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永昌微微開啓那帶著血跡的嘴脣，無神的雙目滿是絕望，“我…我死都不會求他，希望，見鬼的希望！這樣憋屈的還不如死了算了！”
“死？不，我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痛不欲生，昔日的天才變爲廢物！怎麼樣，聽起來就很不錯！”蒙老二獰笑，蒙泰也娟狂的大笑出聲。
可還沒等他有所動作，一隻手突然伸了過來，放在蒙老二的肩膀之上，是殷洪，“朋友，得饒人處且饒人，別做的太過了！”
蒙泰大叫，邪睨一眼，“你算哪根蔥？外鄉人，勸你別多管閒事，今天大爺心情好，你們可以走了！”
殷洪扭頭看了蒙泰一眼，他不敢再叫囂，被殷洪的兇相和犀利的眼神嚇到了，六神無主的求助自己二叔。
結果，他瞅見了他二叔額頭上面滲透出來的冷汗，不知在什麼時候他二叔已經鬆開了雙手，而無力的倪永昌也被殷洪接住了。
“你確定要插手管我苗寨的事？要知道倪家小子和你非親非故，別爲自己攤上麻煩！”他半是威脅的說道，可人已經被殷洪用特殊的方法制住了，想動而又不敢動。
“只是看你侄子不順眼而已！沒別的意思，當然，我也不怕所謂的麻煩！”殷洪眉頭一挑笑著說道，隨後也鬆了手。
蒙老二活動了一下筋骨，“山不轉水轉，我們走！”
“可…可是…二叔…”蒙泰不甘的看了一眼明明已經成爲砧板上魚肉的倪永昌。
“聽不懂勞資的話？走！”蒙老二正在氣頭上，甩手一巴掌印在蒙泰臉上，蒙泰哪裡還敢多說一句話，灰頭土臉的跟著蒙老二走了，還回頭怨毒的看了我們一下。
“倪大哥！你怎麼樣！”二丫哭的梨花帶雨，殷洪順勢把倪永昌交給二丫，二丫身子板小，但力氣不小，紮紮實實的把倪永昌扶住了。
“多…多謝…”倪永昌喘了一口氣說道，又咳出一口鮮血！
“我和你真的有緣呢！看來你命中註定了要被我救！”我笑盈盈的走上前。
殷洪驚訝的看著我，“你們認識？”
“認識，有過小矛盾，不過都過去了！”
倪永昌這才廢力擡起頭，瞳孔微微一張，“是你！”
“是我咋的了，我現在可是你救命恩人，不準備帶救命恩人回家坐坐？你這可是傷筋動骨，不及時回去治療怕是要出事！”我提醒道。
倪永昌沒有多說，默默點頭，“二丫，帶他們二位回佟閩寨！”
“我來幫忙吧！”殷洪把倪永昌一提，如若無物，倒是可以省不少時間。
二丫在前面急步前行，同樣擔心倪永昌的傷勢。
“二丫頭！是不是二丫頭！”在山路上沒走多久，前面跑來幾個人，神色匆匆，還喘著大氣。
“漢生叔！漢生叔！”二丫看見來人也大叫，拼命的揮手，腳步加快了幾分。
我和殷洪兩人在後面，我問道，“就選這個苗寨？”
殷洪點頭，而倪永昌反正聽不懂我們說什麼，並沒有避諱他。
“二丫，永昌呢！我兒子呢！他咋了！永昌呢！”爲首的中年人急的團團轉，手裡還拿著一根長長的煙槍還吊了一袋菸草，一副山野老農的裝扮。
這精瘦的樣子和倪永昌倒是有幾分神似，看來就是倪永昌他爹，倪漢生！
“倪大哥還在！漢生叔別急，別急！”
“那他有沒有事？”倪漢生抓住二丫的手追問。
二丫突然哭了，倪漢生更急了，“你特孃的快說啊！”
“沒事，倪大哥沒事，可是被蒙老二打的好慘，手都斷了！”
倪漢生整個人放鬆下來，用煙桿敲了敲自己的手背，又擦了擦汗，“沒事就好，這兔崽子咋去惹是生非，不是淨給我找麻煩？我們惹得起泰壹寨嗎？”
“可不能就這麼算了！那泰壹寨特孃的敢欺負永昌，我們召集人幹翻他們！”這是個青年，激昂的喊道。
其餘人也附和，“對，幹特孃的！真當我佟閩寨沒人嗎？”
“吵吵吵！吵啥！幹翻誰？你們說幹翻誰？小祖宗們啊！別給我添亂了！我們佟閩寨比得上泰壹寨？”倪漢生氣的面紅脖子粗，把那一羣嚷嚷的青壯全都壓了下去。
“難道就這麼算了？永昌都這樣了，反正我咽不下氣！”
二丫也跟著大喊，“我要給永昌哥報仇，明明就是蒙泰不講理，怎麼還是永昌哥有錯了？”
“對！對！報仇！”
“報仇？你們去啊！去啊！”倪漢生氣笑了，“你去？還是你去？頂用嗎？早就告訴你們夾著尾巴做人，不要惹是生非，特孃的就是不聽，明天我備著禮物上泰壹寨說道說道！讓他們把這事就算了！”
