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流蘇不甘心更加生氣的掙扎著想從棉被里鉆出來,但每次剛冒頭就被莫曉彤摁了回去。
“混蛋!”終于逮到空隙鉆出來的莫流蘇兇狠狠的大叫,死死的逮著莫曉彤的手壓回去,“我來幫你,你竟然打我!莫曉彤你沒救了!”
“誰要你幫!少利用我來為你那該死的好奇心做辯解!”莫曉彤更大聲的吼回去,盯著眼前的人目光慢慢冷冷下來,她不需要別人幫她,從來都不需要。
真正有無藥可救的好奇心的人是莫流蘇,真正該進入死地的也是莫流蘇。
三年前,是她偷了莫流蘇的好奇心,是她頂替了莫流蘇——
不,是她頂替了莫曉彤的身份進來的,莫流蘇是莫曉彤,莫曉彤才是莫流蘇。她當初會救已經死了的她,本就是為了交換兩人的身份,瞞天過海。
眼前這個女孩才是他們的女兒,才是莫曉彤,而她只是冒認的,所以她才會對所謂的父母沒有任何感情,她偶爾在他們家看見的那個女孩,就是眼前這個人,他們說她是親戚的女兒。
她們,其實早就認識了,只是三年前她偷走莫流蘇的好奇心的時候,就順手抹平的莫流蘇腦子里關于死地的一切記憶,自然包括她。如果莫流蘇沒有來到死地,她這輩子都不會想起來。
可是該來的還是來的,幸好也快要結束了。
莫流蘇被她看得心虛,不由自主的放松了手,嘴里不甘心的嘟囔著:“明明是你說的,要是來這里一定會帶上我,鬼知道你竟然先跑了。”
說著,莫流蘇又笑起來,她說:“可是我知道你才不會那么容易就死了,這種地方才難不住你。”她的話里有著讓莫曉彤不能理解的自信,她怎么就認為她不會死在這里?
她明明是早就死了的人。
哦,也對,死人應該沒有辦法再死一次了,再死就是灰飛煙滅了。
莫曉彤推開她,剛要開口說話,就看見藍雪霏和步清歡站在門口,臉色復雜的看著她們兩個。莫流蘇也看見了他們,才想起來自己太好奇莫曉彤怎么會換了個樣子,又怎么會變成了另一個人,所以忘了關門了。
糟糕,現在全被他們看見了。
莫流蘇心虛的低下頭,不敢去看莫曉彤,從第一次見到莫曉彤開始,她就覺得那個總是笑嘻嘻的女孩子藏著很多秘密,于是毫不客氣的對莫曉彤進行了死纏爛打,把不要臉進行到底,可是最后得到的那點兒秘密完全無法滿足她那旺盛到不行的好奇心。
這才是她明明已經不記得莫曉彤卻依舊來到這里的原因,這世間有很多秘密,有一些哪怕已經被遺忘了,也會有什么在冥冥之中指引方向,再次尋到它。
莫曉彤看著藍雪霏和步清歡,當她想起來自己是誰的時候,她就明白為什么自己難以從這兩個人中間選擇,也明白為什么短短三年里,死地就吸引來了那么多可以代替她的人。
死地,早就察覺到她又問題了,只是礙于那張契約不能直接除掉她,所以才會想要把她趕出去,但是她根本不需要有人來代替她。
在很早以前她就知道死地所有的秘密,包括地下室的那個東西,只是她知道一切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看著人一個接一個的在自己面前死去,而她救下的人亦成了死地的奴仆,不老不死永遠孤苦。
五十年前,唯一真正逃脫的只有阿瑛一個人,只有莫曉彤的外婆而已,可是就連她也因為死地而終生不順。
再次面對莫曉彤,藍雪霏已經不敢再對她大吼大叫了,哪怕心里恨死了她也只能憋著,聽到莫曉彤和莫流蘇的話,藍雪霏和步清歡都清楚的明白,莫曉彤并不在乎別人的生死,而在這里,哪怕她親自不動手,也有無數的辦法叫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不對,死在這里只能進幽靈的肚子,本來就沒有葬身之地。
步清歡暗自嘲笑,他到現在才明白為什么一見到莫曉彤他就有種想要靠近她的沖動,那不是所謂的愛情,而是因為他本能的察覺到這里的危險,同時也察覺到只有她的身邊才是安全的,至少是相對安全的。
可是,他并沒有把握到本能給他的這個機會。
“你們想知道什么?”莫曉彤走到兩人面前問道,她的臉上沒有同情憐憫或者內疚自責,有的只是一片默然,五十年前,甚至更早以前,她就知道,這世上的苦難不會因為善良就被免除,也不會因為惡毒就被加深。
所謂因果只是種趨勢,而在這個趨勢中,有無數的意外可以毀滅你我所期望的報應。
“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步清歡沉不住氣的問道,他再怎么的不在乎異于常人也只是個年輕人,年輕人的氣盛和浮躁在經歷了兩天死亡的洗禮,以及失去摯友的痛苦后,徹底被激發出來,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真相,想知道一切!
