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得故人來相救

結(jié)伴而行去眉州

李業(yè)嗣正走在去眉州的路上，兩天前，他帶著自己父親李靖寫的書信離開考察使行轅，前往眉州找一位高人。

連續(xù)走了兩日，離益州城已是不遠，李業(yè)嗣想著今晚能趕到益州城內(nèi)，找家客棧好好休息一下，便快馬加鞭跑了起來，剛跑了沒幾步，就聽見身後有人在叫，他停了下來，只見不遠處的林子裡，一個白衣人騎著馬向他這裡衝過來，後面還有三匹馬，像是正在追趕他。

李業(yè)嗣心生警惕，他停住馬等在原地，那幾個人離自己越來越近，忽然間白衣人的馬像是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那馬速度本來就快，整匹馬猛然往前倒去，馬上的人被甩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幾圈後停在他面前，那人的發(fā)冠掉落，一頭秀髮散了開來，居然是個姑娘！

她掙扎著站起來，拔出了劍。李業(yè)嗣這才反應(yīng)過來，幾步上前擋在她和那三個人的中間，拿出弓箭，一箭射中了最前面那人的馬首，馬匹應(yīng)聲倒地，後面兩人見突然衝出個救兵，立即收了繮繩，跳下馬來，往帶頭人那邊奔去。

那人並沒有受傷，他站起來對著李業(yè)嗣說道，“你是什麼人？居然管老子的閒事！”

李業(yè)嗣毫不客氣，“我的名字你們不配知道，你們?nèi)齻€大男人在這荒郊野外追著一個姑娘，這閒事我管定了！”

那人回頭對著後面兩人說了句什麼，李業(yè)嗣聽不明白卻也吃了一驚，他說的是吐谷渾的土話，自己在隨父親考察隴右道時抓住過吐谷渾散兵，說的就是這種話。

他又拔出一支箭射在那三個人的腳前，“你們走吧，我今天不想開殺戒。”

若是平時，他絕不會放過他們，只是現(xiàn)在還有個姑娘在場，他得護她周全。

領(lǐng)頭那人說道，“今天真是倒黴，本想著遇到個細皮嫩肉的娘們兒，老子們可以快活一下，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管閒事的，我們走！” 說完那人上了那姑娘的馬，三個人狂奔而去。

李業(yè)嗣回頭看去，那姑娘披散著頭髮，臉上驚魂未定，卻仍然掩不住她的月貌花容，他不是沒見過美人，自己的母親紅拂女當年也是絕色美人，只是眼前這個女子那種天然的吸引力，他從沒見過。

那姑娘持劍入鞘，雙手抱拳擡起頭，表情馬上變成了一臉驚訝，“張義明，張大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李業(yè)嗣心中一沉，並未回答她的問題，“你是？”

“我是楊照兮啊，我們在泰山見過，張大哥忘了？”

“原來是楊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裡？”

照兮心中鬱悶，馬被人騎走了不說，馬上包袱裡的衣服食物也都丟了，還好那錦囊一直戴在身上，隨身的錢袋裡還有些銀兩。她嘆了口氣，能從那三個人手中逃出來已是大幸，那些身外之物丟了也就丟了吧，不過能在這裡遇到張公子真是緣分，“我跟家裡人走散了，想回長安，但是剛纔馬又被劫走了。”

“你一個姑娘家，獨自回長安！？”李業(yè)嗣心想這姑娘膽子真夠大的。

“是啊……”照兮一臉愁容，她也覺得自己想的太簡單，“張大哥你這是去哪裡？”

“我要先去眉州辦點事，然後就回長安。”

聽到這話，照兮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自己現(xiàn)在沒馬也沒錢，想回長安簡直天方夜譚，“張大哥，我能和你一起去嗎？然後你帶我回長安。”

李業(yè)嗣本就有此想法，現(xiàn)在照兮先說出了口，他自是滿口答應(yīng)，“當然行，我本就不放心你一個姑娘家單獨在外遊蕩。”

“多謝張大哥。”照兮笑開了，李業(yè)嗣只覺得她的笑燦如春華。

照兮見他表情呆滯，覺得定是自己披頭散髮的嚇到了他，忙用手理看頭髮梳成幘繫好。

李業(yè)嗣讓照兮上了馬，自己牽著馬往益州方向走去，走了一會兒，馬上的照兮問道，“張大哥，我們這是直接去眉州嗎？”

李業(yè)嗣回道，“前面就是益州了，我們先找家客棧，休息一晚，然後再騎馬去眉州，大約是一天的路程。”

照兮想了想，李恪應(yīng)該還沒到益州，便放下了心。

“張大哥，這兒離益州還有多遠啊？”

“約有十里吧。”

照兮暗自讚歎，這張大哥果然是君子，他不願與自己同乘一騎是因爲她是個女子，只是現(xiàn)在太陽都快落山了，若是這麼走著去益州，不知半夜能不能走到。

她一躍下了馬，“張大哥，我陪你走吧。”

李業(yè)嗣一愣，“你還是騎馬吧，走路太累了。”

“你走我也走，大不了半夜到益州，”照兮笑著說道，“要不你也騎馬，我坐你後面，張大哥，我覺得還是早點到益州比較好啊。”

李業(yè)嗣先一遲疑，而後直接上了馬，他往前面挪了挪，伸出手給照兮，照兮藉著他的臂力也上了馬坐在他身後，等她坐定，又聽他說道，“抓緊了？”照兮稱是，兩人一騎往益州城奔去。

第二日照兮起了個大早，昨晚兩人入了益州城住進了這家悅來客棧，照兮本想省些錢，說要睡在李業(yè)嗣房間的坐榻上，李業(yè)嗣怎會答應(yīng)，他幫她付了房錢，又叫了晚膳送到她房內(nèi)，讓她很是感激。

