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怎么了?”
“沒事。”
云亦錦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了心情。
現在最主要的是先將阿禮從流寇手中救下來,不過她當時因為恐懼,躲藏在馬車里,根本沒有看到外頭的情況。流寇有多少人,又是從哪里攻下來的,根本不知道。
“小姐,吃飯了。”丫鬟冰冷的聲音傳來,隨手掀開了車簾,根本不顧及兩個人。看到兩個女孩安穩的坐在馬車上,丫鬟將餐板隨手放下就離開。
一天都未吃飯,胃里早就空空蕩蕩的,但晚上送來的也只有兩個饅頭,和一碗清水而已。
云亦錦目光閃過血色,這些下人都是云家林氏派來的人,林氏恨不得她們死在途中,更別說是好好照顧她們了。云亦錦的父親有四個妻子,先是娶了季氏,后娶大金氏與小金氏,最后娶的林氏。
季氏有一個女兒,大金氏生了雙生女,而林氏是生了兩個女兒,但年齡偏小。
云家是世世代代供奉的丹主,丹女之位只傳女,不分嫡庶,有能者居上。林氏想要為女兒謀奪這個丹女的位置,所以恨不得競爭對手都消失。
季氏的女兒是長女,為人溫婉,比較容易拿捏。但此刻老夫人突然說要把遠在金州的兩個孫女帶回來,說是一同培養丹女候選,這讓林氏慌張起來,多了兩個聰明伶俐的丫頭,可不是什么好事。
上一世云亦錦逼問過林氏,二頭峰的那件事是不是她找的人,林氏跪在地上,涕泗橫流,額頭都磕破了。但一口否認,她表示真的不知道這件事。
看來二頭峰的事情,真的不是云家的人所設的局了。
云亦錦在云瑜禮的注視下,干嚼了一口饅頭,干硬生澀的味道,差點沒讓她反胃吐出來。成為丹女后,她吃的都是山珍海味,連公主的餐食都比不上她,但現在竟拿放置已久的饅頭糊弄她。
“阿姐……”云瑜禮早就將自己的饅頭吃了一干二凈,此刻正吞咽著口水,看云亦錦手中幾乎完整的饅頭。
云亦錦伸過手,將自己的饅頭遞了過去。
“阿姐不吃嗎?”小心翼翼的聲音傳來。
云亦錦搖了搖頭,喝了一口清水,將口中的生面粉味全部沖干凈。她掀開車簾,外面已經夜幕垂落,傳來濃郁的煙火味,侍衛們已經生了火,開始烤帶過來的干肉了。
她沉下眸子,心逐漸靜下來。
明日流寇襲擊的時候,她需要支撐到侍衛來救援,上一世滿身浴血的侍衛直到最后一刻才出現,而這一世她不敢賭,也不敢去相信。若出現的不是侍衛而是流寇,她們二人就會被殺死。
當明月掛上枝頭,眾人都喝的微醺,打鼾聲各處響起,云亦錦才輕巧的跳下馬車。就著月色,尋找趁手的武器,最后她選中了侍衛腰間的匕首,她雙手握住短刀,輕輕一抽,刀刃嗡鳴。
就在這時侍衛睜開了眼,茫然的看著云亦錦。
“小姐?”
云亦錦身體一僵,手中握著刀,直直的指向他。
侍衛歪過脖子,看了云亦錦許久,腦袋如同一團漿糊,他怎么會看到小姐握著刀沖著他,而且小姐的目光很冰冷,可以毫不猶豫的揮刀奪取人的生命。
肯定是夢吧。
如此一想,侍衛打了個哈欠,又軟軟的躺過去,陷入沉睡中。
云亦錦松了一口氣,迅速的返回馬車內。光是這么一段距離她就已經微喘氣了,果然年齡變小,身體機能也下降了。
她悄聲無息的回到軟座上,揮了兩下匕首,動作有些生疏,但傷人是足夠了。她將匕首藏入袖子內,目光放到對面蜷縮的小女孩身上,云瑜禮此刻深皺著眉頭,顫抖的睫毛表示她睡的極不安穩。
云亦錦的目光變得柔和,蹲下身,指尖放在她緊皺的眉頭上。
“阿姐,不要走……”云瑜禮夢囈道。
云亦錦目光深沉,喃喃道:“以后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不管發生什么事,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指尖收回,帶走最后一絲溫暖。
云瑜禮哼唧了一聲,蜷縮的身體逐漸伸展開來,陷入沉睡中。
夜色漫長,云亦錦后背挺直的坐在馬車內,手中習慣性的把玩著木刻牌,這個木刻牌嶄新,尖銳四角咯的手疼,上一世木刻牌被她把玩了十年,四角已變得圓潤。
這是天緣,還是孽緣。
在她母親喪禮的那天,云家來人要帶走她們二人,剛失了一切她不知所措。突然要被帶到陌生的主宅云家,而經過阿嬤臨死前提醒,正是云家的人暗中下毒害了母親。
她只會哭,以為哭的話就會解決一切。
但那個目光如絕世兇獸的少年,卻是拉起了她,冰冷的手覆上她的雙手,對她說道:“他們打你,你便打過去,他們害你,你便百般的還回去,他們使你母親喪命,你便讓他們付出代價!”
少年的話如同種子落到她的心里,生根發芽。
她的行事作風愈發凌厲起來,正如了那句話,要百般的還給害她的人。
但為何如此眉清目秀的少年,最后成為了一身滿是酸腐氣息的皇子,整天念著國富民安,身上一股溫和與疏離。他表面上待每個人都極好,但內心的陰狠卻隱藏的很好。
唯有她,成為了他身邊最信任的人。
他說過他記得兒時的她,當事成之后就會迎娶她。
但最后,結局就是將她打入了牢獄。
“百里睿……你真的好狠……”她喃喃道,閉上了眼,將木刻牌握緊,尖銳的角刺入掌心,血珠流出,沾染在牌面上。
“啟程!”大嗓門喊聲響起,車隊開始緩緩的走起,馬車開始晃蕩起來,云亦錦身形一晃,手中握著的木刻牌掉落,她也從夢中驚醒。
“我這是睡著了嗎?”云亦錦扶住額頭,在夢里她又見到了百里睿,他溫和的聲音似乎還在耳邊環繞,但下一刻就變了臉色,拿起刀子捅向她的心口。一大灘的血,看起來就觸目驚心。
云亦錦晃了晃頭,恢復過神色,不過面色還是很蒼,她蹲下身子,去撿木刻牌。
“這是什么?”云瑜禮先一步撿起了木刻牌,看到上面的字,一臉的茫然。她們是到了云家后才開始識字,所以現在是大字都不認識一個。
“阿姐,這上面刻著什么?”
“睿字。”
“睿?”云瑜禮燦爛的一笑,笑的無瑕,“真是好聽呢。”
“是啊,不光是字好聽……”人更是好看。不過這句話她沒有說出來,從云瑜禮手中拿走了木刻牌,放進荷包里。
“對阿姐很重要嗎?”
云亦錦一愣,很重要嗎?在上一世,她將其視若珍寶,時時刻刻都不離身,但現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