藍雪霏沉默著,她依舊不知道最后是誰殺了莫流蘇,那個人的臉依舊是模糊的,連身體也是,可是現在別墅里只剩下他們四個人了,不是她和步清歡,那就只剩下莫曉彤了。
可是,藍雪霏不太能相信莫曉彤會殺了莫流蘇,她們兩個人的關系應當是很好的,而且她們兩個在目前看來并沒有什么利益上的沖突,所以也不會有什么非要你死我活的矛盾。
難道殺死莫流蘇的是其他人?藍雪霏忍不住懷疑別墅里是不是還有其他人,譬如說那只貓,還有——
那個小女孩!
藍雪霏看向還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小女孩,如果不是她鼻子里的鼻涕泡鼓鼓而動,她一定會以為她是死了。
“這里叫死地,這世上有很多這樣的地方,進來的人就出不去了。”莫曉彤輕描淡寫的說道,莫流蘇坐在床邊看著門口那兩個被嚇得發抖的人,不屑的笑了起來。
莫曉彤回頭看她一眼,臉上的不滿清楚可見,她急忙扭過頭裝作沒看到。莫流蘇向來膽大包天,是個不怕死的,卻獨獨怕了這個傳說里父母的養女,因為怕,所以更加無法克制心底的好奇,那種迫不及待想要窺見未知的興奮總是折磨著她的心房。
“為什么,是我們?”步清歡的聲音已經有了些顫抖,他怕死,怕得要死。莫流蘇就抿著唇偷偷的笑,她說很想說,這么怕死他是哪兒來的勇氣干壞事的?
就像三年前關月離對莫曉彤說:“膽子這么小還敢過來看?”
她們其實是一樣的人,喜歡看別人痛苦,用別人的痛苦來慰藉自己的傷痕,不論那傷痕是深是淺。
莫曉彤沒有嘲笑步清歡,她其實沒有那么多的情感,三年前的那個她用的是莫流蘇的脾氣,在死地的這三年才是她自己,所以她才會覺得自己變了好多,本來就是不同的兩個人,當然是不同的。
“你們都離地獄太近。”莫曉彤漠漠的說出事實,可是這顯然并不能讓眼前的人信服,因為他們并沒有做過什么正經傷天害理的事,他們本來應該站在天地之間,而不是徘徊在地獄邊緣。
對于他們的不信服,莫曉彤只是笑了笑,沒有過多的解釋:“你們,還有其他問題嗎?”她頓了頓,好像在等他們提問,但沒有人開口,“如果你們沒有問題了,那我就開始解決我的問題了。”
“我有!”藍雪霏伸手指著還睡得口水嘀嗒的小白,咬牙切齒的問道,“它是什么東西?”
她問了一個對她自己來說很好的問題,想要為自己受到的傷害求一個答案,然而她的話音還沒有落下,莫曉彤已經一巴掌扇在她臉上,清脆響亮落了一口血兩顆白牙,連同被扇飛的還有她臉上的血痂,以及幾滴粘稠猩紅的鮮血。
“它不是什么東西,它叫小白,是一只貓靈,我的朋友。”莫曉彤輕描淡寫的說道,連眼神都沒有波動一下,仿佛動手打人的不是她。
藍雪霏臉上的傷本就是莫曉彤處理的,莫曉彤深知打在哪里最疼,當看到藍雪霏捧著鮮血淋漓的臉痛苦的慘叫時,她沒有絲毫憐憫。
在很久以前莫曉彤就知道了,人也好神也好,妖魔鬼怪也好,都不需要憐憫,所謂憐憫,不過是一個生靈在顯擺自己的虛偽靈魂。
莫流蘇看著覺得有趣,她從未見過她的這個姐姐真心實意的維護一個人,就連在人前維護她也不過是不想被當成怪物,不是因為怪物這兩個字太難聽,而是這兩個字總會阻礙她的路。
可是再有趣也不能這樣拖延下去了,莫流蘇看著墻上冒出來星星點點的霉斑,跳下床來說道:“姐姐,你還想要什么,它們快要出來了。”
“這是我的事!”莫曉彤連眼都沒有動一下,冷冷的說道,莫流蘇的臉色變得有點兒不好,卻只在剎那就換上了一副笑臉。
“我還不是關心你嘛,誰叫你是我的姐姐呢。”莫流蘇淺笑嫣嫣的說道,即使對莫曉彤充滿了怨恨的藍雪霏也忍不住懷疑,那么狠毒的莫曉彤怎么會有個這么好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