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治吩咐手下將受傷之人抬下救治后,命左右重整杯盤,舉杯笑道:“今日是新正佳節,大家習武之人切磋技藝,實乃賞心樂事,列位都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不打不相識,還請賣給老夫三分薄面,不計嫌隙,共飲此杯。”
眾人今日被唐靈打了個一敗涂地,均覺臉上無光,見他如此說了,無論是怒是怨,是憂是憎,都將酒杯端起,一同飲了。
端木治放下杯子,接著道:“今日既是佳節,又是小女與愛徒的成婚之日,各位到場是給足了我面子,就請各位在此觀禮吧。”手掌一拍,但見廳門口處點起兩個寫著“喜”字的大紅燈籠,慢慢升上屋檐,一眼望去,外邊盡是飛舞的彩綢喜帳,大廳外更是傳出鼓樂鈞奏之聲。
只見兩名紅衣侍女轉進廳來,各立左右,右邊相貌秀氣女子是杏兒。二人身后跟著一對男女,左首男子全身吉服,氣宇軒昂,正是那蕭瑾瑜,右首女子身著鳳冠霞帔,面目雖不可見,但身形苗條,自然是端木婉柔了。二人手中各牽了一截紅綢,紅綢中間繡著一朵大紅花。
唐靈望著眼前此情此景,不聲不響的端起酒壺。
廳外天井中火光連閃,砰砰砰三聲,放了三個響銃。高臺左首二長老站起,權當贊禮人,當下拱手作了一個四方揖,長聲唱道:“吉時已到,新人同拜天地!”
端木治哈哈大笑,身旁十二大長老紛紛起身道賀,和尚、道人等眾賓客也跟著一齊起身。和尚大聲笑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二位新人同拜天地,大喜之事,恭喜之至。”;道人接著道:“吉時既到,正好成親。貴派大弟子與令千金八字相契,乃是天祚之合,著實是令世間無數男女艷羨的緊吶。”
唐靈見端木婉柔身子微顫,袖口露出的一雙柔夷緊握,長長的指甲刺入肉中,心中閃過一陣莫名刺痛。
正當滿屋之人道喜時,唐靈忽然開口道:“這親,我看成不得!”
此時萬事俱備,吉時已到,正要拜堂,這兩句驚世之言喝將出來,眾人吃了一驚,霎時間滿座寂寂,一齊望了過來。饒是端木治性情和順,此時也笑容微斂,一雙寒光向唐靈射去。
蕭瑾瑜聽了他話,大感詫異,眼見唐靈搗亂,仍自顧身份,昂首問道:“尊駕何人?”
唐靈面不改色的道:“唐門,唐靈。”他說這兩句話之時氣運丹田,雖然聲音不響,但遠遠傳了出去。此殿四周皆山,過不多時,四下里回聲鳴響,只聽得“唐靈”,“唐靈”,“唐靈”的聲音紛至沓來。
“湛江門”內外聽了這一聲喊,都是停了下來,連廳外的人都離席向廳內張望。蕭瑾瑜見師父端木治眼有殺機,冷冷的道:“我與尊駕素不相識,為何要阻攔我成親?”
唐靈倒不是對著小姐有什么愛慕之情,實在是這小姐對自己有救命鑄劍之恩。唐靈一介浪子,雖通曉占卜之術,自己卻不信命,也不忍端木婉柔順從命運,遁入火窟,只道:“這事我今日倒是管定了。”
蕭瑾瑜方才未見唐靈出手,在座多是師傅舊交,動起手來也是自己占著上風,當下不動聲色,說道:“尊駕當真是唐門弟子?只怕是個冒名頂替的無恥之徒。”
此言一出,乞丐心想:“就叫他二人相斗,我瞧熱鬧便是,若這唐靈真是唐門弟子倒也無礙,等著蕭瑾瑜與唐靈動手之時,我在旁邊助他一臂之力,借湛江門之手殺了這小子,既能賣湛江門一個人情,這筆賬也算不到我頭上。”當下輕哼一聲,點頭微微冷笑,心覺甚美。
唐靈起身站到端木婉柔身邊,停了一停,突然左手探出,揭去罩在她臉上的紅巾,說道:“你們看這新娘子。”
蕭瑾瑜見唐靈視自己于無物,竟當著自己面調戲自家娘子,此時縱然修養再高,也忍受不住,右掌翻轉,帶著一股勁風猛然向唐靈胸前揮出,唐靈后退躲過。