“阿爹！”倪永昌悲呦的叫出聲，他阿爹這做法更傷他的心，可能比他身上的傷更讓人疼痛。
倪漢生眼睛一瞪，“叫什麼叫？你爹還沒死呢！小兔崽子，就知道惹是生非，勞資回去不收拾你！”
倪永昌搖頭，對他阿爹徹底失望了，就算先前那麼憋屈都沒掉落的眼淚在現在開始連綿的滑落，壓根止不住。
也不怪他這樣，他爹不給他出氣就算了，居然還想賠禮道歉，息事寧人，這也太憋屈了，難怪先前蒙泰說他爹是懦夫，慫貨。這樣看起來不是一般的無能，他身後的年輕人包括二丫都義憤填膺，但又沒個主意。
“這兩位是？”倪漢生略過自己心如死灰的兒子看向我們。
二丫有氣無力地說道，“是他們救了倪大哥！是倪大哥的救命恩人！”
“哎呦！多謝你們救了我家小兔崽子！”倪漢生額頭一拍，“要不把我家小兔崽子交給我吧！兩位請回，這窮鄉僻壤的也沒啥招待！”這是要把我們往外趕，我和殷洪面面相覷。
“漢生叔，你咋這樣，這是倪大哥救命恩人啊！”二丫不岔的說道，爲我們鳴不平。
“沒事，我們就是過來這邊的遊客，想找個苗寨入住幾天，既然不方便我們就不打擾了！”殷洪說著就要把倪永昌交給倪漢生。
“誰！誰說不方便！永昌的救命恩人？那我給你們打個折，九折怎樣？”他搓了搓手，熱切的說道，然後又肉疼的抽動嘴角，“不不不，八折，八折，不能再多了！”
他可能像一個奸商比一寨之主更多，我拔腿就想走。
“別理他！你們的救命之恩我倪某人捨命都要還上，懇求你們跟我一起回吧！”倪永昌堅定的沉聲說道，他都不想看自己父親的這幅嘴臉，殷洪同意了，我當然跟上。
此時倪漢生就像是個被排除的人，都不去理他，把他一個人甩在了後頭，但我獨獨聽到了他在身後的一聲無奈嘆息……
走了一圈山路，路上沒有一個寨子，我不由覺得很驚訝，“路上寨子呢？”
佟閩寨的人都默不作聲，還是倪永昌苦笑的說道，“寨子的分佈是按排名來分的，我佟閩寨墊底，就是第一個！”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我就沒有多問，和他們一直走到第一個寨子，也就是他們的佟閩寨。
統一的竹樓，這邊氣候溼熱，蚊蟲蟻獸也很多，一定程度上避免了這些。這個寨子和上次去的肖家祖地有些相似，除了佈局不同以外基本都一樣，寨子裡來來往往還有人走動，竹子編扎的大門下還有一羣人來回踱步。
“漢生叔回來了！漢生叔回來了！”還沒走近，那個門旁邊的瞭望臺上一個人就大喊，門下面的人按捺不住往前直跑。
跑過來就嘰嘰喳喳圍了一整個圈，“咋回事！咋回事！永昌咋了！”
“咋了？淨給我找事，他孃的居然把蒙泰那個娃娃給打了，泰壹寨不找我們麻煩纔怪，這小兔崽子怎麼不死在外面算了！”倪漢生不知在什麼時候點燃了煙槍，深吸一口開始吞雲吐霧，滿口大黃牙暴露而出，大聲說道。
“明明就是蒙泰那傢伙找事！關倪大哥什麼事！”二丫嘟著嘴說道。
“你這丫頭別瞎說，別瞎說！都散了，沒事啦！都散了啊！各忙各的去！”
他們寨主都這麼說了，一羣人就留下了我和殷洪兩外人，多出來二丫，還有一個身穿苗服的中年婦女應該是倪永昌母親。
“這娃子怎麼弄的！都吐血了！”他母親心疼的看著倪永昌說道。
“被蒙老二打的！”二丫又說道，被倪漢生瞪了一眼。
“婦道人家，管那麼多幹嘛？還不把永昌接回屋，要不是山蟲子回來報信我還不知道這回事！”倪漢生說了一句就獨自一人揹著手走了！
二丫賠笑道，“漢生叔其實人很好，以前不是這樣的！”
“他就是這樣的！窩囊廢！我倪永昌居然是窩囊廢的兒子！”倪永昌恨恨的說道。
他母親責怪的說道，“你怎麼能這麼說你阿爹！他也有苦衷！哎！”
“苦衷？狗屁苦衷，我看是膽子被蠱吃了，窩囊的活了一生，我要是活的像他這樣還不如死了算了！”倪永昌說的很大聲，還用陰陽怪氣的語調。
在前面走著的倪漢生身形一滯，腳步卻更加堅決，拿著煙槍，哼著不知名的山歌，像個沒事人一樣輕快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