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一路蠱惑著江氏,“娘,二弟既然說了在他媳婦那兒,咱就說是二弟讓咱來拿的吧。”田氏勸著江氏用這般說辭來問呂氏要地契,呂氏自然乖乖地從了。江氏有些心虛,又覺得做婆婆的拉不下這個臉來,便硬仗著婆婆的身份直接開口索要。
但是,讓江氏沒有想到的是,地契居然不是自個兒兒子的名字!這怎么可以!
江氏獨獨沒有料到這個!地契居然不是寫唐大海,這個一家之主!
這一家子,將她的兒子放在哪兒,眼里明擺著是沒有她的兒子了!
這方老太婆是想著要當(dāng)她兒子的家了,死活得賴著不肯回去!想她兒子給她養(yǎng)老,打得一手好算盤呢!
江氏越想越氣,渾身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娘,你這是咋地了?咱不生氣,二哥都這樣了,咱也沒辦法,就當(dāng)沒這個二哥了,你還有我啊,娘,你還有我!”唐大山扶著江氏,緊緊地握著江氏的手,煽情了。
田氏看著這母子又要上演母慈子孝的戲碼,田氏實在不耐了,離了扶著江氏的手,自顧自地向前沖。地契沒有弄到手,連口飯都沒吃到。仗著自個兒是婆婆,可如今人家有娘家撐腰,誰還買你賬。
田氏聞了滿院子的肉湯香,本以為這一頓是怎么都跑不掉的。想著自家還沒開火,不知今年是不是又是蘿卜野菜湯,想到那摳老太婆,田氏不由地拔腳走得更快了。
“大嫂,你這是干啥咧?不過來好好扶著娘。”田氏頭也不回地繼續(xù)走著,“我先回去把鍋給熱起來。”
“乖兒啊,都靠不住啊,全都是靠不住的……”江氏步履蹣跚,罵人時的精神氣兒這一刻兒都沒了,看似只是個孱弱的老婦人。
唐大山看著江氏,好似一下子老了好多,眼里泛酸,“娘,你還有我,我是你乖兒,我靠得住的,你還有我。”
江氏牢牢地抓著唐大山的胳膊,抓得人生疼,“對,我還有你,我的乖兒,娘這輩子都不算白活了,娘靠你了。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咱不稀罕。”江氏眼神放光,牢牢地抓著唐大山。
四畝地上正在翻著地的唐大海,壓根不知道自個兒的小院子里,在今兒個首次迎來了江氏。
唐大路畢竟年輕氣盛,這會兒看著唐大海一鋤頭一鋤頭地賣力地?fù)]動著,又有些于心不忍。“大海哥,你別介意,我剛剛說的話,我只是心直口快,沒別的什么意思。”
“大路,說啥呢,我都可以說是看著你長大的,還能不知道你是咋性子的人嗎。我知道你是為了我這一家子好。小孩子家家的,別瞎想,你嫂子一大早就準(zhǔn)備了好多的吃食,也不知道今兒個有什么湯水。”
“大海,你可別饞大路,這小子這些天,一直都在嘮叨著嫂子做的好吃,見天兒地惦記著吃了。昨兒個吃完飯歸家的路上,摸著圓溜溜的肚子,便開始念叨著今兒個有什么湯水喝呢。”唐大柱笑著說道。
“嘿嘿,我今早聽到三嬸叫大路今兒個家里喝湯水。你們猜,大路怎么說來著。”
“行了,別賣關(guān)子了。”
“嘿嘿,大路這小子居然對著三嬸說。娘,我不回來吃了,嫂子的菜好吃。要不我今兒個帶份回來給你嘗嘗?讓您偷師學(xué)學(xué)?惹得三嬸直呼我的小祖宗哎。”
“哈哈……大路,你娘最近不是在給你說親嗎,你讓三嬸給你說個廚藝好的呢,天天在家就能吃到了。”
“是啊,大路,你可得跟你娘好好說說呢,小心說了個媳婦,沒有燒得一手好菜的,那你可得天天厚著臉皮去大海哥家混吃的了。”
唐大路是這幾人中最小的一個,唐三嬸正在給他說親,幾人便拿著這事兒打趣唐大路。不過唐大路絲毫不覺得有什么不對,“嗯,是得跟娘好好說說。”引得眾人一陣哄笑。
四畝地總算是翻好了,一個個扛著把鋤頭,說笑著扛著鋤頭往村尾走去。
唐大海一掃陰霾,以前他都是獨來獨往,除了在自家地里做活,甚少跟人打交道。這會兒,對著這么多的兄弟,唐大海覺得自個兒充滿了干勁,之前的期期艾艾都算不得什么。
“嫂子”,“嫂子”,叫聲此起彼伏。呂氏端著一碗碗地湯水放在桌子上,招呼著春蘭舀些水給叔叔幾個洗洗。
“嫂子,叫大娘他們一起吃吧。”唐大柱招呼著呂氏一起坐下吃飯,呂氏擺擺手,“你們吃吧,我們幾個屋里吃便好。孩子爹,湯水都是足夠的,吃完了,鍋里都還有的,盆子小,放不下太多。沒有菜,咱隨便吃點。”