座中眾賓只見端木婉柔嬌怯怯的站在那里,容顏固然美麗,卻是滿臉淚痕,一雙如水凝眸望著唐靈,眼神中大有幽怨之色。
二長老叫道:“大膽!給我拿下!”屋外登時搶進十數名弟子,各個手持長劍,一齊指向唐靈。
花子辛忽然起身道:“端木掌門稍安勿躁,我們幾人是來道喜的,令千金如此模樣,怕是大有隱情,且問令千金是何緣由不遲,也讓我們在座的幾位評評理。”這句話將在座的眾人都帶上了,好過唐靈孤身一人面對。唐靈心中自然明了,向她點頭以示感謝。
和尚僧袍一揮,粗聲道:“如此大好日子,端木小姐定是心中激動難抑,哪來得什么隱情?”端木治沉聲問道:“柔兒,你是不愿意嫁給你蕭師兄嗎?”話語吐出,字字用力,端木婉柔聞之身上不禁一抖。
端木婉柔自小極聽父親話,此刻聽得父親嚴厲呵斥,忙收回望向唐靈的目光,轉向端木治,心中十分煩亂,小聲道:“我……我……”端木治見她遲遲不答,目光也由柔和變成凌厲。
身旁蕭瑾瑜催促道:“柔妹,你倒是說話呀?端木婉柔哽咽一聲,閉上眼睛,抬頭說道:“我……我愿意。”端木治聽了,臉色重新溫和下來,笑道:“這才是我的乖女兒。”
丹霞道人起身笑道:“新婚不鬧,還算成的什么親,如今吉時已到,就讓新人拜堂吧。”端木治笑道:“好,好。”臺上一干長老笑道:“此言不錯。”,“不錯。”,“正是如此。”……
二長老抻著嗓子道:“吉時……”話剛說出兩個字,唐靈又道:“等等。”
二長老喝道:“你又怎么了?”唐靈道:“端木姑娘雖同意了,卻還有一人沒同意。”
二長老環顧左右,奇道:“那人是誰?”唐靈指著自己道:“那人便是我,我不同意。”此言一出,二長老肺都要氣炸了,口中罵道:“這有你什么事?我們湛江門的事,你管得著嗎?。”
唐靈傷勢已好了十之八九,此時已做好強闖湛江門的打算,見了他惱怒模樣,呵呵一笑,說道:“我就是不同意,你能怎地?”端木治臉色極為難看,十二長老見了他眼色,一齊起身,唐靈見他們有一大半下盤不穩,顯是武功不是很高。
唐靈浪蕩慣了,此時上前一把握住端木婉柔手腕,就要去搶新娘。端木婉柔沒想到唐靈會亂來,也是一驚,剛要對他說“不可以”,只聞唐靈道了聲:“走。”說著,便拉著她向門外走去。
蕭瑾瑜哪里肯讓,喝道:“攔住他!”早有十名湛江門弟子手提長劍,分從外邊魚貫搶上,分做兩隊將唐靈圍在中間,東南西北四面八方均有一把長劍,齊聲呼喝朝向唐靈刺來。唐靈長袖揮動,“甲子劍”倏出,繞著端木婉柔,一柄短劍分刺十人長劍,只聽得當啷一聲響,十柄長劍一齊折斷,眾弟子被震得手掌發麻,內力不濟者當場噴出鮮血。
今日大婚之日,蕭瑾瑜未曾攜帶兵器,見門口弟子攔他不住,空掌向唐靈推出,唐靈斜眼一瞥,提氣一掌相迎。雙掌相交,蕭瑾瑜向后連退兩步,唐靈身上也是一震。
蕭瑾瑜本見唐靈俊俏勝于自己,心存三分不喜,此時見他出招利落,內力雄厚,氣度凝重,更是大為嫉妒,眼見自己的新娘被他握在手心,雙目似要噴出火來。
端木治忽然拍案喝道:“你難道是欺我‘北江一脈’無人嗎?”在座賓客或是一派掌門,或是親傳弟子,都是“北江一脈”請來的客人,眼見唐靈逞強之勢愈演愈烈,都不由得的起了同仇敵愾之心。
只聞和尚憑空一聲爆喝:“哪里去!”道人亦拿起拂塵,起身道:“小友,留下吧!”
唐靈見他二人出手,也在意料之中,轉身將端木婉柔藏在身后,正要還招,忽然外邊一聲“轟隆”巨響,屋子猛然晃動,好似大地也要顫了兩顫。廳內酒杯散落,武功稍弱者幾欲站立不住,各人耳中嗡嗡作響,眼前一暗,廳上紅燭竟自熄滅了十余枝。
屋中驚呼聲頓起:“是怎么回事?”,“地震了嗎?”,“怎么了?”……
唐靈扶住身旁端木婉柔手臂,穩穩的站在那里,心中一凜:“火雷銃?他們果然來了!”