找到。
不過……
她的手觸碰到了柔軟的發絲,她怔住了。
有些呆愣的望著下面,那是側著的一具尸體,一頭白色的頭發柔軟,隨意披散,但不顯得凌亂。如此的雪白,在漆黑的地上非常扎眼。云亦錦顫抖著手,一點點的撫摸,之后將僵硬的身體轉了過來。
在看到那緊閉的眸子,慘白的臉。
云亦錦垂下眼簾,眼中的悲傷難以言喻,而且她感到心臟疼痛,是幾乎攪碎的疼痛。
她慢慢弓起身子,將臉貼在月夫人的額頭上。
“你怎么能走的這么快……”
“兩世,我都眼睜睜的看著你的尸首,看著你一次次下葬,你為何這么心狠……”她喃喃道,聲音沙啞,悲痛全部哽咽起來。
她顫抖著手,撫摸月夫人額頭上的疤痕。
喃喃道:“你不是月夫人,你是金瑾容,金家的小姐……”
“也是我的母親。”
話音落,云亦錦一遍遍看著她的容貌,心想著為何沒有早點認出來呢,母親年輕時的樣子,而這額頭上的疤痕,是為了護著她才撞到柱子留下的疤痕啊!
云亦錦不知道保持著這么一個動作了多久,直到她的身子也冰冷了。
天空中飄飄揚揚的雪也停下來了。
一片陰影遮住了她,云亦錦睫毛顫抖,微微抬眼,溫暖的披風扔到了她的身上。與上回的場景如此相似,而且披風是這么溫暖……
云亦錦拉攏下來絨毛,靜靜的看著他。
“她等的人是你,在宮里,日復一日的等著……”
“是。”慕陽淡淡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