在房裡用了早餐，照兮正在收拾東西，叫門聲傳來，正是李業(yè)嗣。

照兮打開了房門，“張大哥，我剛想去找你，我們這就出發(fā)！”

李業(yè)嗣其實是有事要講，這一路過來的張大哥，讓他怎麼聽怎麼彆扭，他的大哥會用這個化名是因爲他早已把自己當成出家人，李業(yè)嗣覺得自己的身份並沒什麼好隱瞞的，“楊小姐，其實我真名叫李業(yè)嗣，張義明是……”

“我哥”兩字還沒出口，照兮就接到，“是你的化名，你是李靖李將軍的兒子。”

李業(yè)嗣一驚，“你怎麼知道的？”

“去年秋天在泰山遇到你，三哥猜的，你不願講，我也不好說破。”

李業(yè)嗣心想，大哥向來說話不多，也很謹慎，居然會被人猜出身份，“你三哥真夠聰明的。”

“嗯，”照兮含糊的應(yīng)了一聲，“那我現(xiàn)在可以叫你李大哥了吧，你也不要叫我楊小姐，聽著彆扭，你就直接叫我照兮吧。”

李業(yè)嗣沒什麼異議，照兮繼續(xù)說道，“那我們現(xiàn)在就出發(fā)？”

“我昨晚考慮過了，我們再逗留一天，幫你買匹馬，明早出發(fā)去眉州。”

照兮皺起了眉頭，的確再買匹馬比較好，去眉州還能湊合著共乘一騎，之後回長安路途遙遠，若是隻有一匹馬，那馬非得累死不可，問題是自己的錢不知道夠不夠啊。

她正在犯愁，只聽他說道，“錢自然是我這個大哥出，我沒及時救你，害你丟了馬，這是理所當然的。”

照兮驚喜萬分，這就是所謂絕處逢生加上雪中送碳吧。

從益州到眉州的距離可不近，自清晨出了益州，照兮和李業(yè)嗣就馬不停蹄的趕路。此時的照兮已經(jīng)換上了一身藍色便服，原來的白衣太顯眼，這是昨天買馬的時候順便買的。

一路上兩人聊了不少，照兮謊稱自己家是在長安做布莊生意的大商賈，這次來川中是隨父親採購蜀錦，不料中途走散了。而李業(yè)嗣則是受父親李靖的委託，去眉州拜訪一位他的舊友。兩人到達眉州城之時，已是傍晚。到了城裡唯一一家客棧要了兩個房間，李業(yè)嗣決定明天早上再去拜訪雷家。

次日大早李業(yè)嗣就去了雷家大院，照兮留在客棧等他，她心中期盼他的事能快些辦完，這樣就能早日啓程回長安了。沒想到晌午剛過李業(yè)嗣就回來了，照兮心中疑惑，這也太快了吧，“李大哥，事兒辦成了？”

李業(yè)嗣一臉沮喪，“果然不出我所料，這事兒可沒那麼容易。別說是辦事，連人都沒見到。”

照兮倒了杯水遞給他，“你不是有李將軍的信嗎？既然是舊友，爲何連見一面都不行？還是他不在家中？”

“人的確在家中，信我也讓他府裡管家轉(zhuǎn)交了，我在他書房門口等了兩個時辰，他仍不願見我。”

照兮皺起了眉頭，“李大哥，你到底是爲了何事求他？”

李業(yè)嗣看著她，這幾天的相處下來，他已經(jīng)把她當成了知己。

“照兮，這些話本不該說。”

照兮很肯定的點了點頭，“李大哥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我之外的任何人講。”

李業(yè)嗣的表情很嚴肅，“我這次來眉州是奉家父之命，來找川中名匠雷老先生改造連弩，當今皇上可能要在年內(nèi)對吐谷渾用兵。”

他的話她並不吃驚，李恪曾經(jīng)說起過。

“照兮有點不明白，李將軍助皇上一統(tǒng)中原，北平突厥，爲何現(xiàn)在纔想到改造連弩？”

“這吐谷渾最初以遊牧爲生，後來勢力越來越大，常常進犯我西北邊境，最近居然連川中都出現(xiàn)了，前天你遇到的那三個人就是吐谷渾人。他們神出鬼沒，我川中邊境又多是森林樹木，非常不適合中原的近身戰(zhàn)，也不像對突厥的大漠馬戰(zhàn)，若是用連弩就會好很多。當今皇上雖想平吐谷渾，卻不想增加百姓太多負擔，這幾十年的戰(zhàn)亂過後，百姓最需要的是休養(yǎng)生息，若是用了連弩，不但適合複雜地形，而且能省下不少兵力。”

照兮不禁感慨，這李靖果然是大唐戰(zhàn)神，李業(yè)嗣又繼續(xù)說道，“這位雷老先生是家父的好友，曾經(jīng)爲官在前朝司空楊素手下督造兵器，後來因爲覺得兵器傷人便辭了官在這川中眉州隱居，他現(xiàn)在只做器具用品，對了，他還特別擅長造琴。”

聽到這裡，照兮恍然大悟，她一直覺得川中雷氏有些耳熟，直到剛纔李業(yè)嗣說到了琴，她纔想起來，至今還有唐琴傳世就是出自四川雷氏之手，這位雷老先生定是中唐時期雷氏的前人。

照兮心中思量，若這事情一直辦不成，那自己回長安的日子就遙遙無期了，一定得想個法子。

“李大哥，不如你帶我去吧，沒準那老先生看見一個姑娘去求他，就心軟了。”

李業(yè)嗣想了想，覺得她說的有理，兩人稍適休息，而後往雷家大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