“嗯哇,這鴨湯好鮮哦,肉都煮爛了,這是蘑菇吧。我娘都從來沒這般燉過,趕明兒,我也去捉只鴨子來,讓我娘燉著吃。”唐大路聞著香,早迫不及待地夾了口吃了。
唐大柱看著桌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亓鶄€湯,唐大柱一時間不知道不知道夾哪個了。唐大柱夾了一小塊蘿卜,放嘴里,嚼了一口便咽了下去,這蘿卜還能煮出了絲絲地肉味,這樣的蘿卜天天吃他也情愿。也難怪唐大路天天惦記著了。
李大娘的大兒子李生土,瞧著這幾個兄弟,吃上了便閉了嘴,夾了塊豆腐。輕輕地咬上一口,這豆腐便碎了,還有股子魚肉味兒,這魚倒是一點兒都不腥,沒有往常吃的土腥味。
其實,大伙兒也都清楚,唐大海家的,費心煮了那么多的湯水,實說是謝他們幫忙做活,但是各人都很清楚,做了幾天的活兒,唐大海家的天天都會整頓好吃的。就如今日這般,雖說是霜降,要喝湯水補(bǔ)霜降,但是這一家最多弄個一兩樣兒湯就差不多了。
錢里正的二兒子錢家喜,一向跟唐大柱要好,前幾日被唐大柱喚了來幫忙,倒也來了。雖然他心里很瞧不慣唐大海,但是不得不說,唐大海一家子,都是個值得結(jié)交的。雖說這些湯水,總得也花不了多少銅板,但是費心地煮出那么多樣兒來,總是份心意。就像他家,最多也就兩三樣,他娘可不會這么費心地搭配這些吃食。
天黑了,大伙兒也各回各家了。“娘今兒個來地里過了。”
呂氏在唐大海將熟睡的夏竹放在床上,“嗯,娘也來家了。”
唐大海猛地坐起,轉(zhuǎn)而又倒在床上,“你輕著,小心這床板塌了。不就是來家了嗎,那又怎么樣,想要地契,我實話告訴你,門都沒有。那么多年了,我還能不知道你娘的性子,我也不怕你說,當(dāng)初我就想著防著她這一手。你愿意給你娘,也行,不是沒得商量,咱和離了去,我?guī)е⒆踊啬锛摇!?
“你這是說的啥話呢,我也沒說你什么呢。說什么和離,讓人聽見了還非得傳出什么來不可。”唐大海細(xì)聲地哄著呂氏。
“我現(xiàn)在也想明白了,既然都被趕出來了,我干嘛還要死貼上前看人臉色,自家的日子又不是過不下去,干嘛還巴巴地捧著地契,讓你娘對我對幾個孩子好些。我那是腦子被驢給踢了。”呂氏越說越生氣,看不慣唐大海那副要死不活的樣兒,好似這滿世界地都拋棄了他似的。
“輕點說話,我的祖宗,小心娘他們都聽見了。我這不都沒說什么嗎,都你一個人在那發(fā)火啊。我也沒說要將地契給娘啊,我覺得你當(dāng)初做的對,也絕了娘的心思。”唐大海連連討?zhàn)垺?
歸家的兄弟幾人,無一不對著自個兒的家人說起了白日里的事兒。“咱家地少,摳得肥多,明兒個讓大海來挑些去地里吧。“李大娘對著自個兒的大兒子說著。
錢里正家,“這老婆子還有什么事兒是她做不出來的。當(dāng)初你還說大海岳家做事兒不地道,哪有不寫唐大海的名兒的。還說什么,讓我離得遠(yuǎn)些,別攙和這些破事。”錢里正媳婦李氏,聽了二兒子說的,便對著錢里正一通氣兒地直說。
“行了,倒是我眼拙了。這方老太太倒是個明白人,你愿意跟她交好,便多多走動走動吧,結(jié)些善緣也好。這唐有根家的這些年倒是愈發(fā)不像樣兒了,什么話兒都敢往外蹦,你趕明兒可要去好好地說道說道去。”
李氏撇撇嘴,“跟這老太太我可沒話兒可說,我可不想被噎個半死,歸家還得拿家人撒氣。我可不想跟她打交道,要說你自個兒說去。”
錢里正拿起茶杯,“罷了,罷了,明兒個我找唐有根來說道說道。這有心人聽了去,告了唐大海偷竊,這事兒可沒辦法了了,咱村子里的人以后也別想娶媳婦嫁閨女了。唐有根也真是糊涂了。”
李氏一把奪過錢里正手里的茶杯,“讓你晚上少喝茶,怎么就說不進(jìn)的。嘿,人家唐有根家的是,不是一家人,不進(jìn)一家門。人家可能還不認(rèn)為錯了的呢。你也別去自討沒趣了。”
“瞎鬧,這往小了說是小事兒家事兒,往大了說,可是咱一個村子的事兒,由不得她蹦?。萬一被人告發(fā)出事了,我這里正可背不起這個罪過。”李氏趕著二兒子趕緊去睡了,由著老頭子